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回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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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攸邁著灌了鉛似的步履回到青雲軒,正巧是二更時分,擺在長幾上的那個西洋自鳴鍾莎啦啦的一陣響,足足撞了九聲。
他累極了,不光是因為父親王子騰的喪事,也不僅僅是闔家給的擔子,更多的是來自外頭,確切的說京城和金陵的發生的事他都知道了。
且幾乎是同時抵達洛陽。
元妃薨逝,金陵王家被抄檢,使得他心緒不穩,甚至那股該死的緊迫感逼得他又犯了毛病,腰後火辣辣的疼,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個毛病許多年沒犯了,上一次還是那年去江南出任江南道監察禦史時得的。
彼時也是幾天幾夜,沒睡個安穩覺,一開始還被誤診為天花,實則卻是皰疹。
王攸背手伸進衣服,輕輕一摸,果真起了一層細如米粒的小水皰,疼的他直冒汗,他強忍著來到春凳旁,趴了上去,不知不覺的睡了過去。
睡眼朦朧中,他好似看見一個女子從外頭走進來,她的腳步很緩,很輕,就這麽坐在自己身邊。
“夫人......”王攸以為是妻子黛玉,便輕輕喚了一聲,隻是他實在累的厲害,連翻動身子都做不到。
對方也未應承,反倒是伸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王攸腰間的那層水皰,緊跟著又替後者抹上了膏藥。
絲絲涼意加之女子指肚上的溫潤,讓王攸舒暢的吐了一口氣。
“還疼嗎?”女子開口問道。
縱使王攸此刻有些神誌不清,也不會分辨不出這聲音出自誰之口,他閉眼說道:“原來是你。”
“怎麽?很失望?”女子反問道,聲音有些微顫。
王攸擺了擺手,睜開眼看向她,隻見她穿著月白色襦裙,蓬鬆長發用木釵挽著,墮在蔥黃色的褙子上,燈光下但見皓腕如雪,酥胸如抹一月,兼之其臉上淚痕未盡,不由的心火大盛,一把將她拽入懷裏,並翻身壓在身下。
探春被他這番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胸口也隨之上下起伏,她未經人事,雖說入門前有家裏嬤嬤教導過,可此刻腦海裏卻是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
也正因為這個空檔,全身上下被王攸撫摸了個遍,直到城門將要失守時,她才警醒過來。
“別,不!不行!”探春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隻喘息道:“不行,你不能這樣,你還在熱孝之中。”
這句話猶如一盆冷水般澆了個王攸從頭到腳。
探春又提醒道:“明日我還要早起,你快些安歇吧。”說罷,便要起身。
王攸被這麽一弄,哪還有睡意,直勾勾的看著身下嫵媚慵妝的探春,後者被他看的滿臉羞澀,但還是支起發軟的身子,將被他弄亂的頭發和衣服整理好。
王攸翻身坐起,雙手抱膝,他確實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去和探春解釋剛才發生的一切,有那麽一瞬間,他隻想狠狠的發泄一番。
食色,性也。
確切的說王攸起了得過且過的心思,與其惶惶不可終日,不如醉生夢死算了,至少這樣自己就不會那麽累。
可這樣的心思他不敢顯露出來。
他清楚宮裏那位等不及了,逼著他做出抉擇,是忠,還是孝。
探春見他神色懨懨,且沉悶的厲害,一時不知是走還是留下,她張望了一眼門口,瞧著門外頭無盡的暗夜,半晌後聲若蚊蚋的呐呐說道:“......”
“你姐姐薨了!”王攸的聲音蓋過了探春要說的話。
探春驚恐的看著王攸,身子頓時癱軟在地,磕磕絆絆的問道:“你...剛才...說...說什麽?”
“元妃病亡於鳳藻宮,這是五天前的京裏傳來的消息。”王攸將京城傳來的信件遞給探春,說明道。
“姐姐,姐姐!”探春悲不自勝,把信件緊緊捂在心口,痛哭流涕。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自己和她之間的恨算是兩相抵消了。
看著哭成淚人的探春,王攸緩緩蹲下身子,將她摟入懷中,一麵安撫其情緒的同時,一麵心道:“這僅僅隻是開始罷了。”
......
翌日,林黛玉也知曉了元春薨逝的消息,經過大半個月的修養,她也能下榻走走了。
消息是絳墨傳遞過來的,原來昨天夜裏,絳墨就在青雲軒當值,不小心聽見了書房裏的動靜。
林黛玉披著衣服,站在窗口,看著院子當中那株快凋謝完的桃樹,恍惚間記起了那年省親時的場景。
整座榮國府,金銀煥彩,珠寶爭輝,帳舞蟠龍,簾飛彩鳳,何等的花團錦簇,富貴風流!
當時自己一眾姐妹,連帶著寶玉,磨墨作詩,而那個身著明黃,雍容華貴的女子高高在上,嘴角含笑,寫下了‘天上人間諸景備,芳園應賜大觀名’的好辭,從而也確立了大觀園的名字。
現如今,大觀園如何了?姐妹們又可好?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林黛玉有些發怔,出神的看著自樹梢飄落下的花瓣,喉嚨裏不禁發出嗬嗬的聲響,似悲似痛,但她卻哭不出來。
興許是那個女子站的太高,離的太遠,自己和她的感情談不上厚重。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驀然傳來他的氣息,緊接著一雙手繞過腰間。
於是黛玉開口問道:“三妹妹如何了?”
“發了燒,嘴裏說著要回家的胡話。”
“你應該守在她跟前。”林黛玉不悅的掰開他的手,說道。
“我來瞧瞧你。”
“用不著。”林黛玉撇過臉,傲嬌道,並借機抹掉眼角的淚花。
“好端端的又生什麽氣?”
“誰好端端的會生氣呢?我沒有生氣,隻是......”林黛玉轉過身,當注意到王攸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和發黑暗青的眼眶時,當即止住了要說的話。
“我能靠著你的肩眯一會兒嗎?”王攸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