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大周的海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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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一人大馬金刀地坐於一旁,對此不聞不顧。卻是樂理大師宋大家。
    徐北雲笑著和他老爹的眾位部下打著招呼,見過禮後請他們不用拘禮,讓他們繼續吃喝。
    其中一位四五十上下壯實硬朗的大漢帶著寵溺的神情,和徐長山一同隨世子坐到院中一方案桌前。
    桌子上擺放了早已烤好的牛羊肉和一些酒水。
    “牛叔,這個時間你怎麽會進京,莫非是王府那邊出了什麽事情,又或者是我爹交待了你什麽?我爹近來身子骨可還好?”
    徐北雲先是朝宋大家打了聲招呼方自落坐,一邊拿起一大串烤好的牛肉,一邊開口問道。
    “王府倒是沒有什麽事情,王爺身子骨硬朗著呢,世子無須擔憂。此番我進京是王爺安排的。一來是護送宋大家進京,二來是王爺說世子明年開春後可能需要用到大量人手。這不就把我給指派到世子身邊。”
    牛方說完,俯近世子的身邊,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
    “前段時間王爺聞知齊王一案,許是覺得京中未來不會太平。故而讓我率領五百騎兼一些好手潛入神京。
    而先前世子率領的那三百騎早已經被有心之人給暗中盯上了,我們這次進的神京,全都不是以北涼的身份。
    此次這十名…學員是王爺吩咐一並隨我進的京,我這次帶了數十名軍中好手就藏於此處,平時他們不會露臉,而我也不好在神京露麵,一會見完世子,明天天黑我就會出城,地方安全得很。
    那處莊田是王爺剛封國公時,從一位長安本地士紳手中拿過來的。王妃對那位士紳曾數度有恩。那位士紳實際上是我北涼在神京的耳目之一,安全方麵世子不需要擔心。”
    牛方快速把話過一遍,見到世子頜首後也就不再多言,隻是用欣慰的眼神打量著許久不見的王爺兒子。
    一年不見,小世子的身量長高了。有一點可惜的,就是世子身量過於單薄了。
    想到這裏,牛方趕緊把案桌上麵的牛羊肉推到世子麵前,還替他斟上一杯酒水。
    徐北雲一邊聽著牛叔的敘說,一邊快速把手中的牛肉吃完。端起麵前的杯子,也不去打量是茶還是水。一口而盡。
    剛一入嘴才知道是酒,徐北雲愣神之下一口而盡。他喝酒容易臉紅。
    順了順氣,徐北雲把今天見了太上皇和景順帝的事簡單地敘說了一遍。並點明景順帝將要派他往江南走一遭的事。
    牛叔和徐長山二人聽完,各自低頭沉思起來,他們需要慢慢將之消化。
    “關於太上皇說要給現在的東昌王換封地一事,我與世子的見解是一樣的。一來他是在提醒我們北涼要安分守己。
    二來嘛,像世子分析的那樣。應該是在敲打大明宮的哪位,畢竟年初齊王牽扯進國公謀反一事,背後有那位的影子。
    至於世子所憂慮的,天子讓您以繡衣衛的身份下江南。我猜測應該是和金陵甄家有關。”
    良久,徐長山方自抬起頭看著世子分析著。
    說到這裏,徐長山俯低身子往世子旁邊挪了一下,壓低聲音繼續道:“世子當知,北涼商號一直有在做海上貿易。而整個南邊走私海貿的最大幕後推手,就有甄家的影子。
    此事極為機密,我們也是偶然間從合作過的一家船隊中了解到。那家船隊背後東主是福建泉州府溫家的。
    之前因為世子讓我們先一步打通南洋的海貿,先頭我們無處入手,找了許多關係才尋到溫正春的頭上。
    我們在讓出了一些北邊山貨的利益,才換來每次與他們前往南洋海貿的的一條船。長河原本是準備直接把他們給吃了,後來查探得知。
    南洋那邊的洋人卻隻認溫家的船隊。所以我們隻好選擇先和他們合作,待以後和西洋人合作透了,再一口把溫家的船隊給吃了。
    溫家船隊現在有長河埋進去的釘子,前段時間,甄家一個小小管家上了船。整隻船隊對那名管家異常恭敬。所以長河與我都推斷,溫家的背後實際就是甄家。”
    “等等,甄家不是替太上皇管著整片江南的織造嗎?況且他家也用不著走私才對。以太上皇對他家的隆恩。何須走私?”
