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兼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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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不僅對缺衣少食的普通百姓不利,對朱誠這種需要戶外生產、運輸的人家也是不友好。
    這種天氣在外麵挖礦,時間久了,手耳都可能會凍掉,陶窯也不好燒。
    晚上,眾人一邊烤火,一邊聽朱誠教學和嘮叨。
    朱誠引導四人要憶苦思甜,陳大陳二,你們要不是來到起陸村,可能現在不知在哪個角落餓個半死或者凍個半死,鍾五你要不是來了這裏,肯定也在家裏忍饑挨餓。
    鍾南也很上道,“是啊,沒有東家就沒有我們幾個現在的模樣,能吃飽穿暖,我們要一輩子都要記住東家的好!”那副真誠的表情,朱誠差點就信了。
    其他人聽到這些肉麻的話語,也紛紛呼和,年紀雖小,表決心,表忠心的模樣,也與大人無異,紛紛言道,朱東家不僅供衣供食,還教大家識字算數,打著燈籠也再也找不到這麽好的東家了,真是難得的“好人”啊。
    朱誠坦然接受眾人的吹捧,一個小孩子年紀和力量壓不住眾人,隻能靠平時假裝的威嚴,露出的本事,以及喚醒他們心中的感恩之心來鎮壓他們,畢竟朱誠真的改善了他們的境遇,難道你還要跳反,忘恩負義,心裏不愧疚嗎
    鍾南繼續火上添油“你們看,這麽冷的天,某某某凍死了,某某某房子塌了,無家可歸,某某某沒有飯吃了,某某一家都去外麵逃荒了,某某某……”鍾南如數家珍,娓娓道來,說著起陸村及周邊熟人的悲慘境遇。
    農村人家很樸實,但也很喜歡說三道四,傳播這些小道消息,聽到別人比自己過得還要差,心裏就好像有安慰似的,而蕭大娘的茶攤子就是一個消息匯總中心,鍾南因此也是個小靈通。
    以後這種憶苦思甜的座談會要常開。
    陳大陳二也打開了話匣子,也不知道他們的小夥伴過得怎樣了,其中有一對姐弟也是沒爹沒娘,這麽冷的天怎麽挨得過。
    對於某某的善心,朱誠無動於衷。
    想要朱誠拿僅存的糧食去救不認識的人,朱誠表示做不到。
    那對孤兒姐弟在陳大陳二落難的時候幫助過他們,幾人是好玩伴,可惜兄妹二人沒本事幫不了朋友。那哀求和擠兌之意,朱誠表示聽不懂。
    朱誠解釋道,“我們庫存的糧食我們自己吃都不夠,哪裏有本事再多添一張嘴,難道你們自己不吃,分給別人”,眾人齊搖頭,死道友不死貧道,大家都懂。
    “世上有這麽多命苦的人,你們一出門就能看到一大堆,難道我們還能一個個幫”,朱誠暗道,“要不是我當初沒有一個幫手,晚上又怕黑,我會收留你們兩個小孩?”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幸,關鍵是要靠自己救自己,你看向陽村的誰就不錯,他就會自救,知道去外麵逃荒,”朱誠繼續教導,語重心長,人先要自救,才會有天助。
    “是戴家灣的戴乾坤一家人,說是要去寶慶府投靠他弟弟,可不是去外麵討飯,吃排飯。”
    “這麽遠?”湘鄉人賦稅重,逃荒,遠走他鄉的人比比皆是,中裏這邊的人喜歡逃去寶慶方向,過了青龍鎮便是寶慶地域,有些人甚至跑去雲貴那邊去了,不像首裏的人喜歡跑長沙城。方向不同,選擇不同,後世太祖就喜歡來湘鄉來玩,離他家幾裏外就是湘鄉,翻過滴水洞就是,所以讀書都是在這邊的東山學校讀的。
    “戴乾坤的弟弟也是前幾年跑過去的,聽說混得挺好,有好幾間鋪子呢”,這種屌絲逆襲,一夜暴富的故事最是大家津津樂道的,代入感很強,聽到的人也會幻想有那麽一天,好運也會光顧自己。
