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來料加工 啞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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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曆四十一年十二月,
    臘七臘八,凍掉下巴。小寒大寒,冷成冰團。
    這種鬼天氣,朱誠真不想出門。於是惰性戰勝了理性,朱誠發揮了東家的特權,窩在家裏偷懶,卻安排鍾南鍾五陳大三人出門去挖礦。
    朱誠一直感慨人手不足,主要是鍾南這種成年人不足,像鍾五這種半大小子也可以當大人用,但是像陳氏兄妹這種小孩就稍顯不足了,無論是打鐵,挖礦,挑擔都沒有力氣,吃飯也不少,單獨出去也不放心,要如何解決勞動力短缺的問題,又保守一些秘密,這真的要好好琢磨。
    起陸村姓朱的裏麵唯一一個有一點手藝的人是鐵匠,具體名不詳,大家都叫他鐵匠,小孩叫他鐵叔,據了解,鐵匠以前在外麵也是紮紮實實拜過師傅,學過手藝的,不像朱誠這種半吊子,看多了別人打鐵,現在慢慢摸索,隻會打一些大路貨,技術粗糙,質量也不好,要不是原材料幾乎不要本錢,價格便宜,還不一定能賣得出去。
    想到自己的身單力薄,鍾南也雜事繁多,朱誠決定向人推廣他的來料加工模式。
    鐵匠的生意一直不好,學成手藝回來,為了就近照顧父母妻兒,就選擇在家裏建爐打鐵,可是這裏的人真是太“小氣”了,沒有幾個人叫他打鐵,用鐵器的人家也是極少的,靠偶爾打鐵的收入,根本無法養活家人,所以鐵匠又退化成了農民,繼續種田和作土。有時也會幫鄉鄰打製農具,可是價格也不便宜,鐵料和燃料都需要成本,打鐵打得少,單個成本就比較高,所以他的生意也是越來越差,一個月都開不了一兩次爐。
    朱誠將自己的想法跟鍾南說了,對朱誠這種新穎的生意模式,鍾南也是十分讚同,要知道打鐵這種活真是太累了,又要大力氣,還要耐高溫,每次都是他和弟弟累死累活的敲敲打打,朱誠在一旁指指點點,還嫌棄他們打得不好,鍾南也早就想找一個替死鬼,好早日解脫出來。
    至於鐵匠這邊,就更順利了。
    鐵匠早就厭煩家人每天的嘮叨抱怨,每天都是說他學藝不精,當了鐵匠賺不到錢,吃不飽飯。“鐵匠”這個稱呼好像也成了難聽的外號,很刺耳。
    鍾南的上門推介業務,讓鐵匠重新見到了光彩。
    雖然朱誠定下的加工價格比較低,像菜刀,朱誠這邊提供煉好的生鐵,提供煤炭,鐵匠每打製一把菜刀可以獲得一斤糧食。
    雖然單價低,但是量大,不是以前接到的一兩把,三五把的訂單,而是幾十把,甚至上百把,這就樂壞了鐵匠了,開張這麽多年,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遇見了大客戶。
    要知道以鐵匠的手藝,一天打個一二十把那是輕輕鬆鬆,晚上加點班,或者叫兩個兒子打點下手,那不是更多,那就意味著一天能賺好幾十斤糧食,想想都開心。
    鐵匠再次相信了師傅說的話“有手藝的人餓不死”,當然,餓死了肯定是你學藝不精。
    鍾南與鐵匠商定了加工協議,要求他打製的菜刀要質量好,規格一致,不可缺斤少兩,還有也要注意保密。
    鐵匠拍胸脯保證,一定會讓鍾老板滿意。
    術業有專攻,打鐵的活計,大部分就交給了鐵匠,鍾氏兄弟就必須全力以赴,多多挖礦。
    十二月的天氣還是如此陰沉,太陽都舍不得出來露露臉。
    十一月和十二月接連來了三場雪,搞得朱誠的生產活動越發艱難,挖礦和燒陶等都受到了極大影響。
    雖然如此,南山上眾人的隊列訓練還是繼續,每天早晨,在鍾南的帶領下,四人一起站軍姿,左右轉,向後轉,稍息立正,齊步走,起步跑……近五個月的機械訓練,大家樣子都做得不錯,精氣神都有了,不像正在睡大覺的朱誠,每天都是吊兒郎當的模樣,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每天晚上的學習也一直繼續,鍾氏兄弟通過一個多月的學習,雖然成績很差,經常吃板子,但是至少不是睜眼瞎了,自己的名字會寫了,簡單的加減法也懂了一點,還有以後和人吹牛,神話傳說和國朝將相典故也能現學現賣,說出來忽悠那些同輩之人,秀秀識字人的優越感了。
