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吃最好，誰最好吃。
    ——某禍世大妖
    ………………
    …………
    ……
    “這小子……”
    “有點太衝動了。”
    梁照水輕描淡寫地說道，
    “歐？”
    李石生似笑非笑地看向這位老友，知道事情多半已經成了。
    “問話太過粗糙，也不曾調查背景，勘探敵情，且沒有準備後手，援兵不足，稍有差池，他必死無全屍！”
    “比你當年如何？”
    梁照水摸了摸下巴。
    “比我強。”
    “哈哈哈……”
    “與我第一次出任務時，情況如出一轍，好在我當時運氣夠好，這吳乾小子比我還要衝動，但實力可別比那時候的我，強太多了！”
    “隻是……”
    梁照水收斂起笑容，將兩人心中的疑問提了出來。
    “村長說，那狐狸是黑色，雜毛，且有牛犢子那般大小，石頭……若是村長沒有誇大其詞，事情可能會有些麻煩！”
    “狐族天生體型偏小，黑色更是稀有，通人性、黑色、體型巨大，這些特點糅合在一起，”
    李石生微微停頓。
    “它大概率來自大山森林極深處的狐族族群，這可不太妙。”
    “這次算是來對了，若真如你我所推斷那般……”
    本來心態有所放鬆的梁照水神情再次緊張起來。
    “怕會影響大事。”
    兩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跟上吳乾。
    森林深處的族群與外界修者一方早有互不侵犯的約定，他們是怕那些妖族起了壞心對付人間城池，這可是會影響人間、妖族、修者三方平衡的大事，實在大意不得。
    吳乾按照臨走前村長的指示，來到村子最北邊的群山腳下，不知為何，以往嘴皮子不閑著的小狐狸這次出奇的安靜。
    “吳乾，我……我感覺有點不對勁。”
    “你要，殺它嗎？”
    他將腳步放緩，斟酌用詞，
    “你覺得，它該殺不該殺？”
    “……我、我、吳乾，你知道嗎，這片森林外圍並沒有黑色的狐狸，隻有、隻有、”
    心中一聲臥槽，吳乾大概也猜到了什麽。
    “這是你族人？”
    “對方可能是黑狐一族的，但聽那老人說對方毛色雜亂，或許是旁支吧。”
    狐族以黑狐白狐兩支為尊，數千年前基本是兩族勢均力敵，輪流掌權，其後白狐一族接連出了數位天才族人，始終穩穩壓著黑狐一頭。
    後來白狐也有千餘年的平庸期，可能是白狐那些年太過強勢耀眼，將黑狐一族的心氣打沒了，以至於如此長的時間，黑狐再沒有出現一位能力足夠掌管全族的天才。
    這些事在狐族內部高層人盡皆知，黑狐一族向來有怨氣，認為是白狐將自家的氣運打散了，好在狐族全族深居大山，無盡森林從不缺天材地寶和修煉秘境，外部環境非常優越，內部白狐高層也是以安撫為主，這才使得狐族仍然一體，從未出現內亂。
    小狐狸知道的清清楚楚，但卻是不能告訴吳乾的。
    許多時候，小狐狸並不是不懂事，而是不願去想，它屢次出逃，一方麵是因為他父親醉心修煉，常常顧不上她，還有就是各位叔伯兄姐之間，矛盾激化幾乎外顯，她也不知該如何自處，跑到外麵眼不見心不煩，反倒會好受一些。
    “早知道就不來了！”
    小狐狸嘟囔著，委屈巴巴，吳乾本想說什麽，但看到對方這可憐的樣子，還是把話憋了回去，換了個說法。
    “到時候我先問清楚，若是無故殘殺，我再動手，可以吧？”
    小狐狸眼中的光芒明顯亮了幾分，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吳乾哥，你不知道，在妖族中，吃人其實算不得什麽大忌諱，相反對於許多有些修為的妖類，會明令禁止手下的小妖獵殺人族，這倒不是因為懼怕人族修者，隻是相對於靈氣充沛，純真懵懂還未開啟靈智的各種飛禽走獸，人肉，並沒有那麽的美味，”
    聽著天真可愛的小狐狸用低沉的語氣說出這些話語，他莫名感覺到有些不舒服。
    人命、人肉、吃……竟可以如此隨意地說出來麽？
    吳乾也知道這方世界可能本就是如此，入鄉隨俗，他無力改變，無須叫囂，守住心中底線即可。
    “那你覺得這黑狐……”
    “你聽我說啊，人族七情六欲繁雜，修者即便號稱並非人族，但實際上每個修者，突破大境界時，最難的除卻雷劫，便是過心魔，且隨著境界提升，心魔之難更勝雷劫，但我們妖族卻極少如此，隻是渡天災地劫而已。”
    吳乾皺著眉，思考著其中的道理。
    “我們妖族弱肉強食，從無心理負擔，更不會產生什麽心魔，但若是吃人，便……”
    “……同樣也會產生心魔，而且凡人體內的濁氣入身之後非常難祛除，積少成多會停滯修煉進境，甚至反噬自身，掉落境界，身體和神魂上都備受折磨，最終淒慘殞命。”
    “你跟我說這些……”
    “我、我隻是覺得……嗯，那黑狐，其實不太可能是無辜的，但到底是什麽原因讓它去做這種有害而無利的事情，我也想不通。”
    “對了。”
    “嗯？”
    “若是吃、吃小孩，則影響就會小得多，若是……是嬰兒……”
    小狐狸支支吾吾，已經感受到了吳乾冰冷的情緒。
    “~嘶，”
    咬牙切齒地吸了一口涼氣，他控製住有些顫抖的嗓音。
    “懂了，”
    “這黑狐來自森林深處，若是沒有開啟靈智，不可能跨越這般遠的距離，來到人族地界。”
    “可若是它已經有了靈智，應當懂得吃人不利的道理……不，或者說應當知道吃成年人不利的道理，就算它忍不住要吃，也應當優先衝著嬰兒、小孩下手，而不是先去啃食那位馮寡婦。”
    “是這樣吧？”
    小狐狸把頭垂地很低，說話也是有氣無力。
    “是的。”
    看到小狐狸低沉的樣子，吳乾才驚覺自己的語氣一句比一句重，已經有些指責小狐狸的意思了。
    他暗自反省，罵了自己一句，這事跟小狐狸一毛關係沒有，反而還是她幫吳乾指出了其中的疑點，將憤恨地語氣衝向她，實在是不該。
    “嘿、嘿嘿，”
    吳乾內疚之餘也是尷尬，但這事情又太過沉重，他也隻能幹笑兩聲以示歉意。
    “小白，你不用這樣，妖族吃人怪不到你，狐族吃人同樣怪不到你，隻要你不這樣就好了嘛，這次你算幫了大忙了！”
    小狐狸低眉順眼地小心抬起頭，發覺吳乾的表情確實不再像之前那樣可怕，這才舒展身體，長長出了一口氣。
    “放心吧，我們會把這件事查清楚的！”
    安撫好小狐狸，吳乾已然真正冷靜下來。
    抬頭望向茂密的山林，他眼中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