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8節 李曾伯立軍令狀

字數:2395   加入書籤

A+A-




    兩宋的皇宮宮室普遍狹小,北宋皇城周長不過5裏,還不到明代皇城周長的三分之一。宋太宗曾想擴建,派人去征求拆遷範圍內居民的意見,想給錢贖買,但是大部分居民都不願意搬走,太宗更不願意武力強拆,於是隻好作罷,局促於狹小的宮室中。到得南宋,高宗是個安全感嚴重匱乏的君主,他建皇城於鳳凰山,南邊就是臨安府外城牆,臨著錢塘江,方便他跑路。如此布局再無發展餘地,其周長約九裏,實際上不夠用,麵積還是小!待想擴建時,遇到了與太宗一樣的情況,周邊居民不肯搬走,曆代宋帝不得不把擴建宮城的計劃擱置一邊。因此三學學生在麗正門吵吵嚷嚷,禁軍不能禁,聲達垂拱殿內,“罷李曾伯”之言竟清晰可聞,讓裏麵的君臣們麵麵相覷。麗正門正對著文德殿,乃是皇帝“外朝”舉行重大典禮的所在,後麵就是垂拱殿,是皇帝“內朝”日常接見群臣商討國家大事的地方。在宋朝政壇上,三學學生是個很特殊的存在,他們沒有執政權,卻有議政的能力,成為最重要的民間輿論力量,影響著時政。他們的意見,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著朝局的動向,甚至被朝官加以利用。對於他們,朝廷確實頭痛,罵他們吧,正好,他們口如懸河與你辯,隻怕你辨不過他們;打不得,他們隻是空發議論,刑不可上,否則有辱斯文,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君主會被世人說成了周厲王;殺之更是不祥,如高宗朝太學生陳東上書言事,說皇帝不當即位,建議留李綱為相,而罷免奸臣黃潛善和汪伯彥。宋高宗惱羞成怒,親下禦批,殺害陳東,可此舉受到不少非議,為陳東上書辨護的官員絡繹不絕。宋寧宗慶元時,兩相爭朝,韓侂胄與趙汝愚鬥個不可開交,太學生楊宏中、周端朝、張衟、林仲麟、蔣傅、徐範等“伏闕”言事,為趙汝愚辯護,“悉送五百裏外羈管”。盡管如此,他們“遂得六君子之名”,後稱“慶元六君子”,獲得了美譽。對於這些楞頭青來說,你搞他,他謝謝您,讓他能名垂青史!如今三學學生鬧事,他們認為韃虜橫行,肆虐江南,乃執政之過,李曾伯等諸位相公難辭其咎,要求朝廷對他們作出嚴厲的懲罰,有激動者甚至喊出誅李曾伯以謝天下!李曾伯不便自陳,相公朱熠抗言道:“對韃之事,三學學生不明就裏,臣以為大軍尚存,乃是正理。”諸人心忖川帥孟之祥的“存在軍隊”理論可真得相公之心,孟之祥認為韃虜勢大,且多有漢人簽軍、外蕃仆從軍,隻宜徐徐圖之,不可輕易決戰。在韃虜力量沒被削弱時,要有耐心與他們周旋,時機不適宜時,寧可不戰,是為“存在軍隊”用來保持對韃壓力。他威名遠播,用兵之法讓川外諸軍莫不遵從,找到了理由去保存實力,如今朱熠以此為李曾伯辯護。理論不差,奈何諸將生吞硬套,一昧避戰,以等待得到增援或局勢變化後的絕對優勢,即十拿九穩後才決戰。但諸將沒有注意到川多山城,賊不可下,宋軍恃山城之固與韃作戰,能夠嚴重消耗掉韃軍的進攻態勢,如今韃軍給江南造成了很大的破壞,豈可等他們把一切都毀滅了再決戰,也豈有穩操勝券之時?監察禦史章士元按捺不住,出班奏報道:“三學所言,不宜含糊,若置之不理,則皇上有庇護徇私拒諫之失。”他穿著綠色蛤蟆官服,不怕說錯話,先來了個拋磚引玉。又有左司諫沈炎出班直言道:“時局淪陷如此,執政責不可免。”沈炎字若晦,嘉興人,寶慶進士。以湖南安撫司幹辦公事,破郴州李元礪起事有功,改知金華縣。曆任監察禦史、右正言、左司諫等,此人是個杠精,戰鬥力妥妥的,曾彈劾川中大儒高斯得及左丞相吳潛,丁大全也沒跑掉,現在輪到了李曾伯。台諫官員發聲出言,如打開了一個開關,諸大臣紛紛出班彈劾,矛頭直指李曾伯,認為朝廷信任李曾伯,也給了他機會,然而他卻辜負了皇帝厚望,有負朝廷聖恩,置君王於不義,萬民在水火裏!群臣粥粥,當中不乏曾與李曾伯交好,意氣相投的人,他們也紛紛指責李曾伯無能,要他對當前時局負責!所謂君子群而不黨,他們合群而不與人結黨營私,認的是道理不認人,即幫理不幫親,如今李曾伯失道,他們同樣對他不客氣!換作丁大全這邊,則是小人黨而不群,他們才不會去攻擊丁大全的。這麽一來,對李曾伯很大的打擊,他自認為為了朝廷嘔心瀝血,一顆公心,兩袖清風,如今看到大部分人對他指責,心中悲哀無比!他強振精神,先望向皇帝,皇帝如廟裏菩薩端坐,一動不動,遂讓李曾伯心涼半截。如果皇帝支持李曾伯,向他微笑,則李曾伯受到很大的鼓勵。望向右班居首的林存,他感受到李曾伯的目光,遂對他輕輕地搖搖頭,這下讓李曾伯之心,凍如錢塘江水!林存的意思是說勢不可挽,力不可抗,李曾伯這位置是坐不穩當了。於是李曾伯的思緒如風車般轉動,接下來他的出路出外?以相公身份知某州,保存體麵。不!李曾伯心中不甘,丟不下對時局的擔憂,更不能信任他人,於是他向皇帝奏稱道:“陛下,臣以為冬日臨近,韃勢已衰,正是與韃決戰之時,臣願率京城新軍,前往蕪湖,與賈相公共破韃軍!”他隨便找個借口,理宗也沒完全傻得,皺眉道:“昨日李相公還說韃勢猶盛,怎麽今日韃勢已衰,難道睡一覺後韃子們竟然齊齊患了急病?誰人能讓韃子們患病,真得謝謝他了!”理宗這話說得有趣,讓有些小官忍不住撲哧一聲,連忙收斂,以免被禦史彈劾他們君前失儀。李曾伯沒笑,稟道:“臣立軍令狀,限期一月破韃,若做不到,臣願自縛於君前請就湯鑊!”他這麽一說,理宗也嚴肅了,說道:“君前無戲言!”李曾伯重重頓首道:“並無二話!”“好!”理宗同意了,讓內侍出去對三學學生道:“李相公並未懈怠,卻讓韃子得逞,難辭其咎!既然他立了軍令狀,作出了交代,官家不是不講情麵的人。限期一個月,時間一到,若無進展,李相公再自縛於君前請罪!你們散了吧!“李曾伯立了軍令狀,在世人跟前有話說了,三學學生遂散去,風波暫時平息。此事餘波嫋嫋,一些人認為民心向背,李曾伯不可不戰,但勝負難料,若勝了一切好說,要是失敗的話,後果難言。丁大全一黨彈冠相慶,認為李曾伯此行必敗,他們靜侯“佳音”即可!這幫人不是感覺敏銳,而是武曲星孟之祥之妻斷言李曾伯必敗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