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北郭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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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事大喊:「有請大元朝淮南等處行中書省參知政事饒介饒大人。」
    若是官場上管事必定喊駕到,不過饒介特別吩咐,在文壇盛會中不要用「駕到」,但管事還是把官銜喊了出來。
    此時眾多文人早就簇擁而上,紛紛向饒介敬酒問好,雖說饒介喜好與文人為伍,不過仍僅偏好部分人士,像北郭十子常就是座上嘉賓,一般文人可就得逮住機會親近親近;高啟等人本也想近前打招呼,但人太擠了無法再向前,隻好引頸觀望。
    大家都等著饒大人如何評比,等著看最後這第一的榜首是誰。
    管事已先將前十名作品以及讚賞劃數整理好,並掛於大廳前,饒介此時在簇擁下與眾人打招呼敬酒,遠遠看了管事一眼,管事一瞧便知,大呼:「請饒大人為前十名評比。」
    饒介在眾人圍繞下,走道已排好的作品前,看著依劃數排列的各首詩詞。
    第一首是高啟的醉樵,主題得十五劃,引用十五劃,深度十四劃,文辭十四劃,共五十八劃,四項評比滿劃數八十劃,已得七成以上劃數,作品很受認同算非常好的詩作。
    〈醉樵〉高啟
    川釣已遭獵,野耕終改圖。
    不如山中樵,醉臥誰得呼。
    采山不采鬆,鬆花可為酒。
    酒熟誰共斟,木客為我友。
    木客已去空石床,舉杯向月邀吳剛。
    借汝快斧斫大桂,要令四海增清光。
    林風吹發寒擁耳,獨枕空尊碧岩裏。
    此時忘卻負薪歸,猛虎一聲驚不起。
    世間萬事如浮煙,看棋何必逢神仙。
    青鬆化石鶴未返,酒醒又是三千年。
    饒介看完輕吟良久,道:「不錯!不錯!『醉』字前後貫穿,『樵』字更是隱於處處,主題貫通全詩;引用典故通暢,藉寓樵夫自在逍遙,但又雄偉神奇;文辭精練、用字典雅;而增清光、如浮煙,意思很好,是首好詩好詩。」
    不過饒介心裏想的,反是「川釣已遭獵,野耕終改圖」兩句,雖然是說那「釣客」、「農人」比不上樵夫,但總覺稍有不佳,畢竟吳地現下是張士誠掌大權,遭獵、改圖有影射張士誠被元軍討伐,招安投降的意思,兩詞怕被有心人斷章取義,得罪了太尉大人。
    所以嘴裏雖說好詩,與高啟人也熟識,且為避免讓眾人覺得是靠關係得獎,心裏已先入為主地評定,高啟的「醉樵」最多第二名。
    接著看向張簡的醉樵歌,主題得十四劃,引用十五劃,深度十四劃,文辭十三劃,共五十六劃,滿劃數八十劃,張簡雖然小有名氣,但仍低於鋒頭正健的北郭高啟,也得到七成看好,算是非常不錯的佳作了。
    饒介看了看,道:「嗯!主題連貫、氣勢磅礴,引用了多處典故,文辭也不錯,也是首好詩。」
    〈醉樵歌〉張簡
    東吳市中逢醉樵,鐵冠欹側發飄蕭。
    兩肩矻矻何所負,青鬆一枝懸酒瓢。
    自言華蓋峰頭住,足跡踏遍人間路。
    學書學劍總不成,惟有飲酒得真趣。
    管樂本是王霸才,鬆喬自有煙霞具。
    手持昆崗白玉斧,曾向月裏砍桂樹。
    月裏仙人不我嗔,特令下飲洞庭春。
    興來一吸海水盡,卻把珊瑚樵作薪。
    醒時邂逅逢王質,石上看棋黃鵠立。
    斧柯爛盡不成仙,不如一醉三千日。
    於今老去名空在,處處題詩償酒債。
