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就到了春祭的日子。
    這天一早天還沒亮，差不多剛到醜時左右，淩晨一點多，王運坐上王架開始往朱雀門前行。
    等他來到朱雀門前之時，滿朝文武基本已經到齊了。
    王運的車架順著朱雀大街來到前方，然後停在了一旁靜靜等待著。
    有身份的都坐在車架裏麵避風，沒有身份都站在寒風之中等待著。
    王運並沒有下車的想法，這麽冷的天下車幹嘛，所以他坐在車裏端著一杯茶醒神。
    雖然昨晚睡的夠早，但是這段時間懶覺睡慣了，起這麽早還是有點不習慣。
    剛坐了沒一會車外遠處想起了一陣騷亂，王運並沒有看看熱鬧的打算，出事了自然有人去處理。
    但是他不想管，不代表其他人想讓他不想管，車外突然傳來了馬周急促的聲音：
    “大王，春耕的牛驚了，太子殿下請您立刻前往製服！”
    王運翻了個白眼，選牛的人怕是要遭。
    不過他還是立刻起身，嘴裏碎碎念著往外走去：
    “我他娘的又不是鬥牛士。”
    王運站在車架上看了看遠處騷亂的場麵，抬手把自己的冠冕摘下。
    隨後接過王地遞過來的絲巾，把自己寬大的紫色金紋冕服袖子綁在胳膊上，隨後對著魏大勇招招手：
    “老魏，老段，走，去看看。”
    今年剛頒發的也就是著名的武德律，其中就有包括服飾的律令。
    天子之服十四、皇後之服三、皇太子之服六、太子妃之服三、群臣之服二十二、命婦之服六。
    這個數量並不是多少套衣服，而是多少種服飾樣式。
    王運是親王，也算在了群臣之中，正規服飾總共有二十二種。
    分別是袞冕、鷩冕、毳冕、絺冕、玄冕、平冕、爵冕、武弁、弁服、進賢冠、遠遊冠、法冠、高山冠。
    委貌冠、卻非冠、平巾幘、黑介幘、介幘、平巾綠幘、具服、從省服、婚服。
    這個具服就是上朝的朝服，從省服就是上班的公服。
    而王運此時穿的就是袞冕，此時所有的朝廷重臣基本穿的都是袞冕。
    這是一種在重大祭祀和禮儀之時穿的服飾，而皇帝也有袞冕，但是這種日子皇帝穿的叫做大裘冕。
    這是服飾中規格最高、最為莊重的一款服飾，隻在祭拜天神、地神的時候穿。
    大裘冕顧名思義，就是身穿大裘，頭戴冕，很華麗，其他的就不說了，總長二丈四尺，差不多七米三七。
    至於顏色，一、二、三官服是紫色的，四、五官服是緋色，六品、七品官服是綠色。
    皇帝的是赭黃色，也就是土黃色，還不是日後的赤黃和明黃。
    王運說完跳下車架，攏著手向著那邊而去，隨著王運路過，一個個躬身行禮：
    “拜見晉王殿下。”
    王運點著頭一路來到了近前，拍了拍前麵人的肩膀：
    “讓讓，讓讓，這小身板擠到前麵看熱鬧，也不怕被牛給頂飛了。”
    竇誕聽到這話臉色一黑，轉頭看到是王運立馬又露出了笑容，連忙讓開了身形，還衝著前麵喊道：
    “都讓讓，晉王殿下來了。”
    王運對著他笑著點點頭然後來到了前方，隻見場中正有三頭身高粗壯，體型彪碩的短角大黃牛，喘著粗氣低著頭踩著地。
    而在他們前麵正有羅士信，尉遲恭等人正和這三頭對峙，不敢輕舉妄動，周圍一群不怕死的正在圍觀。
    其實對於他們來說，想要幹掉這三頭牛很簡單。
    如果是想要製服他們，周圍的一種武將一擁而上也很簡單。
    但是今日這個場合，不能傷到它們，也不能讓他們傷到自己，所以就有些艱難。
    王運眉頭一皺，直接邁步向著前方走去，羅士信瞄到王運的到來直接退開。
    而尉遲恭卻在一旁大喊大叫：
    “殿下快退來，幾頭瘋牛而已，還輪不到殿下出手，末將輕鬆處理了他們。”
    一旁的程咬金連連點頭。
    王運沒好氣的翻個白眼，瞪了一眼程咬金後走到尉遲恭身後，一巴掌就拍在尉遲恭後腦勺：
    “你處理個屁，趕緊給我滾開。”
    尉遲恭揉了揉後腦勺，咧著嘴退往了一旁。
    王運看了一眼三頭牛，皺著眉頭向著它們走去，而它們像是感受到了什麽，不安的向後退了兩步。
    王運沒理他們，快步上前直接直接拽住當中一頭的鼻環，隨後抓住李建成扔過來的繩子穿上。
