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正藍，一群大雁劃過長空，偶有鳴叫。
    像往年一樣，季節到了，它們就該往南了。無論大地如何紛亂，天空是屬於它們的、自由的。
    梁龍德三年（公元923年），九月，東都卞州城。
    新宋門內、楊柳大街、麗正書齋。
    麗正之名，起於唐玄宗時期。當年的麗正書院修建在洛陽明福門外，開元十三年改稱集賢書院。竇夫子為書齋取名麗正，正有追思盛世，祈求太平之意。
    黃巢起義至今已五十餘年，如果從更早之前的浙東起義算起，天下分崩離析更久矣。國家之間連連征伐，文治荒廢，黎民百姓為求生存紛紛棄文從武。現今世道，重視教化的國度實在不多了。
    竇夫子，年四十餘，中等身材，方臉挺鼻、粗眉，眼神內斂，整體予人文質彬彬的感覺。這天和往常一樣，竇夫子正在書齋內給學生講課。
    “剛才上課前有同學問夫子為什麽要在如今的世道堅持辦學，現在快下課了，我回答一下這個問題吧！”竇夫子微微一笑，續道：“大家都知道天下大亂了很久，一般人都認為練武參軍才有改變人生的機會。但治理國家不能隻靠打殺，假如當官的隻會動武耍橫，百姓如何安寧？社會如何發展？”
    “何況戰爭總有一天要結束，天下必定再度太平，大家現另辟蹊徑，好好讀書，說不定以後都能在大一統的國度下考取功名，當個進士呢！”說完這番話，竇夫子臉上依然保持著微笑。
    麗正書院隻有十餘位學生，但竇夫子從不懈怠。
    “聽說三國時前前後後打了一百多年，夫子知道我們現在的仗什麽時候能打完呢？”其中一位同學問。
    竇夫子搖搖頭、回答道：“這個問題夫子回答不了。但夫子認為三國最後歸於晉，是和曹魏在三家中最重視教育有很大關係，教化是最關鍵的，不能隻顧前線拚殺而忘了後方的人才儲備。像我國南邊的吳和吳越一樣很重視教育，所以盡管吳強吳越弱，這麽多年來這兩家還是沒分出勝負。”
    “夫子去過吳和吳越嗎？”另一位學生舉手提問。
    竇夫子轉了一下身，看了一下窗外，悠然答道：“雖然天下到處都亂哄哄，但夫子年輕的時候也好動，曾經遊學路過吳和吳越。在那裏也認識了一些朋友。”
    “今天也差不多了，明天記得準時來上課啊！”
    “文化課結束，又到切磋武功的時候啦！子淩快來，看誰先到小山坡。”宋傑邊跑邊叫，一溜煙往城外跑去。郭子淩緊追其後，也往城外去了。
    卞州城東五裏外的卞河旁，宋家村邊的一處小山坡，坡上能清楚看見卞州城。
    “我又贏啦！”說罷，眉帶英氣的宋傑在小坡上一處大石旁輕鬆坐下，回頭望著郭子淩燦然一笑。
    郭子淩聳聳肩，在宋傑身旁停步，看著日落下的卞州城，笑著回答：“你今天不過是又偷步快了我半個身位而已？算上昨天也不過連續贏了兩天，心態膨脹啦？”
    “淩少最近長高啦，七八丈的距離居然半步就跨過？”宋傑哈哈大笑，續道：“小弟的低微武功都是托淩大俠的福才學到的，不占點小便宜，下冀怎麽可能跑得贏上冀？哈！”
    “咦。”郭子淩若有所思的說道：“經你這小子提醒我才發現你老哥的輕功最近進步了很多，以往盡管被你偷步再多一點我還是能反超的，但這兩天始終沒有追近多少。難怪貫叔也讚你筋骨很好，是練武的材料。”
    “哎！我還有一個月就滿17歲了，馬上就要應召上戰場了，憑現在的三腳貓功夫上戰場，我能活過半集嗎？”宋傑有點懊惱的看著郭子淩，表情誇張的說：“求郭大俠不要再私藏些什麽諸如如來神拳、辟邪刀法之類的絕世奇功了，再不傳授給小弟恐怕你的兄弟要看不見明天的太陽。”說罷，宋傑還雙手抓著頸擺出一副抽搐的模樣。
    宋傑和郭子淩都是在907年出生，按當時人的算法是17歲。
    “噗……”正用牛皮袋喝著水的郭子淩被宋傑逗得大噴一口水，邊笑邊打罵道：“好小子真能胡謅，我懂的花拳繡腿這五六年間你都學會了。我爹曾說過我有很高的習武天賦，手特別靈活，用任何兵器都會很容易上手。正是因為天賦高，爹才要我勤修煉道家的正宗內功心法，打好基礎，待他日基本功大成再練習喜歡的兵器會有奇效。“
    “淩少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是說現在還沒對哪樣兵器特別感興趣，假如你今年生日過後也要上戰場，估計你老哥早就像祖逖老前輩那樣天剛亮就聞雞起舞了。”宋傑邊說還邊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感情。
    “好小子，又把我比做劉琨了？討打！”郭子淩邊笑罵，邊出拳“偷襲”宋傑去了。
    劉琨，西晉時候的世家子弟，與祖逖為青年時好友。劉、祖二人生逢八王之亂的亂世，從小立誌報銷國家，聞雞起舞就是劉、祖二人留下的典故。宋傑、郭子淩二人感情極好，郭子淩的出身恰似劉琨，所以宋傑經常把聞雞起舞的典故放在嘴邊。
