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榮禧堂上的風波表情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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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榮禧堂的小丫鬟分頭去當耳報神,一個丫鬟在王夫人院裏尋不著王夫人。
急步轉身就朝榮慶堂方向跑去,卻在穿堂哪兒和一個婦人撞了個對懷。
隻聽“哎喲”一聲,就是傳來一道喝罵聲:“哪裏跑來不長眼的東西,沒看見……”
那婦人一瞧原來是老爺身邊的丫鬟,倒也不再出聲喝罵。
倒不是她不敢罵,而是她本就指著賈政在府中過活,她是怕惡了賈政。
丫鬟一瞧,原來是趙姨娘,從地上爬起來,急急忙忙道著惱。
丫鬟把趙姨娘從地上拉起後,說道:
“都是婢子的不是,婢子也是急了,不得了了,老爺要請家法打寶二爺,我得趕緊告太太一聲。”
話沒落完,人已跑不見。
趙姨娘一聽,上一刻臉上閃過的痛苦和惱怒神色,馬上轉換成喜色。
聽完一樂!當下心頭大喜。思量著得趕緊往榮禧堂裏看戲。
沒走幾步,又換了方向,這可怎麽少得了把環兒給帶過去呢。
榮慶堂,此時賈母正神情帶笑地坐在羅漢床上。
平時常侍奉身邊的鳳紈此時不在,除了鴛鴦和幾個丫鬟之外。
三春,林妹妹和寶玉均在陪同賈母逗樂,王夫人和邢夫人倒是坐在一邊聽寶玉她們和賈母頑樂。
大家臉上露出一絲絲笑意。不過邢夫人的笑意是真是假,也就隻有她自己心裏知道了。
正在此時,賈政院裏的一個小丫鬟衝了進來,人還沒進穿堂就帶著喘息聲道:
“不得了了,老太太,太太,老爺要請家法打寶二爺,老太太和太太快往榮禧堂走一遭。”
話落,跑進來一看,寶二爺聞言家法二字,大臉被嚇得站起來後瞬間變成一張慘白臉色,清晰可見。
聽完丫鬟的報信,堂屋中人神色各異。
賈母神色不解,憂心中帶著一絲怒容,王夫人早已是露出驚嚇的神色,老爺好端端地怎要打她的寶玉。
邢夫人暗中看戲,三春和黛玉四人麵上都帶著擔憂急色。
王夫人先一步於賈母急聲泣問小丫鬟道:“好端端的,老爺怎要打寶玉,你可知是甚事?”
小丫鬟就把徐北雲對老爺說寶玉對林姑娘取字的經過給急聲地說了一遍。
當林黛玉聽到‘失恃’二字,淌眼抹淚,待完整聽完徐北雲所說。
最後那句待字閨中的時候,心有戚戚焉,小小年紀已現美姿的俏臉卻已飛紅。
王夫人聽完,心裏把徐北雲恨得牙癢癢。
從懷裏取出繡帕,抺著眼角的淚水不無埋怨地道:
“這雲哥兒怎地這般說法,他剛來府中第一天不知道老爺對寶玉嚴格?
