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觀雪亭亭中話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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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完徐長山的話後,徐克隻是沉思一會並不發話。
    他抬首望向徐北雲,意思是讓他自己表態。
    雖說古人當父親的,多少肯定會忌諱兒子冒用一個死者的身份。
    但徐克他本就是一個殺神,對此倒也談不上多大的忌諱。
    徐北雲仔細斟酌一會兒後,道:
    “冒用亡者身份,我倒沒有什麽好忌諱的。
    我隻是震撼於他們一家的忠勇,如果我貿然冒用忠良之後的身份。
    倒是怕對他們在天之靈的不敬!”
    “世子這倒是不需要憂心,世子身份何等尊貴。
    他徐破韃深感榮幸都來不及,哪怕他在世又豈敢置言。
    何況他家已經無後了,且世子隻是冒用一下身份進國子監。
    這是世子看得起他徐破韃,長山並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對於徐長山來說,別說是死人,哪怕人還活著,世子冒用一下身份有何不妥。
    這是看得起他徐破韃,才會去借用一下他後輩的身份。
    北涼世子何等尊貴的身份,這應該是他徐家天大的恩榮。
    想到此處,徐長山繼續說道:
    “自從義父交待我等留意和榮國府的關係之後。
    徐破韃一家和榮國府的關係都是長河整理出來的。
    世子以他的身份進入榮國府,倒是恰好。
    徐破韃還在世時,榮國府老夫人就曾書信過讓他把他兒子送往神京於榮國府中。
    想是害怕徐破韃的兒子再走他老子的路,最後也慘死在沙場上。
    這樣一來就會導致徐破韃一家無後,許是榮國府老太太也是想著替賈公報恩。
    所以那位老太太一直讓徐破韃將他兒子送往榮國府,也是存了報恩心放在府中當子侄養吧。”
    徐北雲摸了摸後腦,他這也是為了方便打進…不對,是方便出入榮國府。
    所以他之前才會問他老爹有沒有和榮國府來往經曆。
    徐長山瞥見世子那一閃而逝的尬色,雖然不知道世子為什麽一定要和寧榮二府有牽扯。
    但這不該是他想的,他隻需要推動就行,徐長山繼續不動聲色地勸說道:
    “倒是世子如果進入榮國府,這才是隱藏身份的絕佳之地。
    一來榮國府並沒有和親掌軍權的勳貴有太多的來往,世子也可避免和那些軍中的人有所衝突。
    二來,榮國公府中人口雖雜,但榮國府畢竟是四王八公的開國勳貴。
    他們賈家承平近百年,後輩子弟早已經開技散葉多年。
    賈家在京中弟子就有八房,世子客居榮國府,倒是可以借此混水摸魚。
    三來,當今大明宮裏的那位雖對開國勳貴有所忌憚和壓製。
    但是因為太上皇登極之時有賈代善相助的原因。
    寧榮二府雖比不上那些實權勳貴,但在勳親當中,恩寵曾一度達天。
    一些宵小倒是不敢到榮國府中撒野。
    而世子的目的隻是混在國子監中讀書,借住榮國府隱蔽身份倒真是不二他選。”
    徐克抬眼看了看徐北雲,示意他自行作決定。
    看到徐北雲細思一會點頭,他喝了口茶,沉思良久之後對徐長山說道:
    “好!那你且下去準備吧,待我書信一封,你安排人送往榮國府。
    安排好你就先世子一步進京布置,世子的安危容不得半點出錯。”
    徐長山拱手領命,朝徐北雲點了點頭,退出觀雪亭中。
    等徐長山離開,徐克和藹地對徐北雲溫聲道:
    “北雲啊,你娘走得早,爹也經常不著家,爹對你多有照看不全。
    此次你去神京城,切記一事,那就是如果有一天。
    太上皇或者皇帝要給你賜婚,你大膽推遲,讓他們直接來找你爹我就行。
    至於旁的事,倒沒甚緊要,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切記不要輕易泄漏你北涼世子的身份。
    因為想要我們北涼斷絕根基的大有人在。有爹在一天,宮裏那二位不敢對你下黑手。
    這點你記住就行,倒是你將往神京城,爹我已經和官裏的二位都交了個底。
    皇帝他雖不會明麵上護著你,但他暗中必會讓人看著你的一舉一動。
    一來是看護,二來也是監視,你在都中處事時自己多加留意。
    隻要你不在京師扯旗造皇帝他的反,但凡在都中有危害你性命的人,除卻皇室中人,其他的你直接屠了完事。
    萬事有爹在,就算真有皇室成員加害於你,你隻需拿下就好,自有人會書信於我。”
    徐克仔細地想了一會,繼續囑咐道:
    “唔!再有就是,我們徐家丁口單薄,你是我們徐家一丁獨苗。
    爹這兩年就替你物色未來王妃人選。
    除了你未來的正妃必須要由爹來把關。其他的側妃,偏妃,爹就不管了,可行?”
