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江山圍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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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瀾轉風,天邊陰霾森然。
    平安夾著菜,快速地扒上幾口湯飯。
    如意小口地嘬著肉丸,瑩潤的雙頰鼓鼓的,臉上掛著水暈酡紅。
    但是,注意不到這些的平安,此時的表情是雙目灰沉,麵色凝重像一個霜打的茄子!
    撲通撲通!
    如意抓住平安的衣袖,輕輕拽了拽,溫熱的呼吸撲打在平安微冷的臉頰!
    “你沒事吧,哥哥!”
    頓時,平安感受著身體晃人的悶熱,不禁覺得胃火上躥,不覺猛地吃了飯菜!
    如意翹著嘴巴,元氣滿滿的,雙臂拄著桌邊,吃了一小口顯然吃的差不多,但還是會握著筷子抿一下嘴,時不時瞟上一眼平安俊逸的側臉!
    大雪紛紛之後,晨起的片刻時光,總是寂靜怡人的。
    足跡長長短短,踏著風霜而去!
    平安沿著牆邊走過,滿臉肅穆,心裏沉思著那擔憂許久,終於找上頭的事情。
    大戰,真的一觸即發?
    “密卷暗謀,牽連甚廣。”
    “要想抓住真相,必須層層深入!”
    “浩詔分封四轄區,以尚景城畫地為界,據守五川四地,占領東孚,泗野,昌業,武理。”
    “這次的四盟會戰,劍指浩詔尚景!”
    “其中緣由,絕非表麵這麽簡單!”
    相國府內,還是往時冷清!
    司空瀾逆對著庭院白畫,眼望湖心之下,冰遊錦魚!
    溫情在一旁,“少爺,可是在愁什麽?”
    “你說,這天下當真渾濁不堪?”司空瀾逆提著半壺酒,舉止風流間吐露著不是這個年紀的滄桑,“如果天下海晏升平,誰還尊君求神!”
    “溫情,不知怎麽說!”溫情繞步身側,扶著司空瀾逆,豐腴的身材幾近依附在他的身上,“可能這就是自然的法則,就像是野獸的生存之道!”
    “強者恒強,弱者隨波逐流!”司空瀾逆一時感慨,笑談著帶著一分肆意的嘲弄,“過了不知幾千幾萬年,世道還是這樣!”
    “造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百姓中正庸弱,任人魚肉,過了百年就塵歸大地,一輩子都依賴寶座上的天子共主,自然存亡榮辱都被掌握別人手中!”
    他搖搖晃晃,聲音壓的極低,但是絲毫不減蔑視之意,“江山天下,好似風中落葉!”
    “而那人,也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至於,想要什麽,不堪設想!”
    “因果不由人,萬事於我,真是糾葛不清!”
    溫情聲若蝶舞,“少爺,心中有不平事,當然難以置之不理!”
    “溫情,隻認準少爺能諸事不愁,萬事順利!”
    寥寥幾句,司空瀾逆轉身挽住溫情的肩膀,步行就要回去房間,“這樣,怪奇怪的!”
    “外麵冷,呆夠了,還是去裏麵吧!”
    口哨吹起,律動不止,撫平多愁虛妄!
    司空瀾逆仰天大笑,“酒囊飯袋的生活,當真是瀟灑快活……”
    ——
    “當真是無趣的很,讓人提不起半點興致!”
    平安奉命參首,身列百官之後,拄著皇恩禦賜的九星劍。
    大殿之外,官臣靜執玉簡,蚊蠅輕論一國天下事!
    蹭——
    影子細洞穿行,移動如蛇行蜿蜒!
    宮牆樓閣之間,隨著幾聲石塔鍾鳴!
    上朝時辰,於公公一聲細音高亢,文武朝會進殿!
    聖皇於泰陽殿高階之上,威嚴霸絕,幾句沉吟便引得眾人信服。
    開疆平反,一字重若千鈞!
    一把刻著升降雙龍的寶劍,乘著大國百年的氣運,授予了北城禦守衛大將!
    軒禦重劍,圖滿滄!
    一冠重纓紅,橋身似馬鞍,一抹輕眉,難掩吊頸虎眸的剛毅!
    他攤開厚實的雙手鄭重地接過寶劍,即時,聖皇手裏調兵的玄金令鑒也一並放在他的手上。
    “朕,賜你討伐之命,調兵之權!”
    “征戰必歸,四海八荒,率土之濱,朕之天下!”
    “愛卿,切不可負朕所托!”
    圖滿滄跪地聖安,“臣定不負所托,皇天之意,使命必達!”
    “好!”
    聖皇揮袖甩身,金黃的龍袍栩栩如生,威加四方的氣勢不可抵擋!
    “朕,先恭祝大戰凱旋!”
    “聖皇萬歲,神道永恒,天下一統,大戰凱旋!”百官沉默過後,立即俯首躬身,高聲附和!
    ……
    兵貴神速,戰局千機,風雲驟變!
    這些受命的官員,大到將帥,小到雜役差使,都不敢怠慢半分。
    聖皇危立高樓之上,俯瞰城裏城外,一攔雕闌嘴角掩不住暗藏深意的淺笑。
    “這天下,又算什麽!”
    噠噠噠!
    馬蹄聲響,碎空雜音!