他身邊的那些清客相公怎地不勸勸老爺,兄弟姊妹間玩鬧起的字,又怎能拿來說話。
老太太,您倒是要幫幫寶玉啊,寶玉身子骨弱,又還小,不能挨家法啊。
若是寶玉有個三長兩短,媳婦也活不成了。
這遼東來的雲哥兒也不知是撞客了,還是他待的地方和我們神京不同,姊妹間的玩鬧豈能當真。”
王夫人一邊哭,一邊還不忘記幫徐北雲上眼藥。
昨晚對這個長得好看的哥兒難得有一絲好意蕩然無存,這下子滿心憤然。
這才剛來一天就慫恿老爺打她的心肝寶貝寶玉。王夫人直恨不得撕了徐北雲的嘴。
賈母此時心下也是滿滿對徐北雲的不滿。
此時什麽代善公的恩人後代,為代善公死全家的。她統統拋卻腦後。
誰對她的寶玉不好,她就心裏討嫌,厭惡。恨不得趕得遠遠的。
彼時,四名手拿繩索的下人停在榮慶堂外抄手遊廊裏,四人並未進入裏間,隻是高聲道:
“稟老太太,奉老爺之命,請寶二爺前往榮禧堂問話。
敢問寶二爺是否在老太太這裏,如果寶二爺在,還煩請老太太把寶二爺請出來,隨奴才們走一趟。”
王夫人聞言,頓時眼淚收不住,隻是憂心地瞧著嚇倒在賈母懷裏的寶玉,不停地在抺著眼淚。
賈母見此,沉聲說道:
“都隨我走一趟吧,都去勸勸,丫頭們都去,寶玉別怕,祖母陪你過去。”
此時老子教訓兒子,就算貴位當家之主的一品誥命夫人賈母也沒有辦法。
禮法之下,她作為賈政母親,卻也沒有能力去阻止兒子管教孫子。
賈母隻能親自過去相勸求情,如果事有不違。
她在旁邊,倒是想看看那些下人是不是敢下死手去打她的命根子。
鴛鴦低眉垂首攙扶著老太太朝外麵走,垂下的臉色布滿擔憂。連腳步都比平時的沉重許多。
王邢二位夫人隨步跟上,三春並黛玉緊跟二位夫人身後,再後麵跟著一大幫丫鬟嬤嬤婆子。
出得穿堂抄手遊廊外,候在外麵的四名壯漢,抬眼看到這一大陣仗。
哪個還敢去捆綁寶二爺,直接齊齊先一步扭轉身子,打頭帶路往榮禧堂而去。
話帶到就行,至於捆不捆的,寶二爺到了就好。
未幾,賈母帶著寶玉和王邢二位夫人並三春黛玉進了榮禧堂。
徐北雲和一眾清客相公趕緊從座位上起身相迎。
賈政在看到老太太進了屋,忙從座位恭立起身,上前幾步跪下請罪道:
“這該死的逆子累母親擔憂了,是兒子的不孝。”
邢夫人和林黛玉並三春四人側身讓過賈政的跪禮。
邢夫人臉色平平,眼色中卻帶著戲謔地站在一邊。
三春並黛玉四人一齊走到一邊站好,神色複雜地看向徐北雲,林黛玉則神色帶憂。
王夫人帶著恨意的雙眼瞥了一眼徐北雲,也跪到賈政的身旁,寶玉側從賈母旁邊跪下。
鴛鴦先是飛快地用擔憂的眼神看了一眼頎長的身影立在堂上的徐北雲。她微微讓開半個身影攙扶著賈母。
賈母掃了一眼徐北雲,目光中帶著不滿,回頭再看一眼賈政,卻也不叫起,她杵了杵拐杖,沉聲道:
“何至於此,寶玉他隻是和姊妹間的頑笑話,怎就要動用家法。
老婆子我不許,你不怕把你老母我氣出一身病來,你就盡管打。”
說完又怒目看向徐北雲,問道:
“還有雲哥兒,你剛一進府,老婆子就對你打心眼裏喜歡。也疼愛有加。
並囑咐你要和你寶兄弟多親近,還把老婆子身邊最得力的鴛鴦打發給你使喚,誰知你也是個心裏藏奸的。”
賈母數落完徐北雲,接著用拐杖指了指一眾清客相公,怒聲道:
“還有你們這些甚的老爺清客相公,也不知規勸一下老爺。
闔府上下,誰不知道寶玉是我的命根子,若果今天我寶玉吃不了好,你們也別想好不到那兒去。”
賈母顯然已經震怒,話落。堂上除了賈政。
各人神色各異地看著始作俑者的徐北雲,堂上瞬間上演一出生動的表情。
有露幸災樂禍的,有直祼祼惱怒的,有茫然怨念的,有不解的,有不忍言的,有憂心的,有不懂的,有擔憂的。以及一眾無比尷尬卻又有苦說不出的。
徐北雲倒是神態正常,隻是朝賈母揖了一禮,表示感謝她相贈鴛鴦。
倒是賈政詫異地出聲道:
“母親大人,這又怎關清臣的事,正是清臣提醒兒子,兒子才恍然大悟。
兒子最近幾年忙於衙中之事,對於這個逆子缺少管教,這個逆子才會如此胡作非為。
現下這個孽障累及兒子於工部衙中與同僚之間的齷齪。
所以這頓打,母親大人切勿阻攔,不然非要累及兒了丟官不可。”
堂中人聽到賈政之言,除了相公們,全都不解,怪錯人了?