    淋漓醉墨落人間,夜夜風雷起光怪。
    其實,在場眾人剛才就看得出來,這是一首特為饒介量身定做的詩,東吳、鐵冠,不就是形容饒介現下的身分嘛!華蓋、踏遍,暗指為吳地二號人物;總不成、王霸才,更是明指非書生、非大將,但卻有輔佐之能。
    饒介則越看越是歡喜,自己確實有管樂(管仲、樂毅)之才,卻也是那隱於市間中的醉樵仙,嘴裏喃喃道:「好!好!好詩!」
    眾人一聽,心想,這次張簡大概穩占榜首了。
    先前評論時,雖有人讚賞,但有也人特意不給劃數。看饒介特別對這首評味了許久,給的評分應該也是最高的。
    高啟寫的是不知何人的「醉樵」,然而張簡寫的,正是饒介本人這個「醉樵」,這在饒介心中評比的差距,可就大大不一樣了。
    此時四傑中的張羽,也對著高啟道:「季迪,這次鋒頭,可被這張簡搶走了啊!」
    高啟道:「來儀(張羽字)兄,不要如此說,仲簡(張簡字)兄這首確實是好詩,如饒大人所說主題連貫、氣勢磅礴,更是寫出饒大人的心思,是該得高分的。」
    後麵還有北郭的楊基、張羽二人,以及其他六人作品入榜,北郭十子果然是文才底藴深厚,楊基、張羽兩人劃數也居前五名。
    饒介簡單評比其他人後,心意已定,轉頭看向管事,管事本就一直在注意著饒介舉止,此時一看便既意會。
    大聲道:「有請饒大人給予前十名的評比,給分。」
    說完後,饒介複在簇擁下走回大廳主位。
    饒介大聲道:「大元至正二十年,此次平江路舉辦的江南詩詞盛會,感謝眾文壇好友們的支持,臨川饒某很榮幸地為主辦者,更感謝眾多前輩先進的駕臨,高朋滿座、俊彥雲集,令此盛會蓬蓽生輝,僅聊備水酒、粗點,不成敬意,招待不周,尚請海涵。」
    稍停後,接著說:「諸位俊彥先進作品,精妙絕倫,神來之筆,不一而足,容饒某無法一一品賞,望請諸位文壇好友見諒。」
    看了一圈眾人後,又道:「此次盛會承蒙大元朝太尉張大人的青睞與支持,並特賜了獎賞。是以在品賞之外,為求公允,還有勞諸位文友給予點評,饒某對此感激不盡。而最後這前十名詩詞,文辭瑰麗,引據通順,各擅勝場,著實讓饒某難以抉擇…。」
    雖然心中早已評定,眾人亦已迎頸企盼多時,饒介還是沉吟再三,又停了一會,似乎真的難以抉擇一般。
    最後才慢慢地道:「在與眾俊彥、先進評賞過後,饒某忝為主辦,每人可有二十劃數的給分,在張簡的〈醉樵歌〉給予十六劃,高啟的〈醉樵〉給十三劃,楊基給十一劃,張羽給…」
    還未等饒介說完,大夥已計算張簡原有五十六劃,再加十六劃是八十二劃,高啟有五十八加十三劃是八十一劃,第一是張簡。一時之間,眾人交頭接耳議論不已,評比第一真的是張簡,高啟第二,第三是楊基,得六十五劃。
    在眾人有吃驚,有早就已料想等,各種表情不一、鬧鬧哄哄下,管事再度大聲呼喊:
    「請大家安靜!」
    停了一下隨後道:「大元朝太尉張士誠大人,得知參政饒大人舉辦江南文壇詩詞盛會,特賜予作品優秀者豐厚獎賞,參與盛會的詩詞甚多,遞經江南眾文壇人士,以及饒大人評鑒之後:
    張簡得劃數八十二,詩第一,贈、黃金一餅;
    高啟得劃數八十一,次之,贈、白金(銀)三斤;
    楊基得劃數六十五,第三,贈、銀一鎰。
    獎賞公布後,再度引起一陣吵雜聲更大的喧嘩!
    接著,管事令仆人們打開早就放在主桌上的三個大木盒,霎時,白花花的銀錠、光燦燦的黃金,真的在眾人眼前呈現出來。
    眾人驚呼:「黃金一餅!?白金三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