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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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彤彤的太陽逼近西山,殷紅的晚霞像漸漸冷卻的一塊紅鐵,變得又灰又暗。幾處雲薄的地方,泛著死魚肚一樣蒼暗的白色。
一陣又一陣的西風,吹得滿院竹樹都在不安的搖曳顫抖,影影綽綽像無數跳舞著的黑影子。森涼的風時而撲麵,帶著浸骨的寒意,襲的人直打寒顫。
翠墨緊了緊衣領,懷揣著手快步朝著探春的住處走去。
六月份回的京,到如今已過了兩月有餘。眼瞧著中秋節將近,也不見攸大爺歇息在姑娘屋裏幾次,幾次問了姑娘,姑娘也是顧左右而言他,一看就是完璧之身。
翠墨的娘老子皆在榮國府辦事,少不得趁著這回京的機會回家探望一番,是故昨日一大早就請了假回了那邊府上。
除卻見了爹娘外,更重要的是去見主子,即太太王夫人。
盡管那邊府上正為寶玉的婚事忙的熱火朝天,王夫人一聽是探春身邊的丫頭過來請安,她還是命人將翠墨帶至耳房中接見了一番。
果不出翠墨所料,王夫人當真問起了子嗣一事。翠墨為姑娘計,並未實話實說,而是言明王家大爺回京後十分忙碌雲雲。
“你回去和你家姑娘說,就說是我的意思,最遲到過年,我要聽到好消息。還有,後日是你們寶二爺成親的日子,讓王家大爺領著姑娘一道過來。”
王夫人的話在翠墨腦海中盤旋著,作為陪嫁丫頭的她又怎會不知那男女之事,姑娘若是有了身孕,那自然她們這些人也能得些體麵,日後在王家過得更安穩些,就是回了賈家那頭,也自然要受重視些。
“翠墨,你回來啦!”正兀自想著,一道從身後響起的聲音把翠墨唬了一跳,緊跟著那人把翠墨拉至一邊,又道是:“太太是不是交代了什麽?”
捉弄翠墨的人恰是侍書,她一本正經的看著翠墨。
翠墨點了點頭。
兩人又同時歎了口氣,翠墨指了指屋子,問道:“你怎麽也在外頭,屋裏誰伺候姑娘?”
“噓!”侍書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大爺剛從外頭回來,臉色瞧著不大好,也不知是碰見了什麽事,咱們到一邊說去。”
翠墨跟著侍書的步伐來到牆邊,這裏有棵芭蕉樹,正好能遮擋些冷風,同時也能兼顧著屋子。
“太太和你說啥了?”
“還能是什麽?姑娘也真是的,被林姑娘壓上一頭也就罷了。那個清影說到底和咱們是一樣,不過是占了先,也壓了姑娘一頭。得虧太太沒問起來,否則我還真不知怎麽回。”翠墨懊惱道,一旁的侍書也是深以為然,說道:“我想也是這個理,姑娘未出閣時多麽果決的一個人,怎麽如今反不及當時的一半?倒變得和二姑娘一般了。”
“是啊。說起二姑娘,我聽人說她在夫家過得很是不如意,甚至還挨了姑爺的打。”翠墨心有餘悸道。
“二姑娘的事有大老爺和大太太做主,眼下要緊的是咱們自己的姑娘。”侍書提醒道,她一心為主,自然要為探春想個辦法,於是貼近翠墨的耳朵咬道:“要不這樣,往日我......”
翠墨聽罷,臉色陡然變得煞白,急忙阻止道:“這要是被發現了,你我保準要被打死!”
“打死也好過現在這般看旁人臉色行事,從前咱們在園子裏,哪怕是去了前院給姑娘領胭脂水粉,誰不敢給我們幾分麵子?就是寶二爺跟前的襲人見了咱,那也是有說有笑,現在呢?哦,難道姑娘出了閣,做了姨娘,姑娘就要比人低上一等?我們是姑娘的丫頭,姑娘是我們的主子,都說‘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現如今姑娘就是在受屈,咱們就幹看著,幹等著,什麽都不做?我是姑娘帶出來的丫頭,誰要是欺負了姑娘,我就和他拚命!”侍書恨聲道,“我不想坐以待斃,更不會看著姑娘坐以待斃!翠墨,你瞧著姑娘這半年流了多少眼淚,她不怨?她不恨?她怨的,恨得皆是命運不濟。”
翠墨沉默了,她不得不承認侍書的話確實打動了她,隻這要做的事卻是極不光彩的。要是有個萬一,僅憑她二人絕對擔待不起。
“侍書,我看......”
“你用不著勸我,這是我一人的主意。和你無幹,出了事,我也一人承擔,絕不會牽累著你。我想著姑娘跟前總要有個知心人,除你之外,別無他選。若是......”侍書並未聽勸,隻是念著姑娘,不由的心裏發苦,繼續道:“若是姑娘問起來,你也別告訴她,我不想丟她的臉。逢年過節前你給我燒點紙錢,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翠墨越聽越不對頭,她驚恐的轉過臉看向屋子,然後又迅速地看向侍書,厲聲道:“你瘋啦,你該不會......”
侍書癱軟在地,手心裏滑落下一張紙,上頭沾了些許乳白色粉末。
翠墨瞳孔劇震,她急忙將那張沾了藥的紙踢進草裏,蹲下身子急問道:“你怎麽也不和我商量商量?”
侍書冷笑道:“你我在姑娘跟前伺候多年,我還不知你是什麽脾性?這麽些年,我主外,你主內,你比我自是穩重些,定不會應允。”
“你......”
“去把院門關起來,誰也不能放進來!”侍書看著空敞著的院門,支使道。
......
屋內,王攸在喝下一杯茶後,很快就察覺了身體的不適。
熱,出奇的熱。
自內而外的熱,全身滾燙。他一把將那碗不幹淨的茶打翻在地,然後狠狠的瞪向探春,問道:“你在茶裏放了什麽?”
探春被他的模樣嚇住了,不知情的她此刻又如何回答的出王攸的問題。
王攸的神誌逐漸變得模糊起來,朦朧中他像是看見了黛玉,後者正對他招手。
“玉兒,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