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爭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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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天不遂人願,還沒有走到巷口,我就撞見了父親正好回來。
    他看我搭著布包往外走,果然生疑,問我:“去哪裏?”
    我不敢去看他,怯聲道:“去張長樂家裏寫功課。”
    可父親明顯不信,臉色沉了下去,又問:“那你回家一趟幹什麽。”
    “我,我換身內衣。”
    我說著向後退了幾步,同時雙手抓住布包,顯得惴惴不安。
    父親看見我的動作,趕緊上前來,抓住了我的布包,打開一看,發現了那三十錢。
    “這錢是你從家裏拿的?你要做什麽?”
    父親明顯生了氣,七歲的我怎麽能不害怕,在自己的父親麵前,我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他看我隻哭不說話,也是著急,追問:“說呀,到底要幹什麽?”
    我隻好一五一十地說出了實情,豆大地眼珠子不停往下掉,最後抽著鼻子。
    父親用手抹了我臉一把,站起身,沉聲道:“你為什麽不告訴你娘?也不跟我說實話?”
    “這種小混混,你一旦聽了他的話,以後就更會欺負你,曉不曉得?”
    我聽話地點點頭,停了眼淚,還是抽泣。
    他歎了口氣,竟然沒有特別的生氣,隻是說:“你先回去,把錢放好,我去見那個小混混,敢欺負我兒子。”
    我回了家,母親見我紅著眼,問我怎麽又回來了,我搖頭並沒回答,進了屋子。
    ……
    不知道過了多久,父親回來了,板著臉很難看,他找到我,喝聲道:“跪下!”
    我不知道怎麽回事,但看見父親滿臉的怒氣,隻能聽話地跪在地上。
    屋外的母親聽見後也放下手中的針線,進屋見我下跪,便問:“怎麽了?”
    父親坐在長凳上,喝了口水,才指著我罵道:“怎麽了?問問你的臭兒子怎麽了!”
    母親看向我,我卻是毫無頭緒,剛才明明是爹要去教訓那個疤臉,怎麽回來讓我跪下?我雙手捏成了拳頭,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到底怎麽了?”母親又問。
    “你兒子在外麵欠錢不還,別人都找上門了,還敢跟我撒謊!”
    父親的胸膛劇烈地起伏,左手重重地拍了下桌子,嚇我一跳。一旁的母親滿臉不解,卻沒有出聲。
    我卻是受了冤枉,我從來沒有跟人借過錢,根本沒有用得到的地方,我抬起頭辯解道:“我沒有借錢!”
    “還敢說謊!”
    他左手又是一掌向我打來,直把我打歪了頭,怒喊道:“你欠人家弟弟錢,一個月不還,還好意思說是他威脅你,要不要臉了你!”
    我咬著牙,第一次對父親有了怒意,我明明就從沒有向外人借過錢,憑什麽那個疤臉一番話就信,你自己的兒子的話就不信?
    “我沒有!沒借錢就是沒借錢!”我用盡所有的力氣吼出這句話,兩眼瞪得大大的看著父親,滿臉倔強。
    “你還敢頂嘴是吧?”
    父親顫抖著手,向四周看了看,然後跑出去拿根細木棍進來,直接就朝我背上打,“我讓你頂嘴!讓你說謊!”
    我扛不住,被打得彎了身子,但我用手強撐著地沒有趴下去,也憋著沒有哭,甚至沒有叫出聲,就這樣看著棕黃的土地。
    打到第五下,母親出手將他攔住,勸導著:“好了,再打就把他打傷了。”
    “不疼他不曉得教訓!”父親扔了木棍,走出屋子,“給我跪著,今晚不許吃飯!”
    我雙手抓緊,將地麵摳出了抓痕,覺得真是天大的可笑。
    無論自己怎麽說,自己的親生父親竟然相信一個小混混的話也不聽我的,還什麽借錢,這種話也能騙得了人。
    母親也跟了出去,我聽見兩人在院子裏又吵了起來:
    她還想細問其中的緣由,但父親正在氣頭上,說著說著就又拿母親撒氣,罵她沒用才生出我這麽一個東西,最終又變成了他一個人的辱罵。
    這在我家已經是家常便飯,以至於我都學會了那些汙言穢語。
    那晚直到他倆要睡了,父親才讓我起身。
    想要起來,雙腿卻因為跪了許久而酸痛無力,我隻好撐著凳子,慢慢挪到了床上。
    雙眼瞪著房梁,心裏越想越是委屈和不甘,第一次有了這樣的想法:為什麽我會有這樣的父親?我究竟做錯了什麽能遇到這樣的家。
    我用手蓋住我的眼睛,但眼淚還是不爭氣地流了出來。
    平時不管我就算了,遇到事對我非打即罵,這次居然連自己兒子的話都不信。
    娘呢?我嘲諷地笑了笑,根本就不理會,就像不是她的兒子般。
    那一晚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翌日天還沒亮,我就醒了過來,自顧自地洗完臉,便出門去了蒙館。
    到了地方,天才剛放亮,我盯著“張氏蒙館”四個字看了許久,心裏隻覺得難受。
    自己聽父親的話這麽努力讀書,卻不及那疤臉的一句謊話,真的是好笑啊。
    我笑出了聲,但我不會放棄念書的,因為這裏可以逃離那個家,可以不去見到那張臉,這樣就夠了。
    “誒,路仁。”
    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張長樂下了馬車,見我比他還早到,就問:“今天怎麽來得這麽早?”
    我收拾好心情,笑了笑,說:“今天醒得早,就先來了。”
    “哦。”張長樂仔細地看了看我,皺起了眉,卻又沒說什麽,隻是應了一聲。
    不久,夫子邊開了門,見我倆正在等候,趕忙說:“快進來快進來,來得這麽早。”
    “夫子早。”我和張長樂齊齊行禮。
    進館之前,張長樂讓我先去,他和他家的車夫說了幾句話,然後才跟了上來。
    ……
    兩天後,盡管我受了冤枉,但知道父親怎麽也不會信我,便隻能埋在心裏,就此作罷。
    出神之際,張長樂悄悄湊近我,猛地拍我肩膀,直把我嚇了一跳。
    “長樂,你嚇死我了。”我長呼一口氣,有些不滿,他總是喜歡捉弄人。
    他嘻嘻一笑,也不理會我的責怪,拉過他的木椅,坐了下來。
    “路仁,你太瘦了,身子恐怕也比常人弱。”他看著我,想了想,“以後放課後,到我家,給你鍛煉鍛煉,強身健體。”
    說著他還比劃自己的拳頭,張長樂此時雖不滿七歲,但身體健碩,比我也高一些,外人看著怕也是認為比我年長。
    我聽完一時有些無措,但轉念想到那個叫疤臉的沒得逞,可能以後會在回家路上堵我,而且自己的確瘦弱,再來又可以少麵對父親,一舉三得。
    “好。”我點點頭。
    “太好了,那今天就去我家。”張長樂喜笑開顏。
    不得不說,大戶人家的孩子就是生得好,雖是孩童,但已是長得俊俏,我能想象他長大後一定像那些武俠小說裏描寫的俠客般英姿颯爽。
    “那我要回家和父親說一下。”
    “不用了,我已經吩咐人去跟伯父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