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魏同叔言明來意,徐北雲羞於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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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同叔聞言,略微沉思片刻,緩聲回答顧維禎的問話:
“維禎兄還是一如既往,對我性子了解的一清二楚。也罷,此事倒也不算是甚麽機密,再過一段時日,神京都中必然會傳來消息。老夫且先與諸位說上一說。
瓦剌那位神秘的國師,一名弟子於數個月前在王賬中消失不見。而瓦剌大汗的傳聞,我想場上諸位必然有所耳聞。
據說現下的瓦剌大汗能活到九十高壽,身體卻比四五十的壯年還要好。這是多得益於瓦剌的那位國師。而那位國師一直被瓦剌列為最高機密,去歲才傳出國師的傳聞。今兒又傳來國師的弟子無故消失。
上皇後來喜好修道,諸位也是知道的。老夫我以前遊曆山川名勝遍地,其中也認識幾個修道之人。故此,上皇下旨召我進神京,也是想再次確認,瓦剌國師這個傳聞真假。”
“原來魏老先生是因為此事進的神京城,瓦剌國師我倒是有所耳聞,此事倒也不是甚機密之事。去歲一早就在民間傳遍了。
不過在小王看來,長生一道,隻是前秦所留下的一些野外孤本,當不得真。”
魏同叔聽了,笑著對二皇子道:“二皇子此言差矣,雖說史詩上並沒有完全的記載,但是老夫交友遍天下,僧道之中得道高人,或高壽者卻毫無老相之人不勝凡舉,又怎隻是野外孤本。”
“同叔,十幾年前還不聞你於僧道有交,為何你對佛教和道教竟如此推崇。好好的文壇大家怎就和佛道扯上一些關係。
雖說老夫不信天道,但也尊重佛道之人。但這大大不像與你遊戲人間的作法。”顧維禎看在同年進士的份上,勸說一二,他也不希望在他餘生中不多的同年裏,魏同叔迷上修道之術。
魏同叔聽了,自是明白顧維禎的意思,但他卻不領情地繼續道:“修道,有時卻能養性,修心養性,人也能更加精神。”
說到此處,他不無得意地道:“老夫至今還能納上幾房年歲小的小妾,維禎兄你不比我。自是對此畏言。
更何況上皇至今還於太極宮中修道,雖說老夫此時不在朝中為臣。卻也曾為正統朝的一員。不信,你自可問二殿下一二。”
二皇子聞言不敢接話,稍微停頓了一下,許是想到讓他討論皇祖父頗為不敬,道:
“今天隻論文詞,不談其他。倒是小王對魏老先生的弟子範解元有所耳聞,聽聞範解元有望爭奪下屆的會元之舉。”
魏同叔聞言,笑而不語,至於範固則是欠身朝二皇子揖了一禮:“當不起二皇子繆讚,齊修埋頭苦讀三年,倒是對院試頗有信心。至於會元,齊修也隻當爭上一爭。”
“小王拭目以待!”
二皇子對於讀書人有著天然的親近感,隻論文采,不問人品。隻要合他的心意,他倒是願意親近,從不會擺他殿下的架子。
顧維禎聞言,打量一個眼沉靜如水的徐北雲。繼而開口道:“恰好清臣於方才作了半闕詞,同叔且請一觀。”
說完,示意清大夫把她手上的那首半闕詞呈交給魏同叔。
清大夫見狀,隻好將手中的半闕詞呈給魏大家。
魏同叔聞聽顧維禎之言,眼中閃過一絲光采。從清大夫手中接過打眼一瞧。良久不語,最後方道:
“這詞極好,可見徐清臣這是寫給定國公的。老夫也曾耳聞,徐清臣自幼長於遼北邊軍。倒是老夫竟然不知,從哪粗俗邊軍中長大的人,竟能作出此等詞句。倒是老夫小瞧徐小子了。”
潛意識就是,詞是好詞,但是從遍地武夫身邊長大的邊軍小少年,竟有此等詞藻。
徐北雲從來就不是一個老實人,把剛才他說過的話,接著話頭道:“有誌不在年高,無誌空長百歲。”
魏同叔挑眉,最後曬然一笑,果真是少年銳意。他自是明白,顯然是被徐小子暗下諷他曲意之舉。
“老夫聽聞,徐小子去歲入國子監中還是短發,怎此時卻留了一頭長發,莫不是隨波逐流?”
好嘛,徐北雲剛暗示了一翻他曲意迎逢,他馬上來了一句你沒有原則主見。也是在引用屈原那句:舉世混濁而我獨清,眾人皆醉而我獨醒。來諷刺他的特立獨行。
徐北雲劍眉一揚,端起案桌上的香茗,輕抿一小口之後,緩緩地道:“枯木逢春猶再發,人無兩度再少年。”
說完,放下手中紫泥茶懷,側眸瞧了一眼魏同叔繼續道:“詩曰:周雖舊邦,其命惟新。北雲雖一介士子,卻也知道此言新意。”
顧維禎和定國公聽聞此句,雙雙抬首打量著說完之後,一臉平靜的徐北雲。
良久,定國公點點頭表示認同,卻也不說話。繼續盯著殘局,似乎是和這局殘棋給較上勁了。
而顧維祉神色間似乎閃過一絲詫異,因為徐北雲這句話的下句是:是故君子無所不用其極。
他覺得徐北雲未免有點激進了,不過顧大家在瞧見魏同叔雙眼圓睜的神情,卻又覺好笑。
“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達道也。且徐小子莫非不知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還是徐小子你本已是失怙失恃之身,故而不待尊之。”
徐北雲自是知道前句出自中庸,魏同叔大致的意思就是罵他不顧天下士人之意,再以孝道暗諷他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聞聽此言,從坐位起身,劍眉一揚,朗聲道:
“大丈夫應頂天立地,誌存高遠,劍寒九州,馬革裹屍。然北雲雖一介讀書人,當也知曉此言,實乃當得起北雲讚之。
國之將亡,不保家衛國,即便身體不毀,亦同行屍走肉。父母遇寇,不護父救母,但使發膚不傷,亦是豬狗不如。如此,北雲羞於為伍。”
你既罵我無父無母不尊孝道,本世子就敢罵你豬狗不如。
說完,徐北雲提起案桌邊上的狼毫,行雲流水般寫下一詞。
北雲於暢春園小溫池院中心念‘泊秦淮’一詩有感,故而有所作: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
新娘八郎,蒼蒼發對紅妝。
鴛鴦被成雙夜,樹梨花壓海棠。
最後以一句: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不交僧道,便是好人。收筆。
擺好狼毫,對著二皇子,顧維禎和定國公三人作揖一禮,帶著身後的王寧出了溫湯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