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階時雨歸心，要領在於歸心。元神歸處，促生靈台。”龐敏輕啟櫻唇，凝神念道，“樸氣而生，山石是也；動氣而生，飛走是也；精氣而生，人是也……”

    陸子清的念頭隨著她的聲音不斷精進，真氣衝關，打通道道關隘，時雨歸心的心境油然而出，四周由靈氣凝結而成的雨霧開始不斷呈現出心境變化的形狀，時而凝聚，時而飛旋，時而靈動。

    心法已經提前參透，所有可能會犯的錯誤都已提前知曉，心境的凝結便如水到渠成。氣已聚，神已凝，真氣開始質變，經由心境進行靈化，構築靈台。靈台一起，心有歸處，三階法身已成！

    陸子清緩緩睜開眼，瞬間站起，以元神帶動肉身，立於水麵之上。元神立得住，肉身就立得住。

    太一鴻蒙氣在五行中為水相，真氣融合了靈力，呈現為雨霧，絲絲鳥鳥自身上擴散開來，感應著四周的一切。

    這就是鴻蒙法壇，他現在可以感應到逸散在四周的靈氣，可以站在水麵上。這道水麵，還有飄蕩的小船，都是皇貴妃的法域凝結出的靈境。這道水麵的存在是為了能提引自己，給元神一個立足點，觸發心相，促生靈台。

    陸子清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變化，邁入三階，元神之強可以反映到肉身，讓凡軀開始質變為法身，能抵禦外界的侵蝕。當然這隻是一個開始，還需要刻苦的修行才能讓法身變強。

    “如此毫無遲滯地邁入三階，毫無心魔？”龐敏以心眼掃視陸子清，輕聲道，“你似乎還有餘地。心法起，直接衝四階。”

    陸子清大驚：“我沒學過！”

    目前他對於太一鴻蒙氣四階所有的理解，來源於一個二年級的師兄，經常來絲帕館做按摩的。這師兄是二年級的佼佼者，正在從三階衝四階，但總是懷疑自己行差踏錯。在這一刻，此人的不安也就是陸子清的不安，此人的恐慌也就是陸子清的恐慌。

    一瞬間，心境產生的彷徨、猶豫，化作一片片雨幕，在水麵上掀起了漣漪。陸子清慌忙穩住心神，腳底的水麵開始起伏不定，帶得龐敏身下的小舟微微起伏。

    然而龐敏隻是玉手一揮，吐了一聲：“定！”

    一道波紋從她身下散開，水麵瞬間平靜下來，所有的波瀾都瞬間褪去，水麵光潔如鏡。

    陸子清的彷徨不安也隨即消失，神魂安定，摒除雜念。

    “你放心衝關，我自會助你。”龐敏身下的船頭無聲飄走，但船頭永遠對著陸子清，“聽我傳授法訣。”

    陸子清凝神靜聽。

    龐敏輕啟櫻唇，道了一聲：“唉——！”

    陸子清一怔，法訣就是歎息聲？心境忽然被這一聲歎息侵染，耳中雨聲漸盛，陸子清當即以心法穩住煩躁，然而隨著歎息聲落定，耳中已是大雨滂沱。陸子清的心神一瞬間風雨飄搖，觀感被歎息聲定住，竟無法自主！

    “時雨歸心！”陸子清慌忙重拾心法，以歸心之念將心境穩住，“元神歸來！”

    神識恢複了清醒，陸子清穩定心神，將歎息聲帶起的悲觀情緒從自己靈台掃出，從水麵上一躍而起！寧靜的水麵已經成了一個巨大的黑洞，再無落腳之處！

    陸子清奮力踏出一步，拚盡全力一聲大喝，一腳踏在虛無之上！剛剛修成的真氣化做靈光，自足底爆開，發出雷霆般的巨響，呈現出一道冰裂的紋理，從足下裂開！但是最終沒有崩潰，陸子清站住了！

    陸子清金雞獨立，就知道皇貴妃不會這麽容易饒了自己！但是小爺站住了！

    “悟性不錯。”龐敏澹澹道，“難怪老祖宗會賜你法印。論輩分你也能算是本宮的小師弟，本宮就幫你一把。”

    陸子清感覺很不妙，該不會是想整死我吧？

    皇貴妃不由分說，冷冷道：“隻要你能維持住法身不墜，邁入四階就差不多了。”

    陸子清惶恐：“口訣呢？”

    不可能真的是“唉——！”吧，那我就要“啊——！”了。

    龐敏道：“我太一鴻蒙四階真傳，豈是文字可以描述？”

    龐敏的蓑衣一陣輕響，她從船頭站了起來，玉手從蓑衣上摘下了一片茅草葉子，含入櫻唇。那片枯黃的葉子在她手中亮起，竟變得翠玉一般，散發著瑩潤的光芒。紅唇裏輕輕一吹，一道模湖不清的哨音傳入陸子清耳中，傾聽之際稍一分辨便化作隻能意會的真言，猶如天籟之音，一遍又一遍在靈台中回響。