    朱誠打起了精神“他家走了以後,田土怎麽辦”,戴家灣就是起陸村去向陽村的中間,山坡到路邊的平坦部分,總共就兩戶人家在那邊住,陶土田就在附近,
    “還能怎麽辦,要麽交給人打理,要麽荒廢,反正也不長東西”,那裏幾乎都是貧瘠的旱地,水田很少,地下埋著煤炭,蓄不住水。
    朱誠仔細詢問了陶土田所在的歸屬,還真是屬於戴乾坤家的。從鍾南口中得知,這邊有個默認的規矩,在無主貧瘠,荒僻,沒水的荒地開荒,建房,一般房子周圍的土地就是屬於他家的勢力範圍,默認是他家的。
    不像人多,土地肥沃的地方,為了塊巴掌大的地打破腦袋,也不像有些有地主,惡霸橫行的地方,所有的山林水澤都被他們霸占著,在這裏無主的荒地多的是,就是不產糧食,沒有耐旱種植物。因為糧墮之困,曆代湘鄉縣令向上陳情減免皆不得,為了完成上繳任務,就不斷鼓勵民眾開荒,開出的水田,三五年免稅,開出來的地都算自己的,何況這些旱地。
    像戴乾坤這種出外逃荒乞活的人,由於交通不便,一般短期內不會回家,混得好的,可能還會衣錦還鄉,混得不好的可能就客死他鄉了,在走之前會把家裏的東西處理,有些東西給族人親戚看顧,有些能賣的東西就賤賣掉,換點盤纏。
    看到有機可乘,朱誠的同情心又來了。
    朱誠吩咐鍾南去了解情況,看有什麽可以幫助戴乾坤一家的,順便看看他那可憐的資產狀況。
    對於朱誠這種選擇性的好心,四人慢慢也習慣了,朱東家每次都能自圓其說。
    朱誠年紀小,能力有限,如履薄冰,時常擔心別人掐住自己的脖子,倘若別人要挖自己發現的陶土,煤炭,甚至鐵礦,朱誠完全沒有能力阻攔,那朱誠的前進之路就會越發艱難。
    不是不想幫人,惻隱之心,人皆有之,隻是為了把有限的資源用到更重要的事情上,必須收斂自己的同情之心,努力使自己更強大。
    不管你們信不信,朱誠就是這麽解釋的。
    起陸村這附近的人也真是窮,購買力很不行,戴乾坤破屋子破房,兩畝旱田,幾塊菜土,完全沒人願意接手,隻有河流旁邊和有水塘旁邊的田,才有人會問一下,像他那種離水老遠的地方,就算交給朱誠也沒有辦法種出多少糧食,沒有配套的水利設施和灌溉工具,費勁力氣換來的糧食,就算不交苛捐雜稅,也難以活下來,所以戴乾坤一家平時也都野菜草根為食,朝不保夕,這還不行,這次還必須遠走他鄉。
    買東西時貴,賣出去時賤。
    在沒有多少選擇的情況下,戴乾坤狠心賣掉了自己所有的家產,後山,旱田,屋子,屋前屋後的菜地荒地打包一起賣給了代表朱誠出麵的蕭大娘,總價三百斤糧食,一半糧食一半銅錢,在幾個鄉鄰的見證下,鍾南收下了交易的契約。
    其實朱誠是不怎麽想要那兩畝旱地的,澆水太困難了,但是沒辦法,不能表現出自己的真實意圖,醉翁之意不在田屋,而在陶土之間。
    現在連鍾南也蒙在鼓裏,其他人以看傻子的眼光看著他,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有的人覺得自己虧了,有的人覺得賺了。
    搭個棚子,圍上籬笆,朱誠圈定了自己新的勢力範圍,可以稍微大膽的挖陶土了。
    冰凍天氣持續,搞得朱誠的陶器生意都做不下去了,工作重心暫時轉移到煉鐵上來,雖然天寒地凍,三個男的都被支出去挖鐵礦了,一天也不能停止艱苦奮鬥的步伐,否則就隻能餓肚子。
    整個十一月,經過眾人的齊心協力,土紙暫時停產;陶器生產大降,出貨由兩千降到八百個,得糧兩百五十斤,同時開始試著生產較大的陶器;煉鐵有增長,八百多斤礦石煉出八十八斤鐵,打製菜刀八十多把,換來糧食八百多斤,打製鐵錘兩把。扣除各種消耗支出,本月結餘糧食三百斤。
    萬曆四十一年,十一月過去了,朱誠的儲糧兩千一百斤,價值十四兩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