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回風蕭水寒(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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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很大,作為曾經的天下第一繁華之地,此刻卻成為了一片廢墟。
    屍骸遍地,血流漂杵。
    北靜王水溶一身勝雪白衣自轎輿踢簾而下,目光灼灼的望向近在咫尺的金殿。
    “王爺......”原五城兵馬司主官裘良難掩激動之色,仗打到這幅田地,已然結果明了。不僅僅是他,還有早年便跟隨北靜王的平原侯之孫蔣子寧,定城侯之孫兼京營遊擊的謝鯨。
    水溶斜睨了一眼裘良,慌得後者忙將要說的話給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賈雨村見狀,心中冷笑,這些個勳貴武將未免太心急了些,即便如今形勢明了,可說到根子上這件事北靜王是不占名義,原本還占據個清君側的名分,可王攸的那份討逆檄文......
    想到王攸,賈雨村的腦海裏不由浮現出那個當初在姑蘇渡口相見的少年人,進而又想起站在其背後的王子騰,隻可惜他們都是不懂相時而動之人,而自己卻是活到了現在。
    待回過神來,隻見水溶踩著禦道拾階而上,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韙,那便貫徹到底。他麵上是溫爾爾雅,禮賢下士的謙謙君子,可心裏卻不乏狠辣無情。
    這便是王道和霸道。
    他注定要成為天下至尊,也堅信唯有自己才有資格坐上那個寶座,執掌乾坤,禦極天下。
    至於先帝,世祖,太宗,太祖,他們又比自己高尚多少呢?
    史書向來是由勝利者撰寫的。
    成王敗寇,不外如是。
    麾下的文臣也好,武將也罷,都是自己手中的棋子,他會向世人證明他會成為一代聖主,這便是北靜王水溶的真心。
    金殿的正門大開,麾下的將士們早已將腳下的路肅清,跨過那道門檻,他抬頭看向至高處,那裏有一人在等他。
    仿佛察覺到自己的視線,對方也朝他看來,居高臨下。
    “王兄,最近可好啊?”北靜王懶得拱手施禮,因為他從此刻開始用不著向任何人低頭。
    高處之人須發淩亂,身上的戰甲破損多處,露出裏頭的烏金軟甲,攝人的目光咄咄掃視著金殿中別的眾人,最後又回到北靜王身上,啟口問道:“為什麽?”
    “嗬嗬。”北靜王發出冷笑,“假使今日你我因地而異,我不會問為什麽。”
    忠順王拾起墜落在地的一把染血長刀,此舉引得北靜王麾下一眾將軍警惕心大起,連招呼弓箭手上前,以備不測。
    “我問的是為什麽要引狼入室?”忠順王看向北靜王身側的一名蠻族將領,急聲問道。
    北靜王擺了擺手,不願過多解釋,直言道:“為達目的難道不該不擇手段嗎?”
    “不擇手段就該割讓整個遼東?就該與虎謀皮?你可知遼東是祖宗用鮮血一寸一寸打下來的土地?”忠順王持刀疾步上前,欲斬殺此獠。隻人步又如何快的過羽箭,不知是誰沒聽號令,數隻羽箭破空而去,好在沒有中到要害之處,隻是斷了忠順王的行動能力。
    “大膽!”北靜王厲聲叱道,隨後轉身一個巴掌打在那蠻族將領的臉上,惱得後者青筋暴起,但瞬間被謝鯨一槍抵在麵門處,變得老實起來。
    謝鯨怒罵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水溶連正眼都沒看那蠻人,隻是與忠順王爺道:“王兄,如今的形勢你看不明白嗎?隻要你交出玉璽,我可留你一命!至於錦衣玉食,榮華富貴,我亦可保證。”
    “玉璽?”忠順王哈哈大笑,“你如何篤定玉璽就在我這裏?”
    “雨村。”北靜王輕喚賈化表字,聽聞此人,忠順王臉色也是一沉,怒目看向賈化,後者氣定神閑的來到水溶近前,朝著忠順王爺作了一揖,正色道:“王爺。”
    “原道是你。”忠順王氣極反笑,指著賈雨村對水溶道:“他是你的人?”
    不等北靜王答話,賈雨村回稟道:“王爺,我一直都是。”
    “好!”忠順王聲音驟然變冷,“好的很,難怪本王次次部署皆被提早洞悉,處處受製於人......”
    賈雨村懾於忠順王聲勢,急急退了兩步,連忙拉開距離,當下勸言道:“王爺當年對臣有再造之恩,臣不忍王爺受苦蒙難,還請王爺能夠曉大義,通情理,明局勢,有道是: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更何況王爺是鳳子龍孫,理應明白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天下苦新政久已,急需一位聖王才可撥亂反正,再造乾坤!”
    賈雨村不愧是進士出身,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一麵標榜自己是知恩圖報,感念舊主的忠臣,一麵又指摘先帝施政不仁,一味從快,致使天下動亂不堪,民不聊生,另一麵還巴結吹捧了北靜王將來必定是一代聖主。如此麵麵俱到,就連賈雨村自己都覺得自己可憑借今日言論名垂千古,位及三公。
    “王爺,降了吧!”
    “呸!”忠順王一口濃痰直接吐在賈雨村的臉上,“二臣賊子,三姓家奴,憑你一窮酸腐儒也配提刀弄杖,在孤麵前耀武揚威。”說罷,仍不解恨道:“水溶,要本王交出玉璽可以,答應本王兩個條件。第一,讓蠻族之兵退至山海關以外,第二,此人需五馬分屍。”
    賈雨村聞言大駭,都顧不得擦拭臉上的汙穢,毫無骨氣地匍匐下來,好似一隻狗對著北靜王搖尾乞憐道:“殿下,微臣......”
    水溶對於賈化的表現同樣嗤之以鼻,但礙於當下情勢,他不好做出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的舉動,否則手底下的那些人不好控製。正當北靜王在心裏盤桓利弊時,又一隊人馬從殿外進來。
    “先生救我!先生救我!”賈雨村慌不擇路,跪爬著抱住一葛衣道袍的文士的大腿,此人恰是北靜王的謀主。當初勸北靜王領旨離京入遼便是他的功勞,讓賈雨村轉投忠順王府更是他的計策。
    文士雖不知剛才發生了何等變故,但見賈雨村驚惶模樣,也能猜出個五六,先是看了忠順王一眼,而後便看向水溶,後者眼中一閃而過的殺意讓他明白賈雨村已是個棄子。
    “殿下,六宮都已經控製住了,隻不過未見太孫的身影。”
    賈雨村精神為之一振,高聲道:“我知道。”
    “住口!該死的奴才!”忠順王爆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