    郭子淩，年紀與宋傑相仿，16歲，漢人，父族出身河東雁門武林世家，郭父為晉王（唐帝）帳下的高級將領和謀臣。郭子淩身才高大，外貌俊秀，舉止溫文爾雅。
    郭子淩打小不在父母身邊長大，五年多前，他在家族安排下赴開封求學。
    畢竟梁晉爭霸已曆數十年，即使郭子淩身為漢人，赴梁求學也要隱藏身份。不過竇夫子為當代大儒，盡管學生少，但求學其門下也合情理，所以幾年來郭子淩的真實身份並沒有泄露。
    正是這次“另辟蹊徑”求學，郭子淩才會遇上了宋傑，一個和他一般天資超卓的練武奇才，這才不至於埋沒了宋傑這個窮小夥子，一位隻有養父的孤苦小子。至少，郭子淩是這樣認為的。
    宋傑，開封城東南數裏外宋家村的一名孤兒，16歲。身材和郭子淩相仿，相貌奇偉，頗具豪氣，像是天生的豪傑。
    後唐朝時代，各軍閥勢力為了地盤利益爭鬥不息，戰爭動員的規模越演越烈。像宋傑這樣的孤兒隨處可見，即使身為中原大國國都的開封也不例外。宋傑隻要滿17歲，就必須被征召入伍。假如宋傑的兵運不太差以至於一上戰場就領便當，以他的資質多數會被某將領甚至大人物相中，甚至日後能成就一番事業。在這亂世，窮人最終翻身成為王侯將相的例子多不勝數。當遇上了郭子淩後，宋傑這種日後能封侯拜相的預感就更強烈了。
    這，不止是緣分！這，更是一份使命！曆史的使命！
    一語成讖
    “今晚來我家吃飯嗎？”拳來腳往的對練了一個時辰後，滿頭大汗的郭子淩問宋傑。
    “好啊，我早上就和老頭子說過今晚不回去了。”宋傑爽快答道。
    郭子淩迅速拉上宋傑的左手，邊走邊說：“你小子昨天說過要來我家吃飯嗎？又胡扯。還有一個多月才上戰場，這麽早就想躲起來了？宋老爹以前當過軍頭，他明白你的心思的，王樸大哥去年從也是不辭而別就去了當兵，宋小子你不要學。小範、小魏、小劉他們以後也要從軍的，你要做個好榜樣……”
    論年紀，王樸隻比宋、郭二人大半年，但家族卻要求王樸提前當兵。
    “小範他們才十一二歲，這仗還要打這麽久嗎？“宋傑無奈歎道。
    徐子淩瞪了宋傑一眼，道：“黃巢起義到現在多少年啦？戰爭根本沒停過。我們梁國和河東的晉國都糾纏三十餘年了，至今分不出雌雄，即使其中一方明天就把對方吞掉，也不過半壁江山。剩下半壁幾年時間就能收拾了？都割據混戰這麽久了，群雄裏哪一個是軟柿子？”
    “聽說今年初李存勖已經在魏州稱大唐天子，改元同光，現在已經是梁唐爭霸了。目前河北三鎮都歸了唐，形勢上還是我們梁國不利呢！”宋傑邊走邊說。
    “雖然早前唐帝否決了梁皇劃黃河分治的提議，但唐軍一天吃不掉王彥章的部隊，一天都打不進開封，話說現在雙方還是勢均力敵，鹿死誰手還未知。”郭子淩回答道。
    “王鐵槍再厲害，也改變不了朝廷的混亂局麵，哎！”宋傑問。
    郭子淩回答：“小子今天真話癆。我們都不是諸葛亮，見步行步吧！快到家啦。”
    ……
    開封、新曹門內、居民區、羅宅。
    一個普通三進民宅，前進為商鋪，中進和內進為住處，這是郭子淩在開封求學時的安樂窩。主人羅貫是郭父的故友心腹，在開封除了照顧郭子淩，還負責情報收集工作。
    “羅叔叔，又來打擾你了。”宋傑滿臉笑容的邊向穿著粗衣麻布的打羅貫打招呼邊往中進走去。
    羅貫微笑道：“小傑不用客氣，常來！常來叔叔會更高興的。”接著對郭子淩說：“守禮叔叔剛到了一會，他在內進等你呢！”
    “守禮叔叔？”郭子淩先是威楞，隨即有感於心的拍著宋傑肩膀一同往內進走去。
    內進、會客廳
    一身白衣勁裝的青年人正在茶幾上品茶，看到郭子淩攜宋傑到來，立刻放下香茗，說道：“三年未見，沒想到小淩已經比柴叔叔更高大，十足的名士氣派，你爹看到一定十分安慰的。”柴守禮說罷，轉向宋傑道：“這位長相奇偉的小兄弟想必是宋傑吧！你們才在那小山坡上練了一個時辰，中途還折回了宋家村後再往這裏。我還想著能多嚐兩口茶才到外進等你們，沒想到你們到來得這麽早，看來是突破了！”
    “原來柴叔叔剛才到過宋家坡，我和小傑都沒有感覺附近有人，可見我們的功夫還嫩得很。”郭子淩說。
    宋傑接上話，雙手作揖行禮道：“小子宋傑有禮，見過柴守禮叔叔。沒想到小淩還有一位這麽風流倜儻的叔叔，小子好生羨慕。順道問一句，剛才柴叔叔說的突破是什麽？”
    “哈，坐下再聊吧。”柴守禮回答道。
    “我們突破了？”宋傑剛坐下便急著問。
    “你們練的是逍遙真氣吧？凝神、會意、洗筋、易髓等階段的修煉在絕學裏也是別樹一幟的。以我看，前兩階段的修煉你們應該是有小成了......”柴守禮說道。
    ......
    ......
