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機，契機，如果永遠也遇不到呢？
    “我過去的記憶，是被人塑造出來的嗎？”奧爾加不禁問，“我們的監察官，他也擁有您這樣的能力，對嗎？”
    女人的聲音像是輕飄飄的鬼魅，順著悠蕩的挽歌而來“十二代神子曾經到過星宮來，與我有過一麵之緣。如果他曾經複製模仿過我的能力，那他也能看到別人的記憶。”
    “您的能力，能改變人的記憶嗎？”
    “被改變的記憶會帶來某種失真。就像是油畫上的水彩，大理石上的鋼筋。不該在那裏的，您總會察覺到異樣。”女人說，“所以，我不會這樣做。”
    “但我們的監察官，說不定會。”奧爾加不由得憤憤起來，“我的記憶，經過了他的塑造。所以我才會”
    “您過去經曆的確實是您的經曆，您彼時相信的也的確是您的信仰。”
    女人的話讓奧爾加有些錯愕，她愣住了許久，才繼續問道“什麽意思？您是說，我的記憶不是被塑造的嗎？”
    “塑造不隻有修改一種。如我剛剛所言，您在自己的記憶中，能感受到異樣嗎？您有些想不起來的事情，卻不知道那些事情是否真實發生。”女人說。
    “是監察官大人，刪除了我腦海中那部分記憶嗎？”
    “他用了些手段，讓您不會記下自己不曾經曆過的事情。”
    奧爾加更加疑惑了“我不明白。”
    “也許，裏麵的風景會給您一點靈感。”女人輕笑著說，像是鬼魂一樣輕飄飄地蕩到奧爾加身前，“請隨我來。”
    奧爾加握緊了拳頭，跟上這半透明的鬼魂，隨著她，一起穿過最後狹窄的道路，然後，在銀藍色的輝光之下被照耀。
    偽神她已經見過，破敗的巨人，帶著駭人的心跳，被十字架緊緊束縛在星宮的地心，用鮮血為星宮運轉的能量。
    而第二星宮那位偽神，它幾乎被吞噬殆盡的模樣，它被深淵侵蝕的慘狀，讓奧爾加至今想起都會心有餘悸。
    相比之下，眼前的景色，比起驚悚，居然有些溫暖。
    能清晰分辨出男女的兩位偽神，在銀藍色的水晶之中緊緊相擁，將身軀牢牢貼合，仿佛本就是一體。他們作為人類，一定經曆過刻骨銘心的愛情，才會像這樣生死相依。
    奧爾加沒有聽到心跳聲，這水晶之中，也沒有將澎湃的力量傳遞到星宮之上。這也許就是這座星宮荒蕪的原因，這兩位偽神，都死了。
    隨後，奧爾加的目光才看到，這溫暖和淒涼之中，令人畏懼的可能。
    “她懷孕了？”奧爾加連忙問道，“那孩子呢？那孩子到了凡塵俗世裏嗎？亞格亞格是唯一從星宮返回地麵的十一代騎士，他知道那孩子去哪了！”
    “有趣的猜想，但距離真相尚且有距離。”女人搖了搖頭。
    她引導著奧爾加，輕飄飄地飄蕩，直到奧爾加手中的光源能在銀藍色光輝的幫助下，照耀一個蜷縮在毯子裏麵的小小身影。
    是雷婭。奧爾加啊奧爾加，你太在意你自己，居然忘記了此行最重要的事情。
    她自責過後，連忙快步走到小姑娘身邊，從毯子下麵找到她的手，握住她的手臂，檢查她的生命體征。確認一切沒有問題之後，又小心翼翼地掀開毯子和她染血的上衣，摸了摸她已經沒有傷口的小腹。
    “隻是睡著了。”奧爾加這才安心。
    “隻是睡著了，她太累了。”女人說，“她還沒有準備好，準備好作為騎士來承擔這個世界的重責。”
    “這隻是個小姑娘，如果不是卡裏斯馬再無血統傳承，她本不應該成為騎士的。”奧爾加幫雷婭蓋好毯子，掖住邊角，“甚至作為能力者，都是臨時訓練出來的場能。”
    “血統本不是成為騎士的因素。”
    “那它為什麽會成為我們這個時代，找到一名騎士所唯一需要考慮的因素呢？”奧爾加為雷婭感到不平，“像這樣的小女孩，她本不應該承載這樣的責任，她還在成長，還在了解這個世界，她還有充滿可能性的，美好的人生。”
    “非常可惜，不是嗎？曾經，成為騎士需要高潔的品質，需要戰勝自己的讖語，成為情感和死亡的主人。”女人譏笑著說，“如今的騎士，不少人都不過是自己讖語的奴隸，被欲望所操控，畏懼死亡的到來。”
    “是監察官大人，塑造了這樣的世界嗎？我聽到騎士王和那些人討論，這現狀可能和基因工程有關係。”奧爾加試探地問。
    “我沒有答案，自然也不能給您回答。”女人說，“很多事情的改變是一瞬間，但也有一些事情，是千百年來慢慢變化的。”
    “我還是沒有聽懂。”
    “人類的基因是一種奇妙的造物。它能忠誠地保留先輩的某些特質，也許是優點，也許是缺陷，但更多是潛藏的可能。經過血脈傳承下來的基因，往往是這種可能的延伸。”女人說，“我不了解你們的時代，到底用何種方式去改變人類的基因。但我想，那一定是改變了人類所擁有的可能性。”
    “監察官大人，他在利用基因工程去塑造他想要的世界嗎？”
    “也許是，也許他隻是在找一個特別的人，一個通過基因工程，可以將祖先基因中某種特殊特質，表達出來的人。”女人說。
    奧爾加瞪大了眼睛。
    “您是說，基因工程裏麵，我們以為可以屏蔽掉場能癲癇的那種基因，其實是被植入的，某位祖先的特殊基因？”奧爾加急切地問。
    “我隻是通過別人的記憶，拚湊出一些蛛絲馬跡。對於您的問題，我還是沒有具體的答案，奧爾加，也許你能找到真相，就像找回你的記憶一樣。”女人笑著說。
    “我的記憶，會和真相有關係嗎？”奧爾加問。
    “也許有，也許沒有。”女人的話如雲山霧繞，始終不願意給出肯定的答複，“我想，這一次的深淵入侵就快要結束了，您應該帶著她快些離開這裏了。”
    被下了逐客令，奧爾加隻能悻悻然地俯身，將雷婭和毯子一起抱起來，然後將囚禁了阿德裏安靈魂的那具人偶背在身上，低著頭向鬼魂模樣的女人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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