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船上的老六聽著大師姐的回複，差點笑死在船上。
    三師兄表情中帶著思索緩緩走了回來。
    “不愧是大師姐，此言甚得我意，小六，若你墮入魔道，我便跟大師姐一起，先殺你。”
    “哈哈哈、啊？”
    “我、我……”
    無論過了多久，這位小六師弟總是適應不了三師兄無意且十分認真的冷幽默，常常會令他在笑的最開心的時候一句話將他噎死。
    六師弟被這麽一卡，腦袋頓時有點轉不過來，飛舟中央兩人麵對麵，一人神情認真，另一位則滿臉迷茫，仿佛對峙一般。
    “噗！”
    原本安靜的兩側同時傳出笑聲，一個顯得清亮慷慨，另一個則是帶著些許冷意。
    少頃，飛舟飛達山門。
    五年的駐守任務至此圓滿。
    ………………
    …………
    ……
    時值秋中，溫度宜人，陽光暖而不燥，秋風爽而不涼。
    天氣宜人，然則總有人外事盈心，無一絲心情享受好時節。
    回歸三仙溝的路上，楊虎與吳乾幾乎一路沉默，此刻已然到了村子邊緣。
    “阿乾，我可能沒法留你了。”
    “嗯，我知道。”
    事出有因，吳乾早有心裏準備，即便楊叔不說，他也會提出來的，他更加擔心的，卻並不是這個。
    “按照你之前所說，對方該是不知道你根底，趁著對方暫時無法采取什麽動作，你早些離去，至於我和你楊嬸、楊妞，則不用擔心，你是外來者，村裏人都可以作證，即便那人找上來，當也不會有事的。”
    說到這，楊虎頓了一頓。
    “或者……算了，此事我有分寸，不會牽扯到我們的。”
    “嗯，一會我去找村長爺爺說說，也給村民們提個醒。”
    話音未落，楊虎豁然停下，轉過身來，神情十分嚴肅。
    “你不能告訴村長。”
    吳乾愣住了。
    “為何……”
    “告訴村長，你就走不了了。”
    “一會你回家收拾東西，立刻走，其他的自有我去處理。”
    楊虎叔突如其來的生硬語氣讓吳乾感到很不舒服，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回複，隻好沉默點頭。
    二人並排，楊虎靠前一些，方才的話說完，楊叔的步子變得又大又快，仿佛是真的急著將吳乾趕走一樣。
    吳乾有些不明所以，隻是在後方亦步亦趨跟著。
    某一刻，楊虎停下，在自家院門外。
    吳乾隨之止住腳步，有些疑惑地抬目光——
    ——看見了正在院落中央站著的老人。
    “轟！”
    好像有許多東西一下子衝進了吳乾的腦袋，頭旋、耳鳴，有一瞬間他感覺整個天地都朝他壓了過來。
    ——村長怎麽知道的？
    ——楊叔、楊嬸子、楊妞兒還有……自己。
    ——楊嬸……
    方才還有些疑惑，楊叔為什麽說村長知道這事會不讓自己走，現在他全明白了，或許這便是頓悟。
    自己招惹修者，偶，這邊的大家稱之為仙人，那麽事情不曾塵埃落定，自己的離去便意味著三仙溝可能的巨大風險，而村長穩穩妥妥帶著三仙溝的大家安然走了這麽些年，也絕不是表麵上慈眉善目的老爺爺那麽簡單，既然如此，他又怎麽會在知道這件事之後，輕易地讓他離開呢！？
    說地難聽些，方才楊叔讓自己快走，已經是有些置大家的安危於不顧了，若是村民們知道此事，楊家是沒法做人的。
    楊叔……
    然則此刻村長在楊家的院子中，明顯是在等自己回來，說明，他已然知道整件事情的經過了。
    楊嬸子……這位性格在吳乾心目中像極了自己母親的聰慧女人，並未聽楊叔的話帶著妞兒躲去後山，而是做了一個最有利於自家男人，自家孩子，自家村子的決定。
    楊嬸子果然聰慧，有些關節老早看地清楚明白，他對吳乾的好做不得假，然而她還是做了這樣的選擇。
    這樣對誰都好。
    “好冷啊……”
    陽光照在身上，然則吳乾再也感受不到絲毫的溫暖。
    他知道的，他也理解的，他也能夠接受。
    但是真的好冷、好難受、好想哭啊……
    吳乾的臉色比任何以往的每一次更加蒼白，便如同此刻這整個世界的顏色。
    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是一個有能力、有擔當、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畢竟，今年，他都二十四了。
    成長或許從來不是一年一年身體上的積累和成長，而是某一瞬間精神的跨越，就是那一瞬間，若是過不去這坎，人生大約也就完了。
    轉瞬如千年，幾個呼吸的功夫，吳乾的眼神經曆了無數的掙紮和蛻變，最終還是沉凝下來，隻是臉色仍舊是雪一樣的蒼白。
    “現在就離開！”
    楊虎低沉急促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吳乾望了望旁邊的楊叔，心中感動已極。
    然則，他不能離開。
    楊叔心中重重歎了口氣，目視吳乾走向村長——也就是自己的三叔。
    半頭白發，身形微微佝僂的老頭，此刻並無半分慈祥溫和，眼神中帶著鋒芒，背手看，安靜地看那個年輕人麵色蒼白地走向自己，氣勢威嚴已極。
    年輕人精神狀態明顯很不好，沒有前些天那般的自信和活力，但多了一些以前身上並不曾有過的，極為堅定的東西。
    稍遠些站著的楊虎剛要邁步向前，卻聽見自己的三叔說道：
    “小虎，妞兒他們娘兩還在我家，替你擔驚受怕的，你且去照顧他們吧！”
    楊虎欲言又止，村長便直勾勾用眼神盯住他，一直到他低下頭轉身離去。
    名為楊鐵的老頭將目光收回，與吳乾對視。
    率先打破沉默的卻是吳乾。
    有些沙啞無力的聲音傳出，
    “村長，你知道的是否夠清楚，要不要我再與你說上一遍。”
    語氣平實，並無半點怨懟或憤懣，也沒有諷刺不甘。
    楊鐵被這孩子小小的震撼了一下，但他畢竟閱盡人間滄桑，豈會將情緒輕易從臉上表現出來。
    “也好，有些事情，我確實還要再與你求證一番。”
    楊家的院落中，這一老一少，便如此隔著一張半人高的木桌，相對而坐。
    奇怪的東西在場間蔓延，在人們的心中生根、發芽。
    唔……那並不是誰種下的種子，那是人心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