    柴守禮邊說，宋傑邊問，初次見麵，兩人便聊個不停。
    直到。
    羅貫和他妻子捧了幾盆小菜和碗筷進來，各人入座。
    羅貫先說話：“晚飯時候到了，我們邊吃邊聊吧！”
    柴守禮改變了話題、道：“小淩能猜到叔叔今天的來意嗎？”
    郭子淩想了想，問道：“要回去了？”
    這時宋傑正嚼著一塊肉，聽到郭子淩說要回去，他突然靈機一觸，顫聲道：“淩少要走了？”
    柴守禮呀了一聲，雙目突然炯炯有神的打量了宋傑一番，說道：“除了經驗稍欠火候。小傑的智謀看來和子淩比也不差多少。”
    柴守禮頓了一頓，向門外說道：“朋友都來這麽久了，想聽的我也告訴你了，到現在還不走，要不先露兩手？”
    這時羅貫人已立在中進門口處，柴守禮也人隨聲至，飛掠至門口天井外。
    一朵朵劍花突然從中進房頂向天井處暴漲，暴漲向白衣柴守禮。
    砰！砰！砰！鐺！鐺！鐺！
    不見柴守禮手上有任何兵刃，赤手空拳的和黑衣劍客拳來劍往，兵器交擊聲不絕於耳。
    郭子淩和宋傑正想往天井處過去，卻被羅貫伸出右手攔著。後者右手食指指向上、示意屋頂還有人在，不要輕舉妄動。
    電光火石間柴守禮和黑衣劍客衣已走了十招，再一招硬拚後，兩人正分立天井兩側，中間剛好隔了一口水井。
    柴守禮雙手附後，一派名士風度的站著，道：“果然，劍招雖猛，殺意卻不濃！看來今天是無緣禦劍之法了。”
    “哦？”黑衣人答道：“柴兄看來是真的猜到我的身份了，這把劍隻是剛才在別處順過來的，可無法施展禦劍術呢！異日柴兄南來，小弟再領教柴兄鐵拳吧，在這先預祝郭帥成就奇功偉業……”
    當最後兩句話還在天井裏回蕩，黑衣人早消失再夜裏。
    這時廳中四人已來到天井和柴守禮會合。
    羅貫首先說話：“屋頂的人也走了，看起來和黑衣劍客不是一路的。”
    “屋頂人的殺氣已經掩蓋不住了，明顯不是徐知誥一路，不知道他的目標是徐知誥還是我！又或者...？”柴守禮回答。
    “徐知誥？”羅貫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終於，宋傑也反應過來，驚訝道：“剛才的黑衣人是吳國的小執政？”
    “對，我們坐下再說。”柴守禮說。
    內進、客廳。
    羅妻為四人奉上香茗，先回房間休息去了。
    “雖然有一些插曲，但並不影響我們的行程，明天早上城門一開，我們立刻動身。既然適逢其會，小傑要和我們一道走嗎？”柴守禮問道。
    其實，柴守禮此次前來就是要順便帶宋傑走的，畢竟人才難得。
    宋傑剛放下茶杯，驚訝道：“我可以和小淩一起闖江湖？那柴叔叔能順便傳授我兩招鐵拳法嗎？”
    郭子淩撲哧笑道：“這小子真懂得打蛇隨棍上，抱團取暖本就是亂世生存之法，能隨我一道走有什麽好驚訝的，你明天一早趕緊請示宋老爹再說吧！至於柴叔叔的鐵拳法，可不是這麽隨便傳人的。”
    柴守禮笑道：“雖然鐵拳法和高家的”四季拳”並稱河北雙拳，卻算不上奇功異法，以小傑的資質，隻要路上稍加傳授假以時日就可以有小成。......”
    ……。
    二、替天行道
    翌日一早
    拜別了宋老爹，柴、郭、宋一行三人騎上早已準備好的普通戰馬往東馳去，城外接應的還有唐軍的一名青年軍校韓倫。
    由於身處梁地，為掩人耳目韓倫做一般商人打扮。韓倫出身官宦之家，家世及柴守禮，不過在河北一帶，韓倫算是一名能橫著走的江湖豪傑。
    卞州城東沿廣濟河南岸的官道上，四騎正往東馳去。
    由於宋傑是頭一趟騎馬，起初一段路走得較慢，大家互相寒暄過後，交談也不多。
    當宋傑小心翼翼的摸索了一個上午，在廣濟河的一處小支流邊人馬稍作休息後。
    之後的行程提速了不少。
    這時剛到申時，四騎剛路過濟陰城繼續馳往東。柴、宋、郭三騎在前、韓倫騎在後。
    宋傑剛掌握了騎馬技巧，正雀躍不已，思維也開始靈活起來，邊騎邊問道：“柴叔叔，這四匹戰馬外表看去和普通馬匹差不多，但小子直覺覺得這都是一流的戰馬，沒有一匹是臨時湊數的，你們本來隻是準備接小淩走，怎麽會準備四匹馬呢？”
    柴守禮笑道：“小傑的確令人喜歡！這第四匹戰馬的確是為你準備的。昨晚我說過要趕兩天路，但我們的目的地不過離卞州城東五百裏，我們現在騎的是一流戰馬，憑我和韓叔叔、小淩的騎術即使中途稍做休息最多一日一夜就能趕到。隻是我沒料到小傑初次騎馬，隻過了半天已經有模有樣，按照目前的速度最遲明天中午我們就能到達目的地。”
    “但我昨晚隻是湊巧到小淩家睡……”宋傑正臉帶慶幸的回答著。
    郭子淩接上了話：“你隔三岔五的到小弟家做客，有時候還會連續來幾天。你已經好幾天沒來我家了，昨晚怎麽會是湊巧呢！哈哈！”
    宋傑老一紅，道：“點破不要說破嘛！柴叔叔，我們沿著廣濟河往東北走，是要往唐軍的地盤去嗎？”
    柴守禮點了點頭，答道：“昨晚柴叔叔沒有太早入睡，中間曾聽了一段你和小淩談話。知道你清楚小淩的父親是唐軍的人，你怎麽看待目前梁唐這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呢？”
    宋傑訝道：“我和小淩昨晚聊天時很輕聲，柴叔叔居然能聽清楚我們的對話？”
    柴守禮點了點頭，道：“你們兩個還不懂聚聲成束的傳音法，談話內容自然會被人聽去。同理昨晚我們在貫叔家的對話多半被徐知誥偷聽了，要不憑他智計再高也不可能說出最後那句沒頭沒腦的話來。”
    這時郭子淩問道：“那在屋頂的人會不會也聽到我們的談話？”
