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2節 跌落凡塵的趙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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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河以北,真定府。真定,乃河北正定的古稱,再早一點,真定也不叫真定,它還叫常山,常山趙子龍的常山。在現代石家莊崛起之前,真定府千百年間一直是華北大平原中部最富饒最繁華的大都會。真定又與太原處在一條平行線上,互為山西與華北大平原往來大道的起點與終點,所以人們習慣上將“錦繡太原城”與“花花真定府”聯句。除了趙雲,真定還出過趙佗、範仲淹、李杲等名人。現在,這裏又多了一個名人,日後他的故事也將流傳。府城西南郊外,一座普通的小山崗,路過的漢人、南人們,隻要知道的,都會下馬下驢,步行而過,不敢怠慢和褻瀆。山崗上一處普通的茅舍裏,一個身著青衣的白頭翁正拿著一個撥浪鼓在哄著搖籃裏的女孩兒,他看著孩子,滿是慈愛,旁邊還坐著一個老婦,在納著鞋底。表麵看來,這是一個爺爺奶奶帶孫兒的溫馨場景,然而從外麵進來的一個麵白無須的人,鄭重跪下,叩頭,衝著白頭翁尖聲道:“官家,王聎和章士元求見。”白頭翁淡然道:“讓他們進來吧。”“尊旨!”跪著的那人又尖聲道。官家!這是一個逝去王朝的至尊的尊稱,現世上南北二個皇帝,孟之祥讓別人稱呼他是皇帝、陛下等,自稱為朕,粗俗起來就是“勞資”和“爺”,北朝的忽必烈也差不多這樣的稱呼,多了大汗、可汗等稱呼。是的,白頭老翁正是前朝理宗皇帝,趙昀!和他一起的是前朝皇後謝道清!開慶之亂,趙昀夫婦被蒙韃俘虜,當時一些韃子要重重地羞辱他們,以顯蒙韃大朝威風,被忽必烈阻止。他身邊的漢人多,讓他非常清楚宋史,知道金滅北宋後,擄走徽、欽二帝,金人挾二帝及其後妃宗室北返,以“牽羊禮”對待他們。當被擄人員到達金朝京師會寧府時,金人舉行了獻俘儀式,命令二帝及其後妃、宗室、諸王、駙馬、公主都穿上金人百姓穿的服裝,頭纏帕頭,身披羊裘,袒露上體,到金朝阿骨打廟去行“牽羊禮“。“牽羊禮“包括所有女人!她們衣不蔽體,任人圍觀,指指點點,徽宗的鄭皇後、欽宗的朱皇後也被同樣處理,朱皇後忍受不了如此奇恥大辱,回屋後自縊,被救後又投水自盡而死。金人還為兩位皇帝起了侮辱性封號,稱徽宗為“昏德公“,稱欽宗為“重昏侯“。當宋徽宗歸天時,金人甚至拿他的屍體來榨油點燈!……其慘其烈,世之罕見,實則違逆天理,更有違“一王不弑一王”的至理。道理很簡單,你為至尊時羞辱殘害另一個至尊,你能這麽做,其他人亦可這麽做!當宋蒙兩軍合力攻破金國都城蔡州後,金人作為一個大民族,從此在世間徹底消失!死掉的金哀宗自焚得不幹淨,殘軀被宋蒙兩軍瓜分,大部分被孟珙帶回臨安府,宋廷用於告廟!報應之烈,讓忽必烈悚然生懼,因此他並未象金人般苛待理宗,更沒有對他與謝道清做些什麽,而是把他們軟禁在真定府,還派以前他們的tj和宮女服侍他們。僅此而已,理宗夫婦得到善待,其餘的妃嬪公主等則保不住,她們被蒙韃貴戚和大將瓜分殆盡,盡情玩弄,這當中包括了理宗皇帝最寵愛的瑞國公主,她落入了忽必烈dd拔綽手裏,慘被圈叉圈叉,之後生產一女,最終香銷玉殞。瑞國公主趙氏,宋理宗獨生愛女,母賈貴妃,萬千寵愛於一身,長得也很漂亮,才二十出頭就歸天,可惜了!她產下此女乃是理宗皇帝的外孫女,意義重大,對於拔綽不算什麽,出於某種考慮,在忽必烈的吩咐下,拔綽安排了乳母,將此女送給趙昀夫婦撫養。雖說其父是番邦人士,但感念亡女,趙昀還是養育了她,取姓名為趙玦。古代稱圓環形有缺口的玉器為“玦”。《白虎通》說:“玦,環之不周也。”《廣雅》說:“玦如環,缺而不連。”玦存在著缺陷,對於自己國家和女兒的遭遇,趙昀痛惜萬分,故給外孫女取名為“玦”。趙昀夫婦隱居在真定府郊外,有一定活動範圍,隻要不離開,韃子也不幹涉,約法三章:“別想著逃跑,逃跑的話,他身邊的人統統倒黴,包括謝道清和趙玦”,因此趙昀種地、放羊為生,韃子也送了一些書給他看,他與皇後謝道清相依為命。謝道清先前不得寵,落難後,少年夫妻老來伴,前帝後兩人相敬如賓,小日子就這麽過著。現在兩個前朝大臣求見,王聎和章士元都是開慶之亂時被俘往北方,韃子讓他們來,所為何事?不久後,王聎和章士元皆著青衣,進了茅舍,見著趙昀夫婦,立即行三跪九叩大禮,口中請皇帝安、請皇後安,眼中湧淚。主辱臣死,可恨自己無法為皇帝做些什麽。趙昀淡然道:“起來吧!”“謝陛下!”王聎和章士元起來後低頭縮身,恭謹一如先前君臣之時。他們知道禮儀,更知道要是他們敢對落難帝後無禮,真會遺臭萬年。“說吧,什麽事。”趙昀一直很平淡的態度,他受了失位的奇恥大辱,早已生死看淡。“臣啟陛下,如今大朝大汗意欲開啟南北和談,與南方……逆朝談和,為表示誠意,準備釋放一些人回去,因此他們派臣等來,想看看陛下有何吩咐。”王聎說明來意道。君臣現已知道孟之祥以明代宋之事,對於這等僭逆之人,人人得而誅之,因此在趙昀麵前,王聎表現出憤慨的樣子,反倒是趙昀情緒平靜。沒錯,初時他也極為憤怒,後來他就釋然,木已成舟,他又能如何,暴跳如雷生氣徒讓自己傷身,卻損不得在應天府高踞皇位的孟之祥分毫。章士元取出一張紙說道:“稟陛下,他們給了一份人員名單,說陛下可以在其上欽點二十人離開,回到南方。”趙昀揮揮手,tj上前取過紙張,呈上來給他看。定睛一看,上麵是密密麻麻的人名,謝道清、趙玦的名字赫然在列,韃子居然肯放她們回朝?他抖抖紙張,衝著謝道清道:“皇後,蒙人同意放你回朝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