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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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書守在搖曳不定的孤燈前,聽著窗外頭淒厲的風聲,心像是浸在冰水中一般,渾身都在止不住的瑟縮。
    她知道自己怕是活不過明天了,更覺得沒臉見自家姑娘。
    隻是有一點她縱使是死了也不明白,那副藥劑明明是催情的春藥,怎麽就反成了毒藥。當時王攸的樣子恐怖極了,侍書現在想來都後怕,她隻想幫姑娘一把,並未想過害人性命。
    可誰願意聽她解釋呢?
    奴才戕害主子,是不可饒恕的大罪!就是千刀萬剮也死不足惜!
    望著煌煌閃爍的燭光,侍書又想起了自小相伴的姑娘探春。她深知姑娘這些年是有多麽的努力,努力的練習書法,努力的讀書識字,努力的學習女紅針織,努力的學習治家理財,直到南安太妃來的那一日,姑娘都沒有放棄。
    侍書還清晰的記得那日,姑娘從老太太屋裏猶如行屍走肉一般回到秋爽齋,當即就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緊跟著放聲悲哭。
    一切的努力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最終還不及上頭之人的一句話。
    那個時候,姑娘是無助的。
    從哭聲中侍書聽出了恨,也聽出了怨,但更多的是向命運所屈服,那種無奈的窒息感真的讓人絕望。
    在她的印象中,姑娘一直都是堅強的,隻那日之後,姑娘就像是變了個人。
    此刻燭花一爆,侍書的眼前又浮現出探春出閣的情景。
    季春三月,鳥語花香,陽光明媚,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姑娘身披嫁衣,頭戴喜帕,從榮國府的儀門開始,一路乘轎至渡口。
    彼時姑娘的心是彷徨的,是的,並非喜悅,也非滿足,而是彷徨。隻因這場親事府中反對之人很多,就連老太太也頗有微詞,而且姑娘也不知去了洛陽後如何麵對林姑娘。
    那還是姑娘自打生下來後頭一次出遠門,離開京城,去往洛陽。
    到了洛陽,原以為姑爺會興高采烈的站在門口,將姑娘迎進門,可現實卻是姑娘進門那日,姑娘在屋裏整整坐了一天,一直到天黑睡覺時,姑爺仍不見人影,更不用說那些早已備下的酒菜早已涼透。
    這也未免太小瞧人了。
    “砰!”“砰!”門上突然傳來敲門聲,隻聽有人喊道:‘侍書,你在屋裏嗎?’
    聽聲音並非是翠墨,而是一個婆子的聲音,對方又急促的拍了兩下門框,看模樣是有要緊事。侍書慌亂的站起身,顫聲的回道:“就來......”說著,又回身撣了撣適才坐過的地方,免得弄髒了被單。
    透過門縫,她向外看了一眼,是今日茶房燒水的嬤嬤,後者臉上也是驚惶不定,侍書放下門栓的刹那,嬤嬤便推門闖了進來。
    於此同時,嬤嬤身後不知何時多了四個男人,其中一個侍書認得,是時常跟在王攸身邊充當護衛的寧忌。
    寧忌也不廢話,直接命道:“拿下!”
    侍書知道事情敗露,也不反抗,甚至連辯解的語言都沒有。寧忌挑著眉,對於三姨娘身邊的這個大丫鬟,他也曾心生好感,可這份好感於今日變成了厭惡和憎恨。
    毒害主子的人留不得!
    寧忌冷肅著臉,走在前頭,而侍書則被兩個男子猶如小雞仔一般提溜著。幾人一路拐折至刑房,好在一路上並沒有什麽人瞧見,這也算給侍書留了點體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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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書被按座在一張椅子上,寧忌給嬤嬤使了個眼色,嬤嬤會意,將侍書頭臉上以及身上的尖銳收拾及物品全部找出,以防後者回頭遭不住刑罰,畏罪自盡,那就得不償失了。
    待準備妥當,寧忌來到侍書麵前,冷聲問道:“你可知罪?”
    侍書默不作聲。
    “是誰指使你的?還有那藥是從哪裏得來的?”
    “......”
    寧忌見侍書拒不認罪,怒不可遏道:“說!誰是主謀!憑你一個丫頭,如何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來!主子寬仁,若你供出主謀,可饒你不死!”
    “沒有主謀。”侍書回道。
    “不可能!”寧忌麵容猙獰,當即駁斥了侍書的說法,“那藥可是出自你們賈家!”
    侍書抬起臉,咄咄地看向寧忌,再次說道:“沒有人指使我,還有我家姑娘對此事並不知曉,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張。”
    “為何?”
    “......”侍書選擇了避而不答,這事說出對姑娘不利。
    “侍書姑娘,我奉勸你一句,如實招來,免得遭受皮肉之苦。”寧忌擼了擼袖子,此刻他可不會憐香惜玉,有的是辦法和手段問出真相。
    侍書閉上眼,撇過頭,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看來是存了死誌了。
    ......
    “這裏麵肯定有什麽誤會,夫君,侍書她自小就跟在我身邊,我很了解她的為人......”探春哭著跪在王攸榻前祈求道,但得到的卻是王攸冷冰冰的眼神。
    “主子,這是刑房那邊遞來的。”石三捧著一張紙緩步走向王攸,王攸看都沒看,命道:“給她!”
    石三知道王攸的意思,低著頭欠著身子將紙遞給探春。
    探春逐字逐句的看著麵前的這份狀紙上的內容,泣如雨下。
    “你就饒她一命吧!算我求你了!嗚嗚......”
    “住口!”王攸氣的大罵,“我沒把她扭送官府,沒讓她示眾受罰已經算是給你麵子了,你還想讓我饒她一命!要是那碗茶裏下的是劇毒之物,我現在就死了,你懂不懂?難道你巴不得我死?我死了你就高興了?”
    王攸從來都沒有生過這麽大的火,他自問對下人,從屬都是和顏悅色的,尤其是像紫鵑,侍書這類的大丫鬟更是信任。可這一次,侍書竟然敢利用這種信任來給他下藥,這如何都不能讓王攸寬恕。
    這是底線!
    絕不容許有人踏過。
    “不是,我不是。”探春搖著頭否認道,她也知道侍書這一次犯得是極重的罪。
    “那你是什麽?在洛陽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管好身邊的人,你是怎麽聽得?她要毒害的是你的親夫,你還幫她說話?我把家交給你,你是怎麽管的?又是怎麽約束底下人的?今兒就是玉兒在場,也救不了她!”王攸將藥碗直接砸碎,命石三道:“和寧忌說,她不是喜歡下藥嗎?賜杯毒酒讓她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