    “伏在屋頂上的那個人？我估計他是在我來到貫叔家之前就已經在那裏的，不是他突然暴露出驚人殺氣，我也沒發覺他在。現在形勢吃緊，很難想象像徐知誥這樣的頂級高手會憑空又跑出來一個，而且那人像是知道羅府的存在，不像徐知誥那樣是跟蹤而來。那人的武功最少屬於頂級，我們的對話自然是一字不漏被他聽到了。”說罷，柴守禮看了看左手邊馬背上的宋傑，示意他該回答剛才的問題了。
    宋傑沒多想，答道：“假如從黃巢起義開始算，天下已經亂半個世紀。普通老百姓誰不想過太平日子？憑朱溫這麽英明神武終其一身也隻是占據了河南山東關中和河西小部、河北小部，況且關中的岐國和江陵還是半獨立，大梁實際三分天下不足其一。朱溫也死去十年有多了，繼任者虎父犬子，現在的梁帝親小人遠賢臣，放著天下名將王彥章不願意用，數月前還處死了另外一位名將劉鄩，外麵盛傳皇帝是垂涎劉鄩的年輕小妾天下第一美人王見羞。內政一塌糊塗，外戰國土淪喪。現在梁國百姓都願意相信李存勖能重建大唐盛世，早日結束這亂世。”說罷，宋傑看了看神豐俊朗的柴守禮，示意他說完了。
    柴守禮接著道：“長安天子、魏博牙兵。竇夫子在課堂上有講解過這句諺語的含義嗎？”
    宋傑、郭子淩都點了點頭。
    柴守禮道：“盧龍、成德、魏博等河北三鎮在安史之亂後一直是三個獨立王國。而且一個多世紀以來一直和朝廷對著幹，即便到了朱溫代唐稱帝，三鎮都還存在，憑的就是節度使牙兵一體的這套強有力的親兵製度。最早的牙兵基本是當地黑道豪強或者武林人士出身，不但個人戰力強，且牙兵的世襲罔替製度使牙兵內部形成了強大的利益向心力，牙兵除了能製約牙兵的頭領，關鍵時刻還能左右節度使興替，進而影響天下的走勢，所以才會有長安天子不如魏博牙兵的評語。早年梁晉爭霸，梁占主導和魏博鎮倒向朱溫有很大關係。但自晉王（李存勖）繼位後十幾年來東征南討，勵精圖治，不但扭轉梁強晉弱的形勢，還逐一並吞三鎮，自去年收服了成德後，晉王不但自領三鎮節度使，還急於今年初於魏州稱唐皇，這不但是向天下昭示了其天命所歸，還有炫耀龐大武力的意思，唐將吞並梁的大勢已經形成。”
    柴守禮頓了頓、續道：“所以說，小傑即使選擇留在開封不隨我們離開，也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大唐的臣民。現在提前離開不過是能更自由選擇自己要跟隨唐軍的哪一位牙兵的大頭目罷了。”
    “大頭目？”宋傑露出了疑惑的眼神。
    策馬在柴守禮右側的郭子淩接上了話：“如果在太平時代，柴叔叔和韓倫叔叔大概會是獨行的武林頂尖高手，而我爹可能是河東某一大門派的宗主，可惜現在這個時代，不止山河破碎，河北和河東的武林也早完了。三鎮對抗中央已一百多年自不必說，上代晉王（李克用）為了對抗朱梁，大灑金錢擴充牙兵‘義兒軍’，其頭目‘十三太保’哪一位不是名震江湖？雖然其中九位太保已成曆史，但他們有本事的後代族人還多半留在軍中。現在的唐軍如果再選太保，單論武功可能已經不止十三人能入選了，軍隊這樣抽幹民力，估計到了大唐中興，大唐的武林也難以振作。所以小傑你想闖蕩江湖，加入軍隊是一個不過的選擇。”
    宋傑歎了口氣、道：“生在這個年代，又有什麽辦法呢？小淩的爹是唐軍的哪一位大人物呢？”
    這時，騎馬落在後方的韓倫已驅馬到了宋傑和柴守禮中間，前者道:“小傑慢慢就會清楚這個時代的生存法則，我和柴大哥都不喜歡現在這種生活，現在不過隨波逐流。“
    韓倫頓了頓，和柴守禮說道：“禮哥，前方就是大野澤南邊的廣濟河渡口，我們渡河後沿河往東北疾馳一個半時辰就會達到鄆城，熙載他們會在渡口準備好渡河的舟船。”
    廣濟河南岸，渡口
    四人坐上了韓熙載高價租用的中型客船。加上兩位船家，船上一共七人五馬。
    廣濟河寬度整體較窄，渡口這段較寬也不過十餘丈，水流不急，憑五人輕功可以輕易過河，租船隻是要把戰馬渡過對岸。
    船家是兩中年人，水上人打扮。其中一位較熱心的還提醒他們如非必要不要過北岸。
    渡河後，五騎沿著官道緩緩而行，一路上都是迎麵而來的難民，個個臉帶彷徨，一片末日景象。逆著人流，馬匹放不開腳步。
    “梁兵已經瘋了，為了阻擋唐軍，居然連黃河水都用上了，據報滑州南麵的黃河大堤已被梁軍全部挖開。黃河水已經淹了滑州城、py城和濮州城。預計會一直泛濫過來，現在迎麵而來的民眾多半是從鄆城逃難出來的，傳聞卞州今晚會開始戒嚴不讓難民進城。即使這些難民過得了廣濟河，也進不去都城。”
    說話的是韓熙載，21歲。中等身材，身穿藍色武士服，腰掛長劍，樣貌頗為俊秀。韓熙載和韓倫是遠親。韓熙載家是濰州大族，眼看朱梁國勢江河日下，家族在數年前已暗中押寶晉國，為複興大唐出力。
    “唉！”柴守禮搖了搖頭，歎道：“連挖開黃河堤壩這種惡魔般的命令都能下，朱友貞（梁帝）真的瘋了。熙載剛才提及鄆城的百姓也開始逃難，你估計趙岩那混賬會不會在惲城裏趁火打劫呢？”
    韓熙載哼了一聲，騰騰殺氣在眼上一閃即過，道：“黃河水還要有一段時間才能灌進廣濟河。我看現在鄆城的百姓都基本匆匆忙忙的逃了出來，根本來不及帶多少財物，趙岩本就是惲州的土皇帝，這次肯定會把整座城一鍋端。”
    柴守禮點了點頭、恨道：“很好！一直以來，我們都找不到殺趙岩的機會。這次斬首行動，我們‘十阿兄’順便替天行道。”
    “趙岩？朱溫的女婿嗎？”郭子淩問道。
    柴守禮斬釘截鐵的回答：“對！”
    宋傑被“十阿兄”的名頭嚇得不輕，驚道：“柴叔叔就是十阿兄？”......