    陸子清踉蹌幾步，每一步腳下都是一道雷音，真氣結成冰麵，在腳下破碎。但隨著真言入耳，陸子清漸漸站穩了腳步，踏出的雷音也越來越小，漸漸沒有了裂紋，而是一道道漣漪自腳下蕩開。

    提氣，凝神！法身增強！

    水麵再次凝成，這一次是由陸子清自己的心境所化。陸子清不斷念著真言，按照自己的理解來導引真氣。

    心頭漸生感念，過水無痕。

    皇貴妃之所以用靈力幻化出一葉小舟，是因為舟過水無痕。這片水光便是她的法域，人人皆落水中，唯有她可渡人。

    陸子清不由得冥思苦想，我的法域，又該是何等模樣？

    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心性，所見不同，心中的回響不同，法域呈現的力量也必然不同。

    低頭一看，水中竟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陸子淑在對著自己甜甜地笑。陸子清一怔，下一刻陸子淑倒在一片血泊中，而持劍殺她的人是——李婉兒？

    陸子清一驚，迅速澄淨心神，使水中的倒影消失。

    心魔，這是心魔！

    “唯有不斷與心魔對抗，直至心性堅若磐石，才能淬煉出法域！”

    皇貴妃冷冷說著，玉手推開身上的蓑衣站起來，以絕世身姿傲立船頭，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琵琶。十指如輪輕輕一撥，琵琶反彈，衣帶舞天。琴音如歌如泣，入耳便生綺念。

    陸子清滿眼都是腰肢婀娜，皓腕生輝，無論如何無法將心魔驅散，直接吐血。

    陸子清咬牙切齒，我懂了，娘娘你不是來給我護法的，你是在故意給我製造心魔！

    “過水無痕，風吹不動。”

    皇貴妃以纖纖玉指撥動琴弦，在陸子清眼中比霄雲派的劍光還犀利。水麵的倒影中，無數心魔衝天而起。

    陸子清緊急運起真氣，已經完全憑著本能在抵抗了！一切的魔音、一切的綺念都在眼前化作了——一個腎虧的師兄的模樣。

    心魔瞬間自退。

    真氣已經在經脈中自動流轉，絲帕館中幫師兄處理過很多次了，麵對這種情況，自湧泉走起！鎖牢腎氣，元陽大盛，反衝靈台，法身穩固，元神安穩！

    還好有腎虧的師兄救了我！

    陸子清的渾身被一道清光所包裹，法身大成。

    龐敏微感驚訝，這麽快就修成明王不動心？這意味著陸子清已經從剛入三階的水準成功蛻變至三階巔峰。

    接下來以不動心催生法域，四階必成。

    龐敏忽然起了好奇心，這小子的法域究竟會是什麽模樣？

    輕舟在玉趾下無聲漂轉，船頭始終對著陸子清的眉心。一道道波紋從船下散開，龐敏開始用法力直接衝擊陸子清的心神。每一道波紋打在陸子清的法身上，對陸子清而言都不亞於一道滔天巨浪的拍擊。

    這一刻龐敏起了好勝之心，今日若是見不到陸子清生出法域，本宮還就不甘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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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子清仰天咆孝，法身似乎要崩潰了。但是隨即一道青光自體內湧出，化作細細的絲縷，如繭交織。法域開始催生了，鴻蒙真氣所至，靈風化雨，席卷天地，一道影子從雨霧中模模湖湖升起，似在對著天地嘶吼，今天不是你服我，就是我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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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鴻蒙法壇之外，眾人都在焦急地等候。

    怎麽會花了這麽久？

    難道說，獨孤敗的晉階居然十分不順利麽？或者他的傷勢引發了嚴重的後果？

    各院的閑人都來觀禮了，都想知道這一次鴻蒙派是不是真的能有這麽多弟子晉階。

    姬廣利、阿巴斯都來了，聽說獨孤敗不知道怎麽受了重傷，現在晉級出了問題，彼此看了對方一眼，非常難得地會心一笑。

    阿巴斯心道，他幹的。

    姬廣利心道，他幹的。

    肯定是獨孤敗得罪了這卑鄙小人，輸不起，於是找高手，專門在晉階儀式前打傷了獨孤敗。

    阿巴斯和姬廣利“心頭雪亮”，不約而同地用鄙視的眼神掃了對方一眼，重新拉開距離。

    兩人都不服氣。

    對阿巴斯來說，霄雲派的晉階非常難，原本他已經摸到瓶頸了，隻消再鞏固一個月的劍心就差不多了。誰知被獨孤敗以卑鄙的手段吊打，劍心大損。但師父說，這倒也是個意外的收獲，劍心被打散，重拾劍心的機會也不是人人都有的。重修之後，自然會有更多領悟，可以讓劍心更強大。

    隻不過是晚一點兒晉階，待我修成三階劍心，自然可以吊打鴻蒙弟子。

    阿巴斯傲然孑立，心道，經曆了更多的磨難，我會比你們都強！就像流星，你們隻能看到我身後的光芒。

    姬廣利同樣在想，我還沒出手，獨孤敗這小子就自取滅亡了？哼哼，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