    隨後把另外兩頭也直接穿到了繩子上。
    王運也是無語了，牛夜晚也能看見東西，但是牛是全色盲，隻能看見黑白兩色，想想視力就不好。
    再加上人多，一個個影子在它們麵前晃晃悠悠的，不驚著了才怪。
    而驚著了不想著安撫，還在這兒人牛大戰，持續刺激……
    李建成看到王運製服了牛，臉上露出笑容立馬說道：
    “事已解決，都散了吧，這三頭禦牛就交給行道你掌管了。”
    “諾。”
    眾臣領命散去，李建成去安排其他事了。
    王運看了看手裏的繩子和背後的三頭牛更無語了，咋就交給我了呢？
    王運歎了一口氣，又要過來一根繩子把左右兩頭一人一根牽著，隨後拉著中間一頭的鼻環拉到一旁站著。
    這三頭牛是李淵的禦牛，其他的牛都在城外等著。
    馬周抱著王運的冠冕跑過來給王運帶上，隨後和魏大勇兩人靜靜的站在王運的身後。
    王運摸著牛脖子，安撫著它們的情緒。
    而安靜下來的它們很乖，是人最好的朋友之一。
    今日的春祭說是春祭，但是說成春耕更為的合適。
    每年的春耕這是固定慣例。
    《禮記·月令》中就有記載，孟春之月，天子親載耒耜……率三公、九卿、諸侯、大夫躬耕帝籍。
    簡單意思是皇帝帶著文武百官，親自下地耕種。
    這是關於華夏曆史上春耕這個禮儀的最早記載。
    而最有名的估計就是賈誼獻給漢文帝的《積貯疏》，其中提出春耕乃是天下之大命，絲毫不敢懈怠。
    漢書·食雜誌》中記載，上感誼言，始開藉田，躬耕以勸百姓。
    簡而言之就是漢文帝采納並感謝賈誼的建議，開始春耕大禮，親自躬耕勸百姓耕種。
    並且隨後向著全天下下詔，夫農，天下之本也，其開藉田，朕親率耕等等等等。
    漢文帝能成千古名君，漢之一朝能成為一個大民族的名號那不是沒有道理。
    父老鄉親這個詞匯就是出自劉邦，西漢初中期曆代皇帝都喜歡微服出訪民間。
    不過他們不是去玩，而是去體察民間。
    其他的賦稅就不說了，前麵就說過，世家大戶弄的苛捐雜稅弄崩了西漢。
    而西漢的農稅屬實是不高，三十稅一啊，百分之三點三的稅，高嗎？
    這放在後世，比不收農稅之前的都低。
    西漢的百姓們對老劉家那是真的愛，而唐朝前期也差不多。
    李世民、李治父子倆弄出一個大世，後麵的李隆基前半生的開元盛世。
    杜甫都感歎，家家戶戶有糧，那是富的流油啊！
    但是他也悲哀，短短不到十幾年，為什麽這麽快就出現了餓死之人？
    然後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而耕種在華夏曆史上確實就是一件天大的大事，不管發生什麽都不能耽擱的大事。
    《荀子·王篇誌》中就說，春耕，夏醞，秋收，冬藏，此四者不失，五穀不絕。
    民以食為天嘛，不重視耕種那就要死人！
    所以每年的春耕那是相當的重要的，皇帝帶領文武百官親自耕種，祈福這一年風調雨順。
    王運並不覺得這是迷信，美好的祈福嘛，這是一件好事。
    但要是把耕種全寄托在這上麵，出了事不想辦法，就祭天祭祀，那就是妥妥的迷信。
    王運最喜歡李世民的就是這一點。
    出事了你要罵我就罵，你要祭天就祭，要祭地也祭，但是在此之前，我要先想辦法怎麽度過這個危難並安排下去。
    滿朝文武數百官吏等了沒一會李淵就出場了。
    “臣等拜見陛下！”
    見過禮之後眾人，包括李淵在興致勃勃的李綱等人的指揮下開始排列隊形。
    “晉王殿下還請上前！”
    王運牽著牛走到了前麵，跟著李淵和李建成李世民身後。
    接下來就是靜靜的等待了，而沒多久伴隨著一聲高呼“吉時已到，啟程”，滿朝文武開始跟著李淵向著長安城外走去。
    李淵拖著大裘冕走在前方，王運咧咧嘴，這衣服等走到了有你好受的。
    李建成扛著耕犁，還感謝的看了一眼王運。
    他抗的是王運弄出來的小鐵犁，要是以前那種大木頭犁，數十斤過去怕是要半天命。
    李世民挑著擔子，裏麵放著種子，李元吉背著牛具，也就是給牛身上掛耕犁的鞍子器具。