    “哦！我忘了說，倫叔叔也是十阿兄之一！”
    “什麽？”
    十阿兄，一個由十位絕頂武林高手組成的鬆散團體，很少人能全部說清楚他們成員的名字，但北方的武林人士都對這名頭聞風喪膽。在北方武林，十阿兄的名頭也就僅次於“三宗四絕”，對於初出茅廬的宋傑來說，發現身邊有這種牛人，不吃驚才是怪事。
    鄆城，廣濟河大野澤段西北岸的大城，人口超二十萬。不過隨著黃河決堤的消息傳至，大多數商鋪民居已人去樓空，小部分消息不靈的群眾也正在收拾行禮陸續離城逃命。畢竟，命比財物重要。剩下不打算走的都是一些年紀大的老人，或者是火中取栗的亡命之徒。當然，城裏還有趙岩和他的牙兵。
    當晚，鄆城內、韓熙載家族的一處偏僻房產。此時的惲城除了趙岩一夥已經沒多少活人在，柴守禮五人正在這裏落腳是不會有人發現的，接應他們的還有王祚、王宴、安重榮、安從進、趙弘殷、陳思讓等六人。
    此刻陳思讓、韓熙載、郭子淩和宋傑正在屋外放風。畢竟，十阿父來了其七，自然是有重要事情將要發生，他們四個小輩還是在屋外看星星來得自在。
    屋內正廳，七人各自坐在一張太師椅上。
    除了柴守禮一身白色勁裝，其餘六人都是一身黑衣。
    王祚首先發言：“哈哈，這麽多年過去，沒想到又有任務可以讓我們十阿兄十出其七！現在鄆州城內一片風聲鶴唳，官兵和毛賊們到處搬東西忙個不停，我們怎麽靠近大魚都不會有人發現的。”
    柴守禮點了點頭，道：“這麽倒行逆施，我看趙岩是跑不掉的，現在戰場態勢如何？”說罷柴守禮看了看旁邊的安重榮。
    安重榮出身朔州大族，26歲，十阿兄裏最年輕的一位，不過他們十人的年紀相差都不大。他中等身材，自幼臂力過人，騎射功夫出神入化，外貌粗豪，目光銳利，精於情報收集。
    安重榮答道：“梁軍目前形勢吃緊下還要一條道走到黑，不但大軍不回救汴州，還兵分三路！董璋攻太原、段凝攻澶州、霍彥威攻鎮州。其中以中路的段凝兵力最盛，達五萬眾，擺明是要和我軍拚個魚死網破，不死不休。目前梁軍的主力基本在黃河北岸，他們挖開大河南堤就是想用洪水擋住我軍西進，這樣除了會阻擋我軍，他們大軍也隔在了北岸短時間不可能回救，梁軍內部空虛已經不言自明。目前山東梁軍除了王彥章和他的五百廳子都，就剩下杜晏球的一萬新兵了。趙岩在這種情勢下還要在鄆州撈一筆，無非自恃皇親國戚之威，本身功夫高絕無人敢動，趙岩帶出來的官兵不過百數。這賊現在就在城東的碧玉閣作威作福，殊不知自己大限將至了。”說罷，安重榮重重的哼了一聲。
    柴守禮接道：“據說碧玉閣是本地最紅的青樓，趙岩這老色鬼栽在那也不算冤了。”
    趙弘殷淡淡一笑，道：“傳聞趙岩身邊還有一個善於歌唱的伶人，年約二十左右，樣貌頗為俊秀，武功很不錯。來這裏前大當家和我說過，這次行動要把他算在內，也要把公子和宋小兄算在內。至於行動時機，就在明晚，到時候會另外會有人發信號。”
    柴守禮一愣、旋即道：“也對，疾風才知勁草，憑公子如今的身手，在外圍當個觀眾不會有危險。至於另外還有信號？既然大當家這麽說，我們隨機應變好了。要獵殺趙岩這種級別的獵物，全力以赴是最基本的，計劃什麽的就一邊去好了。”
    王宴聲音嘶啞說道：“我們盯了趙岩這廝也好幾年了，一直沒有動手的機會。既然兵荒馬亂他還忙於尋歡作樂，我們就當做一下好心，送這混蛋見閻王吧。不過在晚上動手，就這點便宜了他，趙岩這廝的戰鬥力在晚上特別凶猛。”
    王祚接道：“這丁點劣勢就不要埋怨了，要不是這賊晚上比白天猛，他又怎可能放鬆警惕！我們就慶幸明晚不是月圓夜吧，月圓之夜，他們那一脈的武藝會瘋狂暴漲，即便單挑王鐵槍他都敢！現在城裏已經十室九空，趙岩還想著去碧玉閣尋歡作樂，強迫青樓小姐不能逃亡，光看守青樓裏的人已經分薄了他本就不多的人手，除了個別親衛，趙岩身邊不會有多少人。等下我們七阿兄幹玩這票買賣，就把趙岩的腦袋當夜壺用。”
    ......