    徐北雲擺了擺手,哭笑不得地說道:
    “老爹,我才多大,離我大婚還早著呢,您呐!也別總是老想著讓我早日挑起北涼的大旗。
    爹您千秋正盛,兒子還想多在您的庇護之下,好好地多頑耍幾年。
    至於大婚不大婚的,兒子倒是可以提前幾年給你生幾個小孫子小孫女來著。”
    徐克那張飽經風霜的臉,瞬間布滿笑意,不停地點著頭,哈哈大聲笑道:
    “好好好,你這想法甚合爹之意,不過嘛,嫡子庶子,你以後心裏可得要有所計較。
    爹呢,自從你娘過身後,就是盼著你長大後盡快正婚,然後給爹生十幾二十個胖大孫子。
    再等你真正接手北涼軍務後,爹也就能在你娘墳前站直了腰。
    也才能夠安心享受一下天倫之樂,高樂之餘好好帶一帶孫子了。”
    徐北雲擺了擺手,臉無表情,得,這是把自己當種豬了,古代的香火情果然重。
    看到自家兒子的表情,徐克臉一黑,正聲數著手指說道:
    “你可定要把爹的話放在心上,大周皇室自太祖一脈開始,因為皇室丁口稀少。
    所以親王有製:凡大周親王,一個正妃,位比一品。
    兩個側妃,位比二品。四個庶妃,位比五品。
    十二個才人,位比七品。無品位侍妾的不計。
    你未來世襲北涼王之後,能娶的女子多了去。
    你可不要學你爹我,雖說你娘過世後,爹連一個王妾都不曾立過。
    那是因為你娘對你爹我而言,世上無一女子可比你娘親。”
    嚴格來說,徐北雲從來沒有見過北涼王妃,也就是他這一世的生母。
    說真的,他是真的一點印像都沒有,
    但當徐克和他一提到王妃,他腦海中總是會浮現出一位絕世女子的容顏!
    每次看到浮現在他腦海中的那位絕世女子的影像,臉上的神情總是慈愛的望著他。
    徐北雲對她這一世的生母雖沒有印象。
    但他確認他心中對他娘親是有濃烈的熱愛的,這或許是原身那一絲不甘的靈魂吧。
    想到這裏,他意一動,問道:
    “老爹,自從兒子在娘親葬禮一摔之後。
    對我娘親的事就不甚記多了,老爹你就和我說說和我娘的經曆唄?”
    徐克聞言並沒有接他兒子的話。
    良久,他從座位上起身,走出亭中,在亭柱前停下。
    用手拍了拍廊木,眼光望向遠處的湖泊,回思片刻,才出神地慢慢說道:
    “爹和你娘是在雲州相識,那時候雲州還不是大周的疆域。
    爹也還不是大周的將軍,其實爹征戰半生,能有如今的地步。
    倒是你娘的功勞占了一半。當時爹打下了雲州城後,至今還記得和你娘初見的場景。
    當時,你娘一身白衣隨冽風飄揚卻一塵不染。
    右手中還提著一把淌血的劍,如謫仙般地站在我的馬下。
    出聲問我:‘將軍征伐,可有一統天下登極位的決心?’