    徐北雲聞聽之後,不解地出聲問道。畢竟當下的大周商律,不管王公文武,凡是走私海貿一經查實必將查抄滿府,或是降爵或是除爵。
    這一點不可謂不重,這也才是徐北雲費解的地方,甄家犯得著擔這種危險走私嗎?
    不過想到原著太上皇一死,甄家便被抄家一事,徐北雲靈光一動,也不知道甄家是不是和走私一事有關係。這才遭來滿府查抄。
    徐長山抿了一口酒,笑道:“世子有所不知,越是有權勢的朝中官員。卻越喜歡在背後搞這一套,因為沒有什麽比走私來錢快了。
    大周當下富有四海,除了農耕發展的好,其中朝中賦稅最大的收入來源。除了揚州的鹽院衙門。就是浙江寧波和嶺南廣州兩個市舶司的海貿稅收了。
    官方印發的海貿牒文,稅十抽五。而走私的海貿利潤卻是十成十。雖說稅收走了一半,但整個大周卻隻有兩個市舶司。海貿這一塊還是讓眾多人趨之若鶩。
    甄家世受天恩,雖說走私一事會有抄家之危,但甄家奢靡之風尚比賈府,且一代不如一代。眾多人口之下,再多的銀錢也是度支不平衡。滾滾紅利又怎麽會不動心呢。”
    徐北雲聞言,端起案幾上的香茗小喝一口。歎道:“這景順帝是要拿我當刀子了。”
    “哼!他想得倒美,隻要世子不點頭,哪怕是大明宮的那位,也奈之不何。隻要世子拍拍手,我等即刻護送世子回北涼,這破地方不待也罷。或許這就是王爺派我等潛進神京的原因罷了。”
    一旁大口嚼著牛肉的牛方大眼一瞪,不屑地道。
    王爺耳提麵命地囑咐他進神京後一切當聽世子的,隻要世子下令。征戰無數的他指定是帶著麾下鐵騎,橫衝直闖地一路護送世子直回北涼。
    對於牛方來說,他眼裏隻有王爺和世子二人,至於大明宮和太極宮甚麽的,他從未放在心裏。
    這也是徐克在北涼眾多舊部的心思,如果不是王爺不想坐那位置,不然早就在平州登極了。後來王爺嚴令之下,他們這一批老將部下才按下心中對大周的不滿。
    表麵上他們遵從大周的旨意,但是如果大周派來的人想指揮他們。對於牛方來說,想都不用想。
    “世子,待會我修書一封。讓人盡快送到義父手中,瞧瞧他老人家是甚的意思。此事當下也不需著急。”
    徐北雲聽了,蹙眉問道:“聽天子的意思,快的話是過了上元節,此事來得及?”
    牛方和徐長山聽了,皆是哈哈一笑。
    “世子有所不知,我們北涼有好幾套傳送消息的來源。一是使人快馬傳送,二是飛鴿。第三種隻有在戰場上才會使用的以海東青來傳遞消息。
    此次老牛我進京,恰巧帶了兩隻海東青。現今正放在京郊的莊園中。世子不必擔心。”
    牛方說完,一口把滿碗的酒喝光,再用袖口擦拭著嘴邊。
    忽而,徐北雲醒起,這也不對。如果真是查辦甄家,用不到他。
    一來天子知道他現在的身份。二來,哪怕是繡衣衛都指揮使出手。也動不了甄家,畢竟太上皇當下還健在。
    想到這裏,徐北雲把心裏的想法告知徐長山。
    徐長山啞然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道:“這也是我的不是,和世子聊開海貿一事。忘記了正事。”
    他放下手中茶盞,輕聲道:“年初齊王事涉謀反的那位國公,私底下和南邊走私有往來。那國公豐厚的家底大多是靠南邊走私團夥替他從海貿中帶來的。
    而溫家算是走私團夥的老大哥,溫家和甄家有牽扯,故而我才會說,此事和甄家有關。
    江南甄家雖沒有軍權,但他於江南就相當於王爺於北涼。嗯,嚴格來說。甄家在江南的影響力,比王爺在大周的影響力更甚。
    畢竟王爺的重心隻是偏於北涼一隅,而甄家於朝堂中卻是有影響力的。說他家在江南隻手遮天也不為過。
    相對而言,這是影響力造成的。世子當知,當年太上皇六下江南。甄家畢竟是接駕了四次。當知他家天恩何其隆盛。”
    徐北雲聽了,心下有了計較。
    在紫宸殿時景順帝說的好處,許是繡衣衛從那位被查抄的國公府上,找到了蛛絲馬跡。
    有關線索應該是指向了海貿走私,景順帝讓他下江南,一來是查證之後,抄家所得會給他補嚐一點好處。