    明晚的安排談得差不多，七阿兄聊起家常了。
    這時一臉陰深的安從進道：“大進兄和霸兄忙於蜀地的事務，自是來不了。但迴兄呢？好不容易湊了七人，就差他了！”
    趙弘殷淡淡道：“迴兄頭一回當父親，緊張嘛！”
    “開玩笑我是不會的。”王宴嘶啞的聲音又響起“但在座各位，禮兄、祚兄、倫兄不也是剛當父親嗎？也就殷兄、榮兄兩位還沒當父親嘛！”
    性格使然，王宴在兄弟麵前是不會開玩笑的，因為他笑起來很可怕。
    “假如我們七個也辦不成，迴兄來了也是多餘。”柴守禮說道：“我們十阿兄不是有個默契，任何事情都要全力應付，任何情況下都要留個後手嗎？不要輕視趙岩，這麽多年來，能要我們十阿兄全力出手的任務就沒幾次，上麵既然要我們來了七個，這任務已經是重無可重了。”
    “殺手最重要的是隱藏能力和爆發力，我已經準備好每人兩顆小還丹，明天先吃一顆再行動。”
    “嗯”
    ……
    “我們兄弟很久沒這麽聊過了，剛才禮兄說啥？隻要殷兄、榮兄都當了父親，我們十阿兄自然升格為十阿父？”
    “對啊，我也覺得這樣順利成章！”
    “我們都出道十幾年了，輩分高點也是應該嘛！”
    “妙，讓別人當兒子挺爽的！”
    十阿兄，大部分江湖人隻知道他們的功夫和智計都很厲害，他們相互之間以兄相稱呼。他們當中有的人乖淚、有的人陰沉、也有的人豪爽。卻沒幾個江湖人清楚他們的真實身份，一支絕對神秘的殺手分隊。
    三、棋高一著
    當晚，宋傑和郭子淩得知他們要參加獵殺大魚的行動後，都激動得幾乎一宿未眠。
    尤其是宋傑，他把玩者柴守禮給他保命用的袖劍和小還丹，心不停想著：“不用多久，我就能成為合格的武林高手吧？”
    ......
    翌日，夜，亥時中，新月當空，月色迷蒙。
    涼風吹過，沉浸在初秋夜色中的鄆城分外使人感覺分外冰冷，城內外到處靜幽幽，初出茅廬的宋傑和郭子淩在這種氣氛下顯得格外緊張。
    城裏沒有一點燈火，走在城東大街上的一行十一人，彷佛踏進了鬼域。
    碧玉閣位於城內最繁華的城東大街上，占地極廣，閣內裝修豪華，包房外盡是亭台樓閣，每處假山水景的布置都毫不含糊。即便在這極其混亂的歲月裏，社會各行業還是努力往前發展，有錢有權就能享受的待遇在亂世中照樣不缺。碧玉閣裏的靡靡燈火，幾乎是今夜鄆城的裏唯一的光。
    在最前引路的陳思讓走到離碧玉閣大門約300米處，右手往前指了指，示意前方不遠處就是目的地。其實他不用示意，大家都能猜到有燈光的地方就是碧玉閣，也隻有那裏能這麽猖狂了！
    按事前的計劃，陳思讓、韓熙載在碧玉閣附近的一處製高點看風，其餘九人潛入，盡可能速戰速決。！
    “麗宇芳林對高閣，新裝豔質本傾城；
    映戶凝嬌乍不進，出帷含態笑相迎。
    妖姬臉似花含露，玉樹流光照後庭；
    花開花落不長久，落紅滿地歸寂中！”
    一把優美的伶人男聲正緩緩的吟唱著陳後主編寫的《玉樹後庭花》，聲音時而高亢清麗，時而溫柔婉約，歌聲悠悠外傳。潛入的九人正是在這優美溫婉的歌聲中無聲無息的潛入。
    “真是商女不止亡國恨啊！”宋傑低聲恨道。
    王祚做了個製止宋傑說話的手勢，宋傑馬上想起柴守禮的提醒，不敢再做出任何動靜。趙岩是宗師級裏的頂尖高手，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引起趙岩的感覺。
    趙岩喝酒聽曲的地方是在碧玉閣裏最豪華的包廂惜花樓，惜花樓樓高兩層，每層均空間開闊，布置華麗，坐在裏麵能直接欣賞樓外的景色。此刻第二層隻有兩人，其中坐在正中喝酒的無疑就是趙岩，趙岩右側在邊彈琴邊唱《玉樹後庭花》的應該就是伶人王峻了。
    此時的趙岩已年近六十，其一身華服，樣貌也就四十出頭的樣子。坊間傳聞他縱情酒色，樣貌卻不顯憔悴，明顯是武道修為極高之故。
    王峻，20出頭，貴家公子出身，此刻富家千金的打扮。不看情報的話，隻會以為他是她，絕色的她。
    柴守禮九人已隨機應變潛伏至合適的進攻位置，盡管樓內不見其他青樓女子，略顯詭異，是偷襲的好時機。但他們卻不能動，因為信號未至。
    信號是什麽呢？七阿兄無不在等、在猜。在一旁的越發郭、宋二人越發緊張了。
    安重榮潛伏在碧玉閣裏某處能清晰看到惜花樓二層的屋頂上，他自信這種距離，趙岩武功再高也發覺不了他，除非他漏出了殺氣，又或者趙岩刻意用領域去感應。信號是什麽呢？安重榮也在想。
    片刻後，信號似乎來了......
    碧玉閣正門前，突然出現了一位一身紫衣的傾國絕色，不是男扮女的伶人，是真正的絕色。
    “趙岩老烏龜，你不是在汴州城裏不敢拿我怎樣，才一直引誘我出城嗎？怎麽啦？我現在出來啦！你卻誘我到這種場所？想把我賣入風塵了？”紫衣女子怒道。
    陰冷的挑釁聲響起：“見羞大家不是一心想著為夫報仇嗎？又過去半年多過去了，想必大家的武藝更精進了，找來的幫手層次也更高了吧！先進來聚上一聚嘛！假如當初是我先發現你而不是劉鄩那老匹夫，說不定大家很樂意和我在床上戰鬥......”
