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醉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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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至正(元順帝)年間,通貨膨脹嚴重,朝廷發行的交鈔,不管是舊製的至元鈔、還是新製的至正鈔,都已不值錢,官鈔雖然勅令通行,但民間私下不太用。與會者原先都還在想太尉的厚賞是什麽?竟然是白花花的銀錠(白金),以及光燦燦的黃金。
雖然有文人認為,直接獎賞金錢,未免銅臭味太重;不過比起幾文幾文的銅錢,白花花、光燦燦的銀錠、黃金,那可就沒有什麽銅臭味了。
況且元末時期,多數地區的文人,大多是有一餐沒一餐的,蘇州這邊雖然比較好些,但過得也並不如何,「錢」還是比較實在。
一個小圓餅大小的黃金約莫十兩,官方的金銀折換率是一比十,即在官方十兩黃金可換一百兩的白銀,一斤即十六兩,市麵上少說也可換得五斤的白銀,一兩白銀可換一貫的至正通寶(銅錢),一貫是一千文…。
一時之間這些沒學過算學的眾多文人們,隻見眼冒銀金,已算不下到底值多少了!
在眾人被光燦燦、白花花的金銀賞賜所驚訝時,饒介大聲道:
「諸位,太尉張士誠大人甚喜好文藝,深知文人乃朝政之本,所以積極地提倡江南一帶的文化水平,此次重賞,也是希望在場諸位文壇的先進俊秀好友們,知道太尉大人的心意,為太尉大人、為發揚咱們江南文藝,多多貢獻心力。」
楊基聽了後,恍然道:「原來饒大人特別給了張簡十七劃的高劃數,隱含著這層意思啊!當初作詩時,應該多摻入褒揚的內容才是,多虧咱們北郭十子,還是饒大人的好友,真是慚愧!慚愧!」
徐賁與高啟年紀相近較年輕,也對著高啟道:「季迪就不用難過了,誰知太尉大人如此的心意、如此的慷慨,不過第二也有白銀三斤,可夠咱們吃喝好一陣子了。」
高啟雖然是書香世家,但家境狀況不是很好,心中少不了一些哀歎,這「黃金一餅、白銀三斤」賞賜的金錢差距,可不是一般的小啊!
不過還是算看得開,自己的詩詞創作本來就是依意而發、隨興所至,要在詩文寫作時特意去奉承,自己個性上做不來的。
所以笑笑地道:「仲簡兄的詩作確實有獨到之處,季迪佩服,誠如徐兄所言,白銀三斤的賞賜夠多了,真要感謝饒大人與太尉大人啊!」
道衍在旁觀看了許久,也聽了北郭眾人言談,但卻有不同的看法。
此時道:「醉樵!最喬,最會喬事!饒大人不愧是官場中人,深知,得到眾文人的心,也就能得到輿論的支持。」
「借著此次盛會,拉攏文人的向心,引導輿論的風向,暗示文壇人士,在言談中、在詩作中,對時政多些褒揚、多寫些好話,也借機向太尉大人表忠,真是一舉數得啊!」
北郭眾人也深感同意。
楊基道:「饒大人不愧是饒大人,能夠窺探時事風向,在官場多年仍居高位,實在不是咱們這般文人能望其項背啊!」
此時饒介剛剛與張簡聊完,特意向這邊走過來,畢竟與北郭眾人也有交情,雖然第一給了張簡,但第二、第三仍屬北郭十子,總要打個招呼。
北郭眾人看見饒介向這邊過來,也連忙簇擁過去。
饒介一路過來便道:「我們吳中四傑談論起饒某來了啊!」
在蘇州城北郭徐賁家處,常常品文論畫、蹭吃蹭喝的雖有十人,因而被稱為北郭十子;不過徐賁、高啟、張羽、楊基都是當地吳人,所以也被另稱為「吳中四傑」。
張羽急忙道:「不才哪敢在饒大人麵前稱『傑』,該當是咱們向饒大人您請安,怎反讓大人移駕過來。」
楊基接著也道:「咱們正說饒大人您才真正是『吳中之傑』,難望您項背,要向大人您多學習。」
饒介聽了也不以為意,對著高啟道:「季迪詩文最佳,此次盛會未讓你拔頭籌,不會介意吧!」
高啟雖不喜奉承,也趕緊道:「哪敢哪敢!承蒙大人讚賞,奪取第二已是榮幸之至,況且賞賜豐厚,要感謝饒大人與太尉大人!」
楊基搶接著說:「承蒙饒大人照顧,讓孟載(楊基字)也沾光,取得第三,獲贈白銀一鎰,真是受寵若驚,饒大人有何差遣,必當戮力以赴。」
饒介看了大家,心想與這北郭十子的關係本佳,應該沒問題,便道:「哪兒的話,你們北郭十子在文壇上可是占有重要地位,此次詩詞盛會又有三人入榜前五名,再次聲名大噪,在吳地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接著說:「以後行省、太尉府,可要請諸位多關照,多協助啊!」這下可講得夠明白了。
眾人聽了回道:「應該,應該,承蒙饒大人、太尉大人照顧,有任何吩咐請盡管說。」
道衍也說:「北郭眾人都是明理之人,饒大人放心。」
饒介聽了很是高興,與眾人相互敬酒後,又往下一群文人招呼去了。
楊基道:「饒大人真是客氣,還特別過來招呼,季迪別在意,眾人都知道你詩文最佳,在吳地數一數二,這次第二是另有其他因素。」
張羽道:「詩詞咱們季迪一定是第一,文章據說宋濂、劉基也頗負盛名,不過都已是老人,哪能跟季迪相比。」
道衍在此又聽到「劉基」之名,便道:「劉基,據聞他懂易學、精術數,上通天文、下知地理,文章也有名?」
張羽道:「這位劉基寫的可不是風花雪月,比較多隱喻論是的文章。」
道衍說道:「幾日前,才在白鶴觀師傅子陽子處聽到此人,正打算去青田拜會拜會,沒想到此時,又聽到此人,連文章也負盛名,真該找時間去青田走一趟才是。」
楊基道:「誒!他年紀聽說一大把,跟咱們北郭十子不是同一掛,你找他幹什麽?」
雖然因為道衍是和尚,不列為北郭十子,不過眾人早就把道衍當成自己人,當是北郭成員一般。
道衍心裏很不服氣,直想著:「老一代的人都把劉基抬得很高,什麽上通天文、下知地理,這幾年來我道衍四處求師問學,師傅子陽子更是易學術數大宗師;怎麽連詩文,也還有不少人抬舉他,一定要會他一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