第三十九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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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鵑?!”探春看向門外來人,有些驚訝,身旁的侍書忙把臉上的淚水擦掉,站起身責問紫鵑,道是:“你怎麽到現在才來?姑娘都已經到了這兒三天了,消息再如何不靈通,你們姑娘也不該聽不著?”
    紫鵑見探春沒阻攔,想必其心裏也生了氣,於是便對探春說道:“姑娘一路辛苦了,奶奶正要見你,是故才派我過來請您過去。”
    侍書還想趁勢追擊,卻被探春攔下,隻見後者眼露忌憚的看了看守在門口的那兩個粗使婆子。
    紫鵑會意,當即陪笑道:“不妨事的。”
    探春點了點頭,又在翠墨的伺候下進裏屋梳洗打扮,更衣一番後才跟著紫鵑一並去了。
    在此期間,侍書來到紫鵑跟前,向其打聽了清影是如何成為二姨娘的事,當聽到是王家太太做主開了臉許給王家大爺做姨娘後,便也不再吱聲。
    “侍書,我知道你是為了三姑娘好,可這裏終究不是賈家,而是王家,你還是收斂著些好。”紫鵑念著昔日大觀園裏的情分,好心奉勸道,不料卻換來侍書的一陣冷笑,侍書道是:“我和你不一樣,你們姑娘是無親無故,自是要小心翼翼,可我們姑娘卻是不同。不瞞你說,過來之前,太太便把我私底下叫了去,說是決不能讓姑娘受委屈,倘若有半分不適,自有太太做主。”
    紫鵑聽聞,臉色不由一白,侍書如此倨傲,隻怕難逃一劫。
    正要再勸,屋裏傳來探春傳喚的聲音,把侍書叫了進去。
    紫鵑無奈,隻好出了門,在外頭等候。
    那兩個粗使婆子何等精明,瞧見紫鵑從屋裏麵色難堪的出來,隻當是也受了氣,趕忙上前你一言我一句的寬慰,然而話裏話外都有著挖苦諷刺的意思。
    就差罵沒教養了。
    紫鵑出身榮國府,若非早年奉賈母之命到黛玉身邊伺候,後來又跟著林黛玉陪嫁到王家,這才漸漸和那邊遠了。可紫鵑父母仍在賈府辦差,雖然林黛玉多次有意要把紫鵑父母接到王家,但紫鵑本著賈家是黛玉娘家的緣故一一婉拒。
    她心想著要為姑娘留一條退路。
    ......
    林黛玉確實身子不爽快,隻因又有了身孕。然而這個消息隻看脈的紙岫知曉,就連最親近的紫鵑都沒告訴。
    作為其夫君的王攸近來心情不大好也與此相關,隻因黛玉不讓他進門。
    王攸隻以為是那晚清影的事傷了黛玉的心,可總要給他一個當麵解釋的機會吧,迫於無奈,他隻好去了青雲軒。
    想著過幾日等黛玉心軟了,必然會派人過來請他回去,到時再解釋也是來得及的。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一連好幾日黛玉那邊都沒動靜。
    王攸見軟的不行,直接硬闖了回去。他確實見著了黛玉,可妻子卻對他的到來愛搭不理,而且還躺在床上摟著王霖睡覺。
    王攸頓時沒了脾氣,悻悻的又回了書房。
    再後來,王子騰來洛,因前車之鑒的緣故,探春那麵王攸壓著就不見,家下人見主子對新姨娘這般態度,自然也有樣學樣跟著開始怠慢起來。
    不過礙於探春背後有王夫人的緣故,也不敢得罪太狠。
    回說探春跟著紫鵑的腳步來到林黛玉院裏,相較於她安身的小院,林黛玉這裏卻是另一番風景。
    因三月的緣故,院內桃李芬芳,在西南牆角處還有一灣小池塘,裏頭的水是活的,自牆下不知名處流淌進來,又從遊廊下的暗渠出去。
    院內丫鬟不少,有拿著掃帚打掃落花的,有捉餌喂魚喂鳥的,也有提桶澆樹的,更引人注目的是遊廊上源源不斷有人前來匯報和請示。
    入了正堂,隻聽得屏風後頭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不過聽著卻非是黛玉的。
    那女子見有人進來,忙放下手中事務,起身出來相迎。
    “見過三姑娘。”說話的正是清影,也是那兩個婆子口中的二姨娘。若按這此論,探春還比她低一個座次。
    探春也覺得尷尬,不曾料到她也在這裏,但回想起剛才種種,又都覺得合理。然而這種身份的變化讓她一時不知如何開口,隻是點了點頭。
    清影又道:“奶奶在裏頭,姑娘請便就是。”說罷,便又坐了回去,開始處理桌上擺著的事務,細心的探春瞥見了那擺在托盤中的對牌。
    紫鵑早已進裏屋稟報,林黛玉慵懶無力的起身,瞧著有些病態,她在紙岫的攙扶下從床上坐起,紫鵑見她這般模樣,忙倒了杯茶進上,不過黛玉卻笑著推開了。
    此時,簾子微動,探春走進了屋。
    多年未見,姐妹二人再見之時卻是這般,不禁令人唏噓感慨。
    紫鵑看了一眼紙岫,紙岫在林黛玉耳邊交代了幾句,便跟著紫鵑出去了。
    兩人誰也沒事先開口,但探春看的出來,林姐姐憔悴了許多。
    又想起此前洛陽寄往京城的信,那書信內容滿是王攸林黛玉夫妻二人伉儷情深,琴瑟和諧之語,探春不禁要問,難道那些都是假的不成?
    “林姐姐,你......”探春話剛起頭,卻聽得自床上傳來一陣哭鬧聲。
    林黛玉歉意的對探春笑了笑,忙站起身去將床榻上小人抱起,又晃了晃,許是聞到娘親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啼哭聲也漸漸變小。
    探春好奇的上前,剛滿十七的她望著眼前這個約莫手臂大小的嬰兒,不免手腳無處安放。
    “這是霖兒。”林黛玉的聲音很軟很輕,而後又見她把臉靠在嬰兒的臉上,滿是疼愛。
    探春沉吟片刻,還是出言問道:“他對你好嗎?”
    林黛玉並未立刻回答,而是走出房門,將兒子遞給了就在門口候著的紫鵑,繼而回身笑著反問探春,“什麽叫好?什麽又叫不好呢?”
    探春於心不忍,還是把自己所見所想所聞一並說了出來,其中包含的情緒最多的是內疚和不安。
    黛玉聽罷,樂的捧腹大笑,然而突然想起紙岫的囑咐,急忙收住,忍俊不禁道:“夫君要聽你這般評價他,怕是以後更無顏麵對你了。”
    探春發懵,又指了指屋外頭,“難道你不介意?”
    “介意。”林黛玉直言不諱道,“然而夫君對我說過,人力有時窮,我一個人總有顧及不到的時候,這麽大的家業,光靠一兩個人,又如何支撐的住?他在外頭已經夠忙累的了,我難道還要給他添亂不成?所以......”
    “所以什麽?”見林黛玉欲言又止,且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探春問道。
    “所以才讓妹妹你過來幫我。”林黛玉微笑道。
    探春知她說的什麽意思,不由地臉上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