    “你找死！”一聲怒喝！紫衣女子隨即衝入內！
    信號？肯定是信號！
    突然傳來夜鶯的囀鳴。安重榮早就會意搭箭上弦，勁傳箭上，三箭往目標齊發。
    領域，開！
    三箭攜領域之力破空而至，分別襲向趙岩頭和身上的三處大穴。趙岩似有所覺，好整以暇的隨身站起，掀翻身前酒桌阻擋來箭。
    “嗯！挺強的領域之力，哎？七道領域？”感歎同時，趙岩也用上了領域之力。聲音由最初的輕佻瞬間化為憤怒。
    領域的強弱，代表著頂級武者實力的高低。那七道領域的任何一道都明顯不如他，但七道合起來，對他來說是災難級別的。盡管現在是夜裏，黑夜是他的主場。但今夜隻有新月，新月對趙岩來說隻能算半個主場，滿月才是真正的主場。
    紫衣女子在汴州城裏曾多次暗殺趙岩，奈何趙岩實力太強，紫衣女子每次都铩羽而歸。這次給紫衣女子下套，趙岩是算定對方找不出有力的幫手。想著不在天子腳下，紫衣女子這次必定要栽在他手裏，目前來看卻出乎意料！
    三箭射穿酒桌仍朝趙岩身上招呼過去，箭勁僅略微減低。這三箭已是安重榮全部實力，畢竟七阿兄裏他的實力最低，必須毫無保留。假如不能三箭功成，這次任務幾乎就要失敗！暗殺，追求的是以弱製強、一擊必殺。
    趙岩右手前伸再往後，化掌為爪，其身前空氣似被抽空，空間稍微扭曲，三箭去勢再受到影響，趙岩右拳順勢轟開來箭。
    “哼！這弩箭居然能讓花一招”趙岩更怒了！
    窗破、屋頂破。
    柴守禮和王祚脫兔般同時破窗而進，柴守禮右拳接上了趙岩再度變招的左掌。王祚的利劍已招呼在趙岩身上，但趙岩身法了得，旋身卸勁下隻是受了皮外傷。趙岩此時雙目紅光綽綽，顯然在運聚功力。
    隻半個照麵，趙岩已看出柴守禮功力略高於王祚，所以才做出硬擋王祚一劍判斷。當然，單論領域，柴守禮和王祚的實力無限接近，不是趙岩級別的高手無從分辨兩人高低。
    韓倫、安從進、王宴、趙弘殷的破屋而入隻慢柴王二人一線，三刀一劍分別遙指趙岩。但慢了一線，已足夠餘裕給場內的另一人反應，王峻拿起琴桌上的兩把長匕首，一招逼退了韓倫、安從進二人。
    王宴、趙弘殷的一劍一刀繼續往趙岩身上招呼而去。
    叮、叮、叮！
    剛被趙岩擊飛的額三支弩箭此時才插入地板、牆上、家具上。
    九大高手對上隻在電光火石間，此時紫衣女子離惜花樓還有數處庭院的距離，她也感受到惜花樓裏的戰鬥。
    “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想借北麵的力量，可惜自家裏根本無人幫得了我，對不起了！”她低吟著，潸然淚下。因為她感受到她丈夫的仇，得報了！片刻後，她獨自離去。
    片刻之前
    宋傑、郭子淩最後躍進二層。
    “哇，這裏眨眼間就這麽破爛！”郭、宋二人甫進二層就看見了趙岩深紅的雙眼、王峻輕蔑的笑容。
    被六人圍著的趙岩乖淚道：“難怪敢來殺我，實力還過得去，可惜啊，有一個在外麵龜縮不敢進來。”
    “上”柴守禮冷哼同時，鐵拳攻去。
    王祚做為主攻也同時攻至。
    不能讓趙岩發揮全力！
    突然間，目無表情的王峻雙手反握著匕首、攔在了剩餘的四阿兄身前，淡淡的道：“你們要繼續動手？”
    “廢話！”四阿兄同時攻去。
    想再湊近點的宋傑被郭子淩拉住了！
    “這種級別不是我們能參合的，一旁看著就受用無窮！”
    趙岩的武功十分詭異，不止雙瞳通紅，雙手手心也能凝聚暗紅的氣勁，每當其手心泛紅，手掌附近的空間就會產生輕微扭曲。
    江湖傳聞趙岩在朱溫死後開始了放飛自我，到處作威作福，酒色過度下武攻已不複當年之勇。可是目來看傳聞不太靠譜！
    柴守禮和王祚二人合力再攻了三招，趙岩的回擊已經一招比一招猛！
    “憑你兩是擋不住我的，滾！”趙岩邊說邊衝去王峻那邊，他要為這“絕色”解圍。再晚一點王峻可能要載跟頭了！
    一敵四，王峻能三招不死已經是奇跡了！
    “老烏龜想逃？”
    六阿兄均看出趙岩想帶著那伶人跑了！
    趙岩嘴陰冷殘忍的說道：“難道你們擋得住？你們該慶幸我看重這伶人！”言下之意，假若沒有這伶人，趙岩必定玩命。
    此時趙岩已掠至王峻身旁。
    “對！他們擋不住的！”王峻也殘忍的說道！話畢，王峻掙脫了趙岩，往一邊飄去。
    “啊！”趙岩突然一聲慘吭。他血紅的雙眼幾乎冒出血絲，手心的紅暈逐漸消散，隻見本該在王峻手上的其中一把匕首此時插入了他的死穴、氣海。
    王峻舔著手中剩餘的一把匕首，猙獰道：“現在知道我為何要修煉反握匕首了吧？老烏龜，我早就知道你的死穴在那！隻是沒機會出手罷了！哦？我為何殺你？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你和劉鄩那老色鬼一樣，老牛吃嫩草，該死！”
    此時眼睜睜看著王峻的趙岩已經失去了最後一線生機，倒地！
    趙岩這種魔王，即便遭到反叛也不會有人可憐！