    剩下的文武百官部分也都挑著一些東西，都是熟手了，這些東西那都是係統學習過的。
    你讓他們真正的種地，那肯定是不如百姓們的，但是你要說他們完全不會種，那不可能。
    世家大族對於這個方麵也有學習，目的自然是熟悉一下，而真正的目的就是為的這個場合。
    不過現在拿東西的人，他們從頭不會拿到尾，出了長安城就換人，基本朝堂重臣都要出一份力。
    但就算是這樣，一幫子老弱也走了一個多時辰才到了城外東南方的皇莊。
    這兒已經準備好了兩畝地，今天要耕種的就是兩畝地。
    而他們來的時間差不多正好是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一點點的亮光。
    眾人開始準備，王運走到三頭牛其中的一頭紅牛前麵，抬手撫摸著它的腦袋和脖頸。
    而這頭紅牛像是感應到了自己的未來，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絲傷感。
    而第一項流程並不是先耕種，而是要先祭祀。
    在麵前這個麵向東方的高台上祭祀，祭祀的對象是天、地、黃帝和太陽。
    古人認為雨和收是由天來控製的，所以為了祈求豐收，必須在播種前舉行祭祀來慰天。
    地就更簡單了，地生萬物嘛。
    黃帝的話，黃帝能成百事，與明人共富。
    而黃帝代表的寓意很多，教導人們如何種植穀物，如何製造船隻和車輛，如何為人們書寫醫書、曆法，以及如何使世界和平。
    太陽的話也簡單，農作物的收成全靠上天，祭拜太陽，祈求陽光順遂不缺。
    而這頭紅牛就是其中的禮器之一。
    李綱跑過來詢問王運：“殿下來還是？”
    王運點點頭：“我來吧。”
    李綱點點頭離去，等了沒一會祭祀正式開始。
    李淵帶著太牢和諸多玉器上高台祭祀，文武百官靜立下方，王運牽著紅牛來到一個深坑旁靜靜等待著。
    先是祭天，祭天和他並沒有關係，王運繼續等待。
    而沒一會就到了祭地，王運看到李綱對他點頭之後伸手右手環住紅牛脖子，左手一拳直接轟在腦門上。
    王運一拳直接砸碎了腦門，致使這頭紅牛腦死亡，沒任何反應撲騰一聲倒在了地上。
    一旁碰著刀的禮官瞪圓眼睛，震驚完王運的神力後弱弱的說道：
    “殿下，此於禮不合……”
    王運伸手接過他的刀沒有說話，拖著牛來到深坑邊，一刀捅進了胸膛。
    牛的生命力強，腦死亡了，但是血液循環短時間還走著，王運給胸膛裏放了一些血後才輕點了一下心髒，徹底結束一切。
    隨後抽出刀，一壓胸膛一股鮮血飛出落在深坑裏，隨後王運站起身把刀還給他才說道：
    “不就是獻血嘛，你看，飆的多高啊！”
    禮官無語，也就隻有你能這麽幹了，其他人誰能在不傷牛的情況下讓牛斃命啊！
    不過確實是讓牛少了很多的痛苦，這頭牛其實嚴格來說不算是耕牛，剛套上鼻環……
    華夏人和西方不同，吃肉要吃幹淨肉，所以牛羊豬這些殺之前要放血。
    一刀捅進胸膛找的不是心髒而是動脈，先放血，等血放完了刀尖才輕戳一下心髒。
    心髒隻需要一道小小的口子就不會跳動，而心髒血液就不循環了。
    所以說殺豬匠這個職位也是有竅門，怎麽才能殺死，怎麽才能少受痛苦，怎麽才能放幹淨血，怎麽知道心髒在哪等等。
    豬的生命力也很強，最後不點一下心髒，你把血放幹了，它還能在院子裏跑兩圈。
    王運抓住牛角把牛扔進深坑裏，一名禮官下去把牛用盤臥姿勢放好，隨後上來填上深坑，祭地儀式這才完成。
    接下來的黃帝和太陽並沒有特殊情況，跟祭天一樣的流程。
    隻不過祭太陽之前等一會，而且有著嚴格的時間流程。
    太陽剛冒頭的時候開始，太陽完全升起的時候結束，所以時間要控製的很好。
    而等到祭祀完成之後，才到了正式的耕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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