    爹到現在猶記得我回你娘的話:‘我起兵,若不拿刀劍,我死。
    我征伐,隻為了那些活不下去的窮苦百姓,至於帝位,愛誰誰坐。’”
    說到這裏,徐克的眼中露出無限的溫情,他朝跟在他身後站著的徐北雲拍了拍他的肩膀。
    “後來,你娘就勸我歸降當時的大周高祖。
    再之後,高祖暴斃,現在的太上皇登位。
    正統五年我和你娘成親之後駐軍在北涼。
    正統十年我被封為北涼王,正統二十年也就有了你,你的名字還是你娘起的。
    北意指我們為你拚下的北涼之地,雲則是她與我相識的雲州城。
    你娘在身懷六甲時,曾受宮中下詔召至神京宮中。
    後來在神京遭遇刺殺,你娘受傷暈迷不醒。
    隨軍護衛的一營800騎,存亡不到三成,餘下的拚死護送你娘回到北涼之後,全部以身死謝罪。
    萬幸,娘胎中的你被保住了,之後,你娘帶傷產下的你,產後她的身子一直體弱。
    在你五歲那年,因為五年前的舊疾過世了。”
    “我娘武藝很高?怎從沒有聽爹提過外公一家?”
    “你娘頗懂武事,她打小是被她的師傅養大。
    不過爹沒聽你娘親提到過她的家人,你師祖喜歡雲遊四方,就連我與你娘大婚時他都沒有出現。
    你娘甚少和我提起你師祖的事,你爹我也沒見過他,就隻知道有這麽一個人。
    許是不喜和你爹我這種屠殺俘虜的人有任何相交吧。
    嗬!天下人雖不知我屠城的由來。
    但你爹我下令屠的是敵軍而非平頭百姓,這隻不過是有一些有心人的手段罷了。
    那時爹和你娘還沒結親,爹屠他們,大都是因為每次爹上陣衝殺,兵困敵城。
    你娘都會身入敵軍陣營探查消息。
    而每每你娘親都受到一些大大小小的傷,爹才會下令不要俘虜痛而屠城。”
    徐北雲皺了皺眉,畢竟殺俘不詳,出聲問道:“難道娘親不阻止?”
    徐克霸道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溫柔,輕聲說道:
    “大多是哄騙你娘走了之後再屠唄,以前你娘是爹的逆鱗,現在爹的逆鱗就是你。”
    徐北雲一時無言,他驚豔和羨慕於他爹和他娘親的感情。卻不解地問道:
    “那這次爹怎會輕易讓我離開北涼呢?”
    徐克霸道一笑:
    “因為爹半年前讓徐長江帶兵屠了安南近千丁口。
    爹更在朝會上放言,誰再敢朝你動刀兵,必屠他族。”
    徐北雲摸了摸鼻子,為他有這麽一個靠譜的爹感到高興。
    也有點莫名,他不是這個時代的人,雖說屠人親族不太好。
    但他卻為從徐克身上感覺到的親情而感動。
    許是睢見徐北雲一直不說話,以為他還在顧慮,徐克安慰說道:
    “這次爹在朝堂上讓出遼東的稅收,並且允許朝廷在遼東設立遼東大營,隻截留二成勳貴的收成養遼北的軍餉。
    且爹和太極宮那位談了一夜,現今爹和景順天子已有默契。
    雖說爹隻爭取到世襲罔替三代,但你且放寬心去吧。
    一切有爹在,爹瞧你的性子是個好的,爹也就放心了,未來雖會降爵,但也足夠我徐家坐隱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