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
    大明宮，
    內朝紫宸殿。
    頭翼善冠，一身金線繡製成明黃色龍袍的景順帝，麵沉如水地坐在龍案後，正在禦案前批閱奏折，他看起來四十左右，正值壯年。
    景順帝一共有四個皇子五個公主，先皇後朱氏也就是在景順帝未登極前病亡，後來追封的皇後。
    朱氏和他所出的二兒一女，分別是皇長子和皇三子還有皇九女，除了皇九女，其他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已經婚嫁。
    大皇子現年二十二歲，在戶部觀政，娶史部右侍郎王為嫡小女為正妃，王為父曾為正統朝內閣首輔。
    皇三子十八歲，娶當朝禮部左侍郎鄧華嫡長孫女為正妃，在工部觀政。
    皇二子和皇四子一母同胞，均是劉貴妃所生，不過在生皇四子的時候難產而死，這兩個皇子均遠離朝廷大臣，皇四子喜詩詞歌賦。
    皇二子側喜歡丹青，書法，癡迷程度為神京一絕。
    伺候在景順帝一旁的大內總管戴權，正朝禦案上涼了的茶盅添熱水，添完熱茶對景順帝恭聲道:
    “陛下，今早宮門剛一打開，咱家收到兒郎們的稟報，昨兒晚上北涼世子夜入榮國府。”
    景順帝聽完，手中的朱筆一停，抬首看著戴權，沉聲道:
    “他怎麽會和榮國府摻和在一起，探子有沒有探聽到因為何事？”
    戴權躬了躬身，嗬嗬笑道:
    “好叫陛下知道，北涼世子是以錦州那邊的先榮國府代善公，原親軍護衛後輩進的府。
    據探事司兒郎說，此次隱瞞世子身份進京是為了進學，榮國府連老太太都不知道。
    探事司兒郎們還查到今早國子監那邊有封遼東推薦信一封，走的是遼北黑河二品輔國將軍徐長遠的門下。
    徐長遠因於正統二十六年與羅刹遼北一戰，因功封的輔國將軍，他名下有一個國子監蔭生的名額。
    許是北涼世子隱瞞身份進國子監進學，此次北涼有護衛三百騎停留在渭水河邊一處莊田中，需不需要兒郞們找機會埋進去。”
    景順帝放下手中的朱批，接過戴權端過來的禦盅喝了一小口，沉思一會放下禦盅，用手揉了揉太陽穴後對戴權道:
    “城外的不用理會，讓人好生暗中看著他，切記不要讓他出事。”
    說完繼續批閱奏折，稍後手中朱筆停了一下，對著戴權罵道：
    “你也別以為北涼的暗衛好對付，朕倒是記得曾經看過錦衣親軍奏上來的密折。
    探事司和北涼那邊鬥過好幾回，雙方都占不到便宜，你這老貨有時間不如多琢磨一下探事司兒郎的武備。”
    戴權垂著眉毛，想了想說道:“陛下，昨夜兒郎們已經摸到莊園外，和北涼的那邊動了手，兩邊雖有克製，但也有傷亡。”
    “混賬玩意！收起你那點小心思。現下鄭大學士他們正在籌謀新政，朕不希望多出一些不必要的事，至於城外那三百騎，隻要他們不著甲橫行於城內，隨他去。”
    戴權急忙跪趴在地上請罪，景順帝瞄了一眼，繼續批紅，未幾，頭也不抬地道:
    “起來吧，告訴你的兒郎們，可以對北涼世子身邊的護衛點明身份，就說是朕派去保護他的人。
    至於他世子的身份，讓你的兒郎保密，不得傳出半點風聲，假如出了差錯，朕砍了你的狗頭。”
    戴權忙趴地謝恩，剛從地上爬起來，門外就有小內侍進來稟報，皇後娘娘帶領宮女端著禦湯朝紫宸殿而來。
    景順帝頭也不抬道了聲“宣”後。
    戴權忙揮手讓小內侍退下，他則低著頭站到龍案後側。
    未幾，隻見一頭青絲束在雙鳳翊龍冠內，一身明黃色的織金龍鳳紋霞帔。
    臉容美豔絕倫，冠絕群芳的二十左右的貴婦走進殿中，她正是大周皇宮鳳藻宮正妃娘娘顧皇後。
