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嗎？”
    三仙溝楊虎家中小院中央，村長垂下目光。
    “暫時，沒了。”
    村長不虧是村長，幾個問題都問在關鍵處，但事實上有些問題吳乾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的，比如，麵對一位仙人，即便是重傷情況下，吳乾如何能死裏逃生。
    他無法解釋，也隻好說一些推測。
    “你……要留下。”
    楊鐵目光直視吳乾，語氣稍有停頓，但無絲毫猶豫。
    吳乾抬頭與之對視。
    “村長，我有幾個問題。”
    “你說。”
    “此事，該怪我嗎？”
    楊鐵似乎出現了一瞬間的失神，但很快恢複。
    “不怪。”
    “若是那人尋過來，遷怒於大家，你又該怎麽辦？”
    “盡人事，安天命而已，少死一些人，總是好的。”
    村長口氣生硬，與之前和吳乾和睦交談的慈祥老頭，判若兩人。
    “嗯，我懂了。”
    楊鐵眼神深處閃過不易察覺的悲哀之色。
    “若是，你們留不下我，又當如何？”
    老人的眼神瞬間鋒利如刀，心中甚至開始質疑起吳乾方才說地到底是否真實。
    “你會走嗎？”
    “村長，你，會留嗎？”
    一位曆經世事的老人，一個初生牛犢的年輕人，竟然在勢均力敵地對峙。
    生死之間走了幾糟，吳乾在某些方麵的成長飛快。
    “我當然要留你！”
    “可是，我要走，你們真的留不住我。”
    老人緩緩站起身，怒威在臉上凝聚。
    楊鐵心中隱約有了不好的猜測，這年輕人來路不明，且竟然能從仙人手中逃生，會不會……
    一種久違的荒謬感和無力感湧上心頭，以至於老人竟然有些控製不住怒火。
    他強要留下著年輕人，不會弄巧成拙了吧！？
    氣氛僵硬，吳乾同樣站起身來。
    “我不會離開，但絕不是因為你要留我！”
    “楊家對我有救命大恩，我絕不會獨自離開。”
    “半年，半年內，那什麽狗屁仙人若是尋來，我自與他分說，無非一死，其後他再如何對大家，我無能為力。”
    “半年後那人若是不來，我會離開三仙溝，村長，那時，你也不要妄想留我，做到這裏，我無愧於心了。”
    場間近乎凝滯的的氣氛，便在吳乾一句一句鏗鏘有力的話語中，迅速消解。
    “吳小子，你不會與那仙人一樣，也是個修仙者吧，你可不要消遣老頭子！”
    “嗯？”
    吳乾有些搞不懂老頭的腦回路，怎麽會突然問出這般問題。
    “我在村裏呆了快一個月了，我是什麽人你看不出來？”
    楊鐵再次坐到桌前，仿佛是鬆了一口氣。
    “還好不是，老頭子心髒可不怎麽好，實在禁不起折騰了……”
    吳乾聽地雲裏霧裏，緊皺著眉頭還在思索這到底是個什麽套路。
    “吳小子，你且坐下，我與你……說一個故事。”
    老頭子臉色由晴轉陰，口氣也和善了許多，仿佛又要變成那個慈眉善目的老爺爺了。
    吳乾眼神帶著警惕坐下，心道老頭子變臉這快，不會是要暗算我吧！
    相比較這人老成精的楊鐵，吳乾終究還是太年輕了，硬碰硬不落下風已經是十分難得，當對方棋風一變，他就有點接不下招兒了。
    好在楊鐵倒不是什麽壞人，若真是有心害他，就算他此刻武力值遠超對方，怕還是要栽在陰坑裏。
    “說有這樣一個孩子，出生在深山老林環繞中的一個小村子中，他自小便立誌走出大山，見識外麵的精彩世界。”
    “也是上天眷顧，這小子十來歲的時候，遇到一夥外來的客人，其中一人意外得見這小孩子，竟然發現他天賦異稟，是個練硬功的好胚子，這孩子當即兩眼放光，也不顧一手將他帶大的叔叔反對，幾乎要拿命要挾。”
    “也是上天眷顧，這位江湖人心腸不錯，與孩子叔叔長談一夜，終於說服了對方，第二天這位大俠將孩子收做義子，兩人帶著行李，下午便啟程離開了村子。”
    吳乾一邊戒備著老頭突然發難的可能，一邊聽著對方悠哉地講故事。
    “那孩子一走便是十年，該已是二十歲了，這一天孩子的叔叔收到傳信，言說是自己的侄子在餘東府城有了大本事，年紀輕輕已經做了府城內最大漕幫的第三把交椅……”
    “現在終於穩定下來，要將村子中這百多戶人家都遷到城鎮附近，不再受這深林遮蔽，野獸襲擾之苦”
    “原本呢這該是一件大喜事，結果便在大家得知喜訊，興衝衝收拾好東西，等著接應的隊伍過來時，離村出走十多年的少年人，瘸了一條腿，帶著一身的頹喪之氣，回來了。”
    聽到這裏，吳乾敏感地意識到了什麽。
    “瘸……”
    三仙溝便有個瘸子，而且隻有一個。
    老人大概也知道吳乾猜出來了。
    “嘿，老頭子我終身未娶，開始便是因這故事中的瘸子，後來則是因為這村長之位……”
    老人臉上說不清是什麽神色，自嘲、悲哀……吳乾此時的閱曆，還難以讀懂這其中的苦澀。
    “楊叔的腿……難不成跟修者有關係？”
    楊鐵心中讚了一句這年輕人當真聰慧，擺了擺手讓對方莫要心急，緩緩說道：
    “那位江湖人其實是村中一位村民不知道隔了幾代的親戚，多少知道些根底，否則便是小虎跟我要死要活，我也絕不可能讓對方將他帶去走江湖的，如今看來，我當時眼窩子有些太淺。”
    “那位江湖人竟是一代武學宗師，楊虎三生有幸得其盡心教導，十五歲便有小成，十八歲名震一方，不到二十歲幾乎打穿了整個餘東府城的江湖。”
    吳乾此刻再也顧不得戒備對方的偷襲了，瞪圓眼睛，嘴巴張的老大，一臉地不可置信。
    楊叔，這麽強的嘛！！！？
    還有，他此刻才得知，兩人竟是叔侄關係……說是叔侄，其實更像是父子。
    怪不得剛才村長這瘦弱老頭眼睛一瞪，楊叔那鐵塔般的漢子屁都不敢放一個，他還以為是老頭子村長的威嚴如山呢。
    “小虎少年得誌，據說連府城的城主都聽說了他，有意招攬，這般情況也難為他還能記著山裏的鄉親們。”
    說著說著，楊鐵的神色漸漸黯淡，眼眸低垂間顯現出絲絲垂暮老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