    再來嘛,就是最重要的。天子想從此次事件中,來檢視他這個涼王承爵人的心性。
    當然,這也有拿他涼王世子來當刀的可能。
    以景順帝的想法,海貿走私肯定是不止一家一姓,必然是查抄一家誓必牽出一籮筐來,也隻有涼王世子的身份才能壓得住。
    真想拿我當刀替你去抄家發財?想得倒是挺美。徐北雲在心中計較了一下。
    最後和徐長山定議了一下,原本徐長山是要趕回北涼過年的,現在牛方趕了過來,也帶來王爺的諭令,讓他暫時留在神京聽世子調用。
    明年開春後,等大明宮的那位旨意一下,二人就陪同世子一道南下江南。
    徐長山肯定是要派人提前往江南一趟,一來是摸摸溫家的底,以及和那位被查抄的國公有所牽扯的走私團夥,二來也是在沿途做些準備,畢竟世子的安全重於一切。
    徐北雲和牛叔徐長山提了一嘴今天在暢春園聽到的瓦剌國師一事,問他們有沒有這方麵的詳細信息。
    徐長山聞言,先是一愣方才答道:“這倒不是傳言,現今的瓦剌大汗年歲應該接近百歲,但傳聞他的身體根本就不像暮年之輩。反而還能時不時地騎騎馬打打獵。
    我們北涼的夜不收一直潛不進瓦剌的王庭之中,但韃靼哪邊卻有我們的人,我們也是從韃靼那邊才確認這個事實。
    至於長生一說,很多人也不敢妄言。說沒有長生吧,他瓦剌現今的大汗卻又能以百歲之軀。能上馬開弓。卻又不得不讓人相信。
    不過,我認為這應該就是一般的吞納吐息養身之類的吧。不然他瓦剌早就已經全員無敵了。就他們那幫馬背蠻子,懂得屁的長生。”
    徐長山不屑地吐了口痰。神色間似是對瓦剌極為厭惡。
    牛方聽聞徐長山那句馬背蠻子,倒是不停地點頭表示讚同,牛方當然是把他們自己給忽略了。
    徐北雲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位北涼財神爺爆粗,心下不由得好笑。
    徐長山作為北涼商號的幕後推手,更是北涼賦稅的負責人。
    他平時所接觸的多是一些商戶或者一些地方政務官員,自是養成了極為知禮守禮的一個人,他並不像徐克其他義子那樣。個別幾個滿口粗言穢語,就連一向沉默寡言的徐長江也都會時不時爆一兩句穢語。
    反之,如果不去看徐長山一身的肥肉,單看他臉上的神情倒像是一個溫文爾雅的人。
    但實際上栽在他手裏的人何其多也。
    “世子,老牛此番進京王爺特意交待於我。他讓老牛問一下世子,耽羅島那邊也應該指派一個人常年坐鎮。王爺的意思是世子親自派人過去?還是讓王爺替你挑選人員?”
    “一會長山飛信回北涼,還是請我爹他指派一個人過去坐鎮吧。我身邊的人手還沒有成長起來。”
    徐北雲聞言,略微沉思一會。方抬首望了望那邊各自在輕聲交淡的眾位學員一眼,開口說道。
    牛方與徐長山聞言各自點著頭答應。
    徐北雲看著牛叔滿臉紅光,大口喝著手中酒水,不由得啞然一笑,朝他打著趣道。
    “牛叔,此次你離了北涼,倒是能夠放膽喝酒了,也不怕你大哥牛正叔了?”
    “嗐,此次我帶的五百騎全員不是王府親軍,沒有誰會朝我大哥告狀的。老牛好不容易出一趟北涼,世子可不許按著老牛我不許喝酒。”
    牛方摸著他的腦門尷尬一笑,側著臉對著世子說道。
    “此次五百騎除了一百騎是鐵浮屠外,其他都是大雪龍騎。除了我之處,兩個龍騎千戶,兩個鐵浮屠隊目並王芳和方秀他們兩個陰人也來了。”
    徐北雲聞言,心裏不由感覺一暖。
    王芳和方秀他自然是知道的,二人是北涼精銳夜不收出身,後來一直做到王府的死士統率和護衛統率。
    他們皆是是徐長河的得力手下,這次一並被他老爹給派了過來。他老爹身邊的人手少了一大半。
    從他第一次進神京的三百餘人,加上這一年來陸陸續續的一些商號人員,再加上這次牛叔帶的五百餘騎。
    他在神京的護衛達到千餘人。
    徐北雲心裏感覺到暖意的同時,也在猜測著他老爹是不是在下一盤大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