    陳氏兄妹也是收獲滿滿,以他們的年紀,以前學的東西又少又不懂,僅僅是比鍾氏兄弟多識幾個字而已,朱誠這裏教的東西新奇又多樣,學習效果特別好,認字比以前輕鬆多了,算數也比以前打算盤學得快,曆史典故那更是好聽又好記,每天晚上的上課時間是他們最期盼的,既不要幹活了,又能在鍾氏兄弟麵前秀秀他們的聰明,多好啊。
    在晚上與眾人的交流中,朱誠有聽到了一個不幸的事情。
    起陸村的村民本來就是貧困的,但是裏麵還能找到一個明顯的更窮,更不幸的。
    朱青石一家四口,夫妻二人加一兒一女,薄田也有兩畝多,如果加上樹根野菜應該也不至於餓死,上個月大雪壓塌了他家的房子,搞得他們無家可歸,為什麽說他們可憐,朱青石夫妻本身就是身子病弱,同樣的田,收成就比別人少,今年同村人都陸陸續續散賣著朱誠提供的陶器,賺了一點小錢,而他家還是無動於衷,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的兒子大概五歲,是個傻子,他的女兒也因病成了一個啞巴,兒傻女啞,還偶爾要病一下,所以他家裏也被折騰成了這副淒慘的模樣,完全喘不過氣來。沒有老人照顧幼兒,沒有額外的勞力照顧田土,又沒有隔夜糧,想去買點陶器去賣都是有心無力,如此就惡性循環,越過越差。屋漏偏逢連夜雪,房子也被壓垮了,真是禍不單行,看著鄰居家日子都慢慢有了起色,而自己的日子越過越慘,心情就越不好了。
    這還不是,最慘的,這不大女兒啞巴又生病了,一連好幾天,眼看要不行,反正家裏也沒錢沒糧了,沒錢請大夫,沒錢買藥,就算治好了也養不活,那就等死吧,早死早超生,早日解脫。
    聽著鍾南說的村裏麵正在發生的不幸之事,大家都是情緒低落。畢竟是同一個村的,朱誠也碰到過很多次,啞巴年紀比朱誠小一點,身子弱不禁風,眼睛大大的,但沒什麽光彩。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之前的朱誠不也是如此可憐,每日忍饑挨餓,朝不保夕。
    麵對陌生人的不幸,朱誠一般不會有什麽觸動,但是對這種熟人的慘境,他卻有一種感同身受的刺激。
    倘若以後你有出息了,會不會為了今日的不作為,而後悔和內疚呢?
    受到觸動的朱誠決定盡一份綿薄之力。
    朱誠和鍾氏兄弟來到了朱青石家裏,一個新搭的草棚,鍾南表明了這邊的好意,那邊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把人交給了他們,父母也都是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好好活著,有一分希望,都會相信。
    朱誠把啞巴接回來,穿上厚衣服,吃點熱粥,又叫鍾南去青龍鎮請大夫開點藥,經過兩天的照顧,竟然救活了。
    其實都是饑餓和受寒引起的。
    之後經過操作,朱誠以十斤糧食的低價向朱青石購買了他即將病愈的啞巴女兒,啞巴也成了朱誠的第一個奴工。
    朱誠期盼的壯勞力一直沒有頭緒,卻又多了一個包袱,一張吃飯的嘴;陳二就不一樣了,有了啞巴以後,她再也不是人人可以欺負的了,她也有了領導範,領著啞巴幹著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朱誠這裏沒有一個人可以吃閑飯。
    隨著啞巴的加入,朱誠的小團體也在一年時間裏擴充到了六人。
    萬曆四十一年十二月,在朱誠的曆史講古中喧囂而過。
    本月共挖鐵礦一千斤左右,煉鐵一百一十多斤,打製菜刀一百多把,燒製各種陶器六百多個,除去各種花銷,本月還結餘七百斤糧食。加上之前的積累,朱誠總儲糧兩千八百斤,貨值十八兩多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