    “十阿兄之七嗎？難怪能完成這種任務代價不過是六個輕傷！”越說話，王峻的臉變得越猙獰、越驚豔起來。
    六人最少都和趙岩對過一招，越級挑戰，即便是多打少也必定要吃虧。雖然都是輕傷，但王祚的傷勢最重。
    “你兩剛才是要對我下死手是吧？想著年紀輕輕就有這般身手，日後說不定會是大患，對吧？你們就以為趙岩這麽容易殺嗎？不是我忍辱負重，處心積慮，能辦成這件事？”王峻狠狠地看著趙弘殷和安從進，似乎要爆發了。
    “情報隻提到你是助力，但沒有說要留手！何況的傷勢也不見得多重！”趙弘殷淡淡道。
    安從進陰深說道：“擋路、該殺！”
    “況且我們不露殺氣，趙岩可能就不會舍身救你了，你自然不能暗算趙岩後全身而退！”趙弘殷補道。
    王峻怒道：“沒傷多重？要耍流氓？兔死狗烹了？想不到十阿兄是這種人！”
    “你現在怕我們要殺你嗎？”此時白衣柴守禮麵向往峻走近了三步，停下，續到：“大當家沒有吩咐我們殺人，我們不會亂殺人。至於以後，也不見得你我間會成為對手。盡管你年輕，身手也比同齡人好，但是像你一樣的怪物這世上並不罕見。反而，我想聽一下你有什麽要求。”
    王峻終於不怒了，道：“你是白衣柴守禮吧？的確快人快語。現在趙岩已死，唐興梁滅的大勢基本已定，這計劃是完整了，但並不完美，派個人陪我走一趟，把計劃整完美吧？”
    柴守禮點了點頭，道：“本人正是柴守禮，不知道王小兄怎麽把計劃弄完美？”
    “假如袁象先按兵不動，那才是完美。”王峻道
    王祚這時壓下了內傷，問道：“王兄弟的意思是宋州王袁象先還有軍隊在手，卞州城並非外間所傳兵力空虛？”
    有合作空間，小兄也成為兄弟了！
    王峻答道：“卞州的確兵力空虛，但宋州卻不是。雖說康孝延已經叛梁加入了唐軍當了帶路黨，兵貴神速對汴州來個斬首戰的確是狠招。但誰保證宋州軍不會從側翼救援、甚至反包？宋州至卞州不足三百裏，宋州城人口達百萬眾，誰能保證宋州軍會一直按兵不動？”
    柴守禮歎了一口氣，道：“康孝延投誠也就是不久前的事，還是由我接應的。按理說整個唐軍也沒多少人知道，但是現在既然王兄弟都知道了，也難保宋州軍會知悉此事。”
    王峻笑道：“外麵盛傳梁軍挖開滑州的黃河堤壩是因為卞州兵力空虛，要用黃河水阻擋唐兵。我告訴你們，那僅是猜測，實際是趙岩他們想利用洪水斷去王彥章的其中一條歸路。以王彥章的性格，受此屈辱他必定會和唐軍死磕到底。有宋州兵當側翼，趙岩是不怕唐軍偷襲的，不過現在趙岩已死，宋州兵會不會另謀出路也未可知。”
    柴守禮暗驚道：“趙岩這老不死真老辣，原來還有這種後手。隻是未知王兄弟是否有門路得見宋州王？”
    王峻答道：“在服侍趙岩之前，我是在張筠軍中候命。永平軍的張筠，大概武林裏無人不識吧！張筠和宋州王私交不錯，隻要唐軍開出的條件不差，相信張公和袁公都會棄暗投明。這次趙岩作繭自縛，朱梁的氣數到此為止啦！”
    王峻頓了頓，伸出右手指了指窗外，續道：“為了更有把握，我想請還在外頭的那位和我走一趟，外麵那位既是沙陀族人，也是你們七位阿兄裏武功最弱的一位。和他走一趟，我比較安全。”
    趙弘殷此時拔出了插在趙岩身上的匕首，遞給了柴守禮，說道：“張筠的地盤就在滑州，這次滑州渡的黃河堤壩被挖開，張筠的地盤全完了，這王兄弟的提議，我看行！”
    柴守禮接過匕首，還給了王峻，道：“合作愉快！”
    “這隻是我單方麵的幫你們，這亂世亂太久了，沒方法結束對麵，就結束自己吧！”王峻放好了匕首，道：“趙岩這廝仇家太多，隔十天半月就有人上門尋仇，但都是仇家吃虧。外麵那幫兵是沒想到趙岩會死的，待會你們就收拾一下這裏吧”
    說罷，王峻便飛身往外，領著“武功最低”的安重榮往宋州去了。
    ……
    “煙籠寒水月籠沙，夜泊秦淮近酒家。
    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
    王峻優美的聲音在空氣回蕩著，悠悠的傳回惜花樓。
    “先是《玉樹後庭花》，後是《泊秦淮》，這王兄弟真會諷刺！”柴守禮搖了搖頭，對眾人道：“任務完成，我們六兄弟就各有各走吧！子陵、小傑就跟叔叔一道打掃戰場吧！”
    ……
    碧玉閣外不遠處一處房頂，站著兩人，絕世高人。
    兩人傳音道：
    “老劍啊，看來我們這次不算白來，你的手都摸劍柄上了！”
    “不摸劍不行啊，我剛才有點擔心趙老魔會拚著魚死網破殺我們的人，幸好老逍遙你沉得住氣。那小伶人，我算是看走眼了！”
    “不瞞你，我前天特意見過那小伶人，才比你稍沉住氣。像我們這種級別，沒哪個是怕圍攻的，除非拚死，要不然付出點代價總能逃掉。這次我們來無非就是要保自己人不失，趙老魔不過是不做不死而已！”
    “趙老魔既死，唐梁幾十年的恩怨也到了畫上句號的時候了！”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