    距她幾個身位後麵跟著一個螓首蛾眉，膚如凝脂的宮裝美女，模樣大約在雙十年華，端的是儀靜休閑。
    一雙素手端著一個盤案，案上放著一隻蓋著蓋子的金碗緊跟顧皇後。
    此女正是月前被顧皇後相中，後調至鳳藻宮的榮國府嫡長女賈元春，她從十二歲進宮選侍，至今已有六年春秋。
    以她將近雙十的年紀如果不被景順帝寵幸，那麽基本上是無望封妃了。
    畢竟逢年選秀的秀女，或者禮部待選的良女，大多都是十三四歲左右，她現在已經算是一步邁入大齡宮女之列了。
    顧皇後帶著隨侍的宮女內侍們在禦案前向景順帝見過禮後。
    顧皇後從元春手中接過那隻金碗，端到景順帝批奏折的禦案上，溫婉地對著景順帝說道:
    “陛下，臣妾聽聞您下了早朝就沒有讓人傳禦膳，所以特讓禦廚燉了些燕窩粥，您先歇會喝點粥，保重龍體要緊。”
    景順帝聞言，放下手中朱批，從顧皇後手中接過燕窩粥，笑道:
    “梓潼有心了。”
    顧皇後把禦案上的冷茶續上，看見茶水的顏色有點清淡，忙讓戴權換上新茶。
    等戴權續上新茶後，顧皇後親自續水洗了洗，再添滿，看見景順帝三五口把燕窩粥吃完，朱唇輕輕上揚。
    顧皇後從景順帝手中接過金碗，元春上前接過退下。
    顧皇後瞧見景順帝皺著眉在看一份奏折，她緩步走到皇帝身後，雙手按摩起景順帝的太陽穴。溫婉出聲問道:
    “陛下可是遇到了什麽難事，可別擾神壞了龍體。”
    景順帝聞言，放下手中的奏折，拉住顧皇後的手放在他的懷裏，拍了拍，道:
    “榮國府一等神威將軍賈赫上奏，彈劾安西州一個邊軍偏將貪贓枉法，克扣軍餉，造成軍中軍紀敗壞。”
    略微沉吟了一會，景順帝冷聲道：
    “也不知道他一個無實權的神威將軍是如何得知千裏之外的邊軍中事，朕這個皇帝都沒他清楚。”
    元春在聽到榮國府賈赫上奏的時候，心下一喜，家裏的大伯總算是肯上進親近皇帝了。
    可再聽到皇帝後麵的話，絕美的容顏一片慘白，她不露聲色地垂低螓首，為免君前失儀。
    可她的異樣怎麽會逃過景順帝的目光。
    “把頭給朕抬起來。”
    景順帝不悅地喝道。
    元春嚇得急忙跪下大禮請罪:“臣妾失儀，請陛下治罪。”
    顧皇後許是想到了什麽，她笑著對皇帝說道:
    “陛下，她是榮國府中的嫡長女，許是被陛下剛才的話語給嚇到了，賈女史在鳳藻宮很是幫得了臣妾的手，還請陛下免了她君前失儀的罪。”
    景順帝恍然，把顧皇後拉到禦坐上，對著賈元春說道:
    “朕的皇後替你請罪，起來吧，以後好心替皇後辦差，抬頭讓朕瞧瞧。”
    “謝陛下隆恩！”元春大禮謝恩，然後起身抬起螓首。
    “唔，倒是生得俊美，你隻要記住，在宮裏你隻需用心辦事，旁的勿要多理會，你可明白。”
    元春再次跪地謝恩，顧皇後笑了笑，許是不經意地道：
    “陛下，齊王妃於上月前病薨，禮部於前日往鳳藻宮遞了奏折，詢問臣妾關於齊王妃繼妃事誼。
    事關齊王，臣妾想了一天也不好拿個主意，這不，臣妾叨擾陛下來了。”
    景順帝在聽到齊王二字，目光飛快地閃過一絲異樣。不動聲色地道：
    “梓潼隻要按照禮製挑選即可，凡朝中適齡未出閣的女子，皇後都可挑選一二，到時還請梓潼替朕的王弟好好選個繼妃。”
    皇後嬌聲道：“陛下，如果是這樣倒不會讓臣妾憂煩了，齊王叔倒是相中了臣妾的妹妹。昨兒南安郡王太妃進了鳳藻宮，替齊王作說客來了。”
    景順帝聽完，目光深處一絲殺意快速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