這個清臣又是誰?隻有探春和黛玉目光似有想法。
賈母聽到她的寶玉會累及她小兒子丟官,唬了一跳。
因為她在榮慶堂聽到的是丫鬟講的是徐北雲說寶玉的不是,並不清楚她的小兒子會與同僚產生齷齪。所以不解地問道:
“姐妹間的頑笑話,怎就累及你丟官了,何況,你每天放衙後就是和你的清客相公們頑樂,幹我寶玉甚事。
清臣?清臣又是誰,莫不是我聽錯了,不是雲哥兒說的我寶玉?”
賈政繼續跪著,答道:“清臣是兒子幫雲哥兒起的字,正是因為起字的緣故。
清臣得知那個孽障起字原由,故此清臣才會順口一提,並不是母親所講清臣是個藏奸的人。
兒子還得感謝清臣點醒兒子,不然。林妹夫許是也會吃一些掛落也說不定。”
說完,轉頭對徐北雲說道:“清臣請與老太太道明個中厲害關係。”
徐北雲聞言,隻能無奈上前,對賈母作揖後,把對賈政所說的話又從說了一遍,說完之後又著重地說道:
“本朝最重孝法,且士林中人最講求天地君親師,寶兄弟不是林妹妹師長,雖說隻是姊妹,但起字這一道卻是於禮不合。
政世伯是讀書人,又在朝中為官,如果心懷叵測之眾以此攻訐政世伯,丟官為輕,問罪為重,林妹妹的父親說不定都會吃上掛落。”
聽完徐北雲的話,眾人恍然大悟,除了王夫人神色中還是帶著不滿以及憤恨。
賈母倒是大方,先是對徐北雲道了惱,後又苦著臉對賈政說道:
“寶玉還小,不懂事,這也是情有可原,這次寶玉知道了。
以後就不叫玉兒這號就成,你也別再請家法了,可成?不然打傷了我寶玉,我可真會氣出好歹來。”
賈政聞言,低頭不語,良久,也不抬頭,沉聲道:
“請母親原諒孩兒的不孝,這該死的逆子,如若打死了,我就當沒生過他。”
賈母老淚縱橫,禮教風氣之下,她是攔不住她小兒子去管教他兒子的,唯有寄希望打得輕一點。
賈政正想喊人行家法,徐北雲這時卻上前出聲道:
“且慢,政世伯請聽一言,雖說棍棒之下出孝子,但寶玉兄弟年歲甚小,許也是無心之過。
如政世伯今天打了寶玉兄弟,卻累及老太太神傷,豈是純考之舉。
不若將家法改為讓寶玉兄弟讀書寫記,往後政世伯下衙得閑了,再抽問查看自是。
寶玉兄弟,你自當緊記,往後切不可再輕意去替女子起字了。”
寶玉自是跪地對賈政行大禮,自稱知錯,再也不敢。
用讀書換一頓打,牙一咬,熬一熬就過去了,先伏低認錯再說。
一旁哭泣的賈母和王夫人都口稱:“極是極是。”
王夫人這下倒是看著比剛一聽到寶玉因為徐北雲的原因,老爺要請家法時,就恨不得把他當成手中的佛珠來不停撚著的氣要順許多了。
賈母這下緊緊把寶玉抱在懷裏,臉上的淚水也止住了。
雲哥兒果真是個好的,也不枉費我許了鴛鴦給他。
賈政聞言果真不再意決繼續對寶玉執行家法,隻是對寶玉喝罵道:
“該死的孽障,還不趕緊滾回去讀書,清臣的話你自聽清了。
如苦再不上心去向學,下次可沒有人再與你求情,老子打不死你,家法打死你。”
寶玉對賈政磕了個頭,對賈政告辭道聲兒子退下了。
就讓丫鬟攙扶著站起來,顫抖地走出榮禧堂。
賈母雖惱他兒子要打她的命根子,但畢竟是她的小兒子。
現在沒事了,急忙讓丫鬟攙扶小兒子起身。
一場由徐北雲引起的鬧劇最終在徐北雲的勸解中落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