    肌肉暴起的獸兵馬,有著脈獸的血力,耐力速度驚人!
    環身的光晶,更是說明它們的不凡!
    獸煉之術,使他們成為戰場上軍士的盟友!
    百姓各家繳納的稅糧,作為軍需必備,早已備好碼在車馬上。
    一騎千裏,精兵悍卒看守,大概不出三日便能抵達前線……
    次時,平安披著甲袍,身穿銅鱗胄甲,隨著一行人等踏馬出了宮門!
    放心不下的心緒,一吹而去!
    帶著隨軍的眷屬,平安也就少了幾分無故的擔憂!
    窗簾厚重,垂著石珠,如意如山間林鹿,恣意斜插著珠釵,裹著一身水翠的花色絨袍!
    跟隨軍列,她緊著平安身後,坐在軍車寶馬中依依前行!
    白秋琴身著素布衣裳,絨衣圍腰,寡容素淡不著粉黛。
    結著紗巾,卷起春滔般的秀發。
    那副模樣平滑了許多,沒了幾分姿色,氣質不減分毫中多了世俗的煙火氣。
    總的看來,柔懦羞怯,敝人言語,倒是不似先前了!
    考慮再三,她隻得侍奉側位,打扮成了粗使丫鬟。
    但是,如意握著白秋琴的手,親切的樣子像是在看著個姐姐。
    臉上有些輕鬆散漫,俏皮的杏眸動來動去,不知是好奇還是驚慌!
    愛熱鬧的百姓,總是會夾著街道,看一看難得見到的陣勢。
    常年飽經滄桑的他們,早已習慣了兵荒馬亂,世事不平,似乎也沒有恐懼,應該是麻木到了骨子裏!
    畢竟在浩詔百姓的眼中,現在反正還活著。
    俗話說的是,“好死不如賴活著,活一天是一天!”
    愁的,應該是掌管天下的君王!
    玩鬧的小孩,任性起來,在街頭巷尾可不好計較風寒,隨地抓住一根柴火就耍起了刀劍棍棒的遊戲!
    比起戰場生死的搏殺,血流成河,這幅場景多少有點好笑!
    “假若,打仗就是這般胡鬧,就好了!”
    “是啊,那就好了!”
    “一了百了!”
    “幹活去嘍,要不就吃土疙瘩了!”
    ……
    作為苦命人,開疆擴土,問鼎江山,也不過是夢中才敢做的事!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這句話上下來說,不亞於成神證道!
    但是,它再有誘惑力,也不能讓人一步登天,忘了現實中的多愁善感!
    唔——
    總有夾道兩旁的人喝起歡送聲,弄得場麵浩大的,來送一送鎮反平亂的將領。
    音餘在耳,那種家國情懷,赫然就壯然於胸!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皮爛如泥,毛之焉附。
    對於戰爭的苦難,浩詔的百姓,總是百般的無奈!
    然,泱泱江山,義氣誌士安能侍奉二主!
    不管說的怎樣,天下總是需要明主管住這個局!
    更何況,古今至此,已然算是盛世,豈容藩王都督禍亂朝綱,一手傾覆!
    噠噠噠——
    不長不短的行軍內,身著鐵皮甲胄的士卒,對於這位“天降”的先鋒參將,可不怎麽願意假以辭色!
    管他老子血龍牙,還是勞什子聖選之人!
    鄙夷揣測,都掛在了眼上。
    在軍功實力說了算的兵營,他們可是要看看這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能翻出什麽驚人的浪花兒來!
    “就他多事,還帶著伺候著,上麵也沒說什麽!”
    “嗬!”
    “軍妓!”
    “巴適得很!”
    “噓!少說話吧!”
    “嚼舌根子,不著道兒可就沒了!”
    “這種事,狗都不想,建國就沒了!”
    “你們好意思嗎?”
    “就你想的開,學什麽倭鳥鼇鷹!”
    “行軍途中,禁言……”
    鐺!
    悶響沉重,如靠山一倒!
    凝霜的鐵索落下城門,臨危受命的統帥將領,這下算是就出了征!
    兵馬一拽風塵,他們一行人等按圖進發,沿著亭道館驛,朝著前線主營區進發!
    兩軍交戰,最重天時地利人和!
    重要的邊防關隘,就是火力交鋒處!
    主帥圖滿滄一馬當先,奔赴的方向自然是東方位的主戰場。
    槍打出頭鳥,擒賊先擒王!
    四轄區會盟,東轄區方斬就是領頭狼。
    其餘下放的各守衛區將領,也隨著形勢剝離出來,帶領一隊兵馬輕裝上陣。
    至於浩昭皇都尚景城,圖滿滄顧首回看,一道金光斬首天雲,虛影縹緲鎮守城樓玄關。
    “刑法天罰,法相天地,一人足以啊!”
    說著,他又看向隊伍後的平安,想著聖皇的安排,自是遲疑起這個正值少年的年輕人。
    “駕——”
    烈馬如火,迅疾如風。
    好幾隊人馬,隨著擂鼓震天響,風塵絕跡宛如長線洪流直向四方。
    地域如漁網,兜住了大半個天下。
    寒風吹起呼出的氣,宛若刺刀般刮過臉龐。
    平安朝著怒雲翻天的天際,“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
    啪——
    馬鞭揚起,揮響的是衝陣平亂的預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