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四 漫長的戰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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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預期不一樣,周培毅很快就帶著奧爾加找到了一切發生的地方。
在星門之後,這茫茫無際的雲海中的每一絲每一縷,都代表著一個曾經鮮活存在過的意識。而沒有肉體的依托,沒有記憶的錨定,這些意識隻能化作雲霧,無依無靠,隨波逐流。
就像缸中之腦,不能感受和體驗世界,卻以為自己擁有世界。
所以當汙染來臨的時候,當有人用外源性的類似激素一樣的物質,去挑起這些意識中原始的衝動之後,這些意識就會陷入無盡的深淵,被裹挾,被侵占,被同化,也就是被汙染。
周培毅站在這片區域的邊緣,還沒有步入被汙染的地塊。
監察官不在這裏,從場能殘留看,恐怕在關閉了“繭中雪”的瞬間他就已經離開。當然,不能排除時間亂流對觀測的影響。
殘留的能量並沒有一種維持狀態的勢頭,所以這些已經被汙染的地方,並不是因為有著限製他們的力量才保留原裝。
也就是說,汙染並不可逆。
這些經受了不可逆的汙染的地塊,和雲海不同,正在進行結塊,就像是幹涸龜裂的土地一樣,從鬆散的雲海變得發黑發幹,匯聚到一起,成為一塊塊成型的土地。
如果再注入場能,它們就會馬上活起來,從發幹變得濕潤,然後化作非牛頓流體,變成吞噬一切的沼澤深淵。
那些邪惡的怪物會有此滋生嗎?不,汙染的意識也需要載體,這載體必須是能力者的完整的肉體,就像阿維尼翁那樣。
這裏剛剛好有一具新鮮死亡的屍體,她在數小時之前還那樣鮮活,還在抱怨,惱怒,歡笑。
監察官把瓦盧瓦的肉身留在了這裏,在這片被汙染的地塊中心。
他想要她成為汙染的餌食嗎?還是說隻是沒有顧及她?
周培毅不知道那人到底多麽傲慢,還是當時逃命時確實狼狽,他用眼神示意奧爾加留在汙染的地塊外,獨自走進了汙染的泥淖。
這些被汙染的意識,盡管已經結成了幹結的地塊,卻還在進行著緩慢的移動。當周培毅的腳帶著他自身的場能踩在上麵時,馬上就有一塊發黑的汙染的地塊,仿佛咬住了獵物,死死不放,似乎要順著周培毅的褲腿一直向上,直到有機會鳩占鵲巢,吞噬他的內心。
還站在地塊外的奧爾加目睹了這一切,她觸目驚心地看著那些地塊就像是獲得了生命一樣,從結節的幹土變成一條一條扭曲的小蛇,或者觸角,妄圖吃掉這個踏足其中的肥肉。
“很有趣,不是嗎?”周培毅看到了她的反應,看懂了其中的害怕,若無其事地說,“沒有肉體依托的意識,沒有現實的依靠,哪怕匯聚成這樣的整體,也隻會遵循本能。本能希望他們去吞噬,他們就去吞噬。”
哪怕會為他們自己帶來滅亡。
周培毅輕鬆湮滅了附著到他腳邊的汙染,他已經可以確認,他的能力完全對汙染有效。
但湮滅並不是毫無損耗。
周培毅能對付那樣巨大的牛頭怪物,是因為周圍的環境中逸散了大量無主的能量,這些原本屬於偽神巨人的能量還沒來得及被深淵吸收,所以可以被周培毅所用。
如果周圍沒有足夠多的能量供周培毅借用,他就必須使用自己的能量來消耗汙染。而他自身的場能並不算強大,一直都無法從一般探測器上測出場能等級。
至於被汙染的能量,毫無疑問,他是無法借用的。
這就非常麻煩了,周培毅不禁撇了撇嘴。
假設,之後在另一座被汙染的星宮,不得不陷入戰鬥。恐怕那裏可不像是第二神子的星宮那樣,充滿了逸散的場能。說不定,偽神的鮮血已經被榨幹,完成成為了深淵的養分。
如果沒有足夠多的環境場能,周培毅就不得不使用自己的場能應戰,那就會陷入極大的劣勢。
不可立於危牆之下,不可立於必敗之地。哪怕是雲海之上,也要比完全的深淵更加適合周培毅作戰。
他想著,繼續向前走。每走一步,都要利用環境中的場能來湮滅附著在他腳上的這些汙染。
然後,他走到了汙染的中心,看到了安靜在那裏躺著的瓦盧瓦。
不像是在凡塵俗世的屍體,經過了這麽長的時間和曝曬,瓦盧瓦的身體沒有發臭,沒有膨脹,沒有斑點,她的肉身還保持了當時的模樣。
隻是她的脖頸已經完全斷開,隻靠著皮膚和神經連接,正在以一個不正常的角度歪到一邊。她的臉上滿是血汙,這些血汙也已經凝結成塊,變成漆黑的顏色。
從她的心髒中滲出了她全身的血,將汙染的地塊都染上了更深的黑色,仿佛盛開的大麗花。
這些毒血,由她用生命降下的詛咒,讓周圍的汙染都無法靠近。
她就這麽死了,毅然決然地死了,就連告別都來不及。她對監察官的恨,周培毅此前從未察覺,居然能有如此刻骨銘心。
周培毅蹲下身,撕下一塊瓦盧瓦身上的紗巾,隔著這塊紗巾一手握住匕首的握柄,一手按在瓦盧瓦的心口,稍有些費力,但還是緩緩拔出了這枚匕首。
“異信者的挽歌”,這是瓦盧瓦藏在手骨中的聖物,已經幾乎和她本人融為一體。在明媚的光芒之下,黑曜石打製而成的刃尖稱不上多麽鋒利,卻閃耀著強烈的憎恨與決絕。
周培毅把用紗巾擦去了上麵的血汙,盡管那是瓦盧瓦的血,但他也不希望被她留下的憎恨所詛咒。
他收起了匕首,然後看向瓦盧瓦的屍身。
當時,師姐科爾黛斯也曾經被人扭斷了脖頸,凶手就在不遠處。
那個時候周培毅有著無比強烈的願望,居然逆轉了那個過程,讓還沒有完全死透的師姐活了過來。
這件事的細節,周培毅誰都沒有告知,哪怕是師姐本人,都沒有聽到他如實描述那個過程。
他知道,比起治愈,那更像是扭轉了時間的流動。
彼時彼刻,他就在懷疑自己的能力是否和熵減有關,和時間的流動方向有關,和這個世界的毀滅有關。
寒寂潮,時間亂流,汙染,世界意誌和饋贈,星門之後的世界樹。越來越多的信息湧入腦海,而他的懷疑也漸漸明晰。
試一試吧,也許,萬一,說不定,說不定就能救活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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