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江南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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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鴻臚寺官員“唱”奏事畢,景順帝在戴權一眾內侍的隨侍下,邁著歡快的腳步離開大殿,
諸位朝臣們在恭送明顯帶著幾分喜色的景順帝離開後,在內閣大臣和二位殿下的帶領下。各自退出了含元殿。
朝臣三五成群地走下了漢玉白階,眾人壓低聲音淺談著朝各自的衙門中散去。
路上撞見楊首輔和幾位紫袍大臣正在交談,停了討論聲,各自恭稱一句見過諸位大人後,依次快步走出含元殿廣場。
“老師,弟子也不知桂陽竟會和魏大家扯和在一起。那方有年所彈劾之事,十有八九是真的。至於魏大家,弟子想來他卻是不知曉那房小妾已是有婚約在身,許是他的門下之人搞弄出來的。
一會弟子回去後馬上派人往江南一趟。知會一聲桂陽,讓他趕緊著手安排補挽一二。”
工部右侍郎李為其壓低聲音,朝一位六十上下的紫袍七梁冠大臣恭聲卻略帶著急地說道。
雖說布政使司是從二品,李為其實際才是三品侍郎,但耐何他是京中要官,且他的恩師還是內閣輔臣。自是有許多地方官員,甘願降低身價供其驅使。
“李大人稍安勿躁,本官且問你,你是否於那桂陽有銀錢來往?”
卻是楊首輔先一步彭憲敏發話。彭憲敏聞言,一雙眸子似錐子般地盯著他的得意弟子。
李為其聽了首輔大人的問話,神色間窘態一露。但他卻不能不正麵回答,咬了咬牙,恭聲道:
“回首輔大人的話,下官確實是收了那桂陽十萬兩白銀。不過下官擔保,絕對沒有任何的手尾。這錢也是下官府裏一位老仆人親自找人交接。並沒有留下任何的把柄。而那位交接人已然被桂陽處理掉了。
老師,弟子收這十萬兩實屬弟子觀那桂陽是可造之材,一來可為恩師臂力。二來那時恰巧師娘病重,需要雪參喂養身體。而那野生雪參卻是極難尋獲且價高的,故而弟子不得已才收了那桂陽的十萬兩。”
李為其先是答了楊首輔的問話,方才為難地向他的恩師解釋一番。
彭憲敏聽了,神色間倒是顯露一絲尬色,方才他差點開口大罵這個得意弟子。沒想到個中原由卻是因為他的老妻。
“彭大人有弟子如此,倒是羨煞旁人。老夫也替彭大人高興。”
李為其此時也沒心思去管他被首輔大人誇讚,隻是他稍微詫異的是,首輔大人的這腦回路?當下不應該是在討論他會不會牽扯進桂陽一案中嗎?
方才,陛下已然下令刑部,大理寺卿,都察院三法司嚴查丹陽知縣方晏一案。並降旨繡衣衛都指揮使忠武伯趙旭全程監督。
區區一個七品知縣顯然是不須動用高高在上的三法司,個中原由自是不言而預。
李為其雖背靠數位首輔大人,但他現在卻也是六神無主。如果單單是三法司會審,他還能在背後操弄一下。
刑部,大理寺卿,都察院這三方都有他們一黨的人。
但繡衣衛則不同,繡衣衛忠武伯趙旭是陛下的人。
如果繡衣衛換成錦衣親軍那他將大大地鬆一口氣。畢竟錦衣親軍當下卻是太上皇的親信,他們又是太上皇一黨,自然無憂。
想到這裏,李為其正想開口請楊首輔請旨太上皇之時,卻不料楊首輔似是瞧出了他心中所想。
“李大人,此事事關地方一任布政使司,上皇他也無力幹涉過深。錦衣親軍乃宮闈禁軍,卻是不便出京的。
你且先回去仔細思量一二,看看還有甚地方是有漏洞的。速速派人消除之,本官與你恩師自是會在背後助力與你。”
楊奇瑞說完,揮手讓李為其先行退下。
李為其雖心中焦慮,但此時也不好失了禮數。聞言隻得作揖拜別首輔和恩師。心急如焚地朝宮門趨步而去。
內閣大學士兼工部尚書彭憲敏,目光複雜地掃了一眼遠去的弟子,他轉過身子後,神色間早已恢複正常,他望了望旁邊的政治盟友一眼。
他實在是太了解楊首輔的為人了,首輔這是要放棄他的弟子李為其了。
評心而論,他的確是被李為其那句師娘急需雪參將養身體一事,感動莫名。
但政治需求就是這樣,任他作為堂堂內閣輔臣,一部尚書之職。也讓他感覺到無力之感。
畢竟此事牽涉甚大,一是名聲雖臭,但在江南仕林中卻是聲望隆盛的魏同叔。再者一任地方布政使司,這是一顆大雷。誰碰誰死!
彭憲敏煩躁之餘,心下當即對那名叫徐北雲的生員生出一絲厭惡。
而今天,這個名叫徐北雲字清臣的生員,名聲卻也是響徹大周官場。生生以他一己之力。眼見就要拉落一任從二品的地方大員。
楊奇瑞自是不須與彭憲敏多說,兩人都是聰明人。很多話語不需要親自點破。
二人同殿為官多年且默契十足,楊奇瑞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這也根本不需要楊奇瑞言明,彭憲敏作為一部尚書,這點政治力自然是清楚的,不然也不會晉升內閣多年。且從來未有過失。
……
卻說謹身殿大學士鄭琮下了朝之後,直奔家門而回。
神京,大相國寺街。
當朝次輔鄭大學士府中,整座五進的府邸覆蓋在銀雪之下,南北風格的混搭建築中。卻不會讓人覺得不適,反倒有一種別樣的風格。
內書房,此時分別坐著鄭琮以及兩位紫袍大臣。
案幾上麵下人一早已經奉上香銘,幾盞清茶正往外冒著絲絲熱氣。一陣黃山毛峰茶香瞬間侵蝕著隔音極好的書房。
鄭琮一身鬥牛賜服,一臉嚴謹地坐於書桌案後。
按鄭次輔當下的品級,顯然是還不能夠欽賜莽袍,景順帝見他不喜穿飛魚服,竟又賜下一件明黃色的鬥牛服。
這件鬥牛服和普通的又不同,普通賜下的側是紫色的,鄭次輔身上此件乃大周獨一份。
內書房中的其餘二人分坐兩旁,一位看起來五十左右,頜下長須的是右都禦史左周。
另一位從臉相看起來四十上下,臉上掛著一絲憂慮神色的是刑部右侍郎李進濤。
他們二人是鄭次輔在朝堂上其中的得力幹將,二人均是由鄭大人一力推薦給景順帝。
半年前一位國公謀逆一案,牽扯出朝中一連串二三品大員。
他們二人也是借此時機,在鄭次輔的大力推崇下,方才坐到目前的品級。
“大人,今次江南鎮江和揚州這事。您覺得太極宮的那位是否會出手?”刑部右侍郎李進濤斟酌著說出了他的擔憂。
前段時間,揚州巡鹽禦史林禦史以繡衣衛的渠道,經過極短的時間給陛下上了一道密折。是關於東昌王事涉井鹽一案。
原本他們這一黨準備以井鹽一案,試試再從朝中拉下幾個正統朝時的重臣。
昨夜鄭次輔密召他們一黨骨幹過府一敘。卻原來是有人查出桂陽一案,他們幾人和鄭次輔商量了一下。覺得應該穩步就班,先把桂陽或者工部右侍郎李為其給拉下馬。
如果能把李為其的恩師打落馬下則是大功,如若不然則罷。畢竟堂堂內閣輔臣豈是那麽容易就被斬落?除非是他自己惡了天心。不然以楊首輔的為人,指定是會強保彭憲敏的。
“陛下前幾日和本輔提過一嘴。關於揚州巡鹽禦史借繡衣衛遞上來的私鹽一案。陛下已經有了人選。
咱們隻管安心查辦桂陽一案即可,陛下也已經和你部的尚書朱敏朱大人打過招呼了。你一會回了部衙。立即著手挑選得力的查案好手。且定要好好仔細一下他們的身家背景,切勿讓旁的別有用心之人混了進來。
如果我們冒然牽扯進揚州私鹽一案,得不嚐失。畢竟裏麵涉及到上皇疼愛有加的東昌王。如果我們插手進去,說不得上皇最後也會出手幹涉桂陽案。”
鄭琮有句話沒點透,他這也是和太極宮的那位打個交換。
他這個景順帝的得力重臣,可以按下朝廷不去查揚州私鹽案。但請你也不要出手幹涉桂陽一案。
“可是這樣一來,那不是寒了林禦史的心了?畢竟林探花郎一去就是待在揚州十年,這川蜀私鹽一案雖牽扯進東昌王。
我們作為大周的朝臣,當不忌諱宗室方是不負君恩。”一旁的右都禦史左周皺眉說道,站在他的角度,他肯定是希望朝廷能派下得力幹員。不管涉及到誰堅決一查到底。
並挑選精幹好手到江南數個行省嚴查一遍,畢竟大周的鹽稅重在江南。當下揚州這一案並不像表麵跡象這麽簡單。
“左大人稍安勿躁,我們眼前最重要的,是要清理朝堂上那些屍位素餐的蛀蟲。目前正是關健時分,不能因小失大。待那些務實的官員晉升後,方才是我們放手施為的時候。一切以未來新政為重。
如果我們堅持現在就嚴查井鹽一案,楊奇瑞那老匹夫指定會借此機到太極宮求得恩旨,到時候如果錦衣親軍出神京,那我們就處於被動了。”
內閣次輔鄭大人沉吟片刻,方才點出這翻話。
左周聞聽鄭次輔的一番點醒不再出聲,他也是極為鄙視楊奇瑞的為人品性。奈何他楊首輔深得上皇的信重,眼下也隻能尊照鄭次輔說的去辦。
他隻盼鄭大人早日坐上內閣首輔之位,這樣才是他們新政改革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