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 師父口中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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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白正伯很嚴肅地向玉笙講述了過去,隻聽他說道:“為師原本也出生於官宦人家,隻因世代效忠於司馬家而受到劉氏的迫害,後家徒四壁便投身於鬼穀神機子道長的門下。在元嘉四年,我奉師傅之命前往北地,在平城不到十五裏的地方突然受到一群來曆不明蒙麵人的襲擊,隻因當時年輕氣勝,不小心落入陷阱,幾乎為此喪命。就在那時,剛巧碰上去祭堂祭祀歸來的玉雪蓮,是她將我救下並帶我去教中療傷。你母親醫術精湛,待人溫和有禮,在療傷的那段時光,我感覺她真是如絕凡塵一般的人物。……”說著,白正伯看了看身邊的妻子,見她並無異樣,便接著說道:“也就是在那段時光中,我了解到很多關於赤火教的情況,也認識了你的父親。後來,為師的傷勢很快就好了,不便多留,便匆匆離別而去,與你父母也未再謀麵,直到……”說道這兒,白正伯突然停住了,眼中不由地淚珠滾動。
    玉笙並沒有發現師傅麵上顯露出的悲痛,隻是一個勁兒地問道:“那後來呢,師傅?”
    在一旁的白夫人,用手輕輕拍了拍丈夫的手臂,接著說道:“你師傅回來後,隻因毫無防人之心便把在赤火教的一些情況告訴了你的師祖和其他的師兄弟,也不知道是誰將這些事又泄露了出去,於是,每天都有人上門來要人,要把你師傅交出公審,以此來獲得赤火教的一些情況。一開始,你的師祖堅決反對,但後來情況變得越來越糟,鬼穀派到了無力抵抗的地步,隻得屈服,因為,那時官府也摻和了進來……”。
    沒等白夫人講完,白正伯就接著說道:“為師今生最錯的一件事,就是當時不知道為了什麽居然怯懦了起來,在那些貪婪者的淫威下,不得已將所知道的一些說出來,給了那些人可乘之機……”。
    說到這兒,白正伯不由地雙手顫抖,白夫人看到了便緊緊地抓住丈夫的手,接著說道:“你師傅原本是想去告之你的父母要多加小心,但卻被你師祖禁閉起來,而得到消息的許多練武之人則在官府的安排下,扮成商隊暗中潛入了北魏境內”。
    心情相對平靜下來的白正伯接著說道:“當時,我被禁閉於密室中,心急如焚,你師娘是我的二師妹,是她悄悄地將我放出來,讓我趕往北地。但,當我到達赤火教的紫霄宮時,你的父母卻不在宮中,而教中龍部的饕餮使派人告訴我,說你父母已叛教並逃往東部的寒水殿,這消息如青天霹靂,我也未加多想,便匆匆趕往寒水殿。”白正伯說到這兒,輕輕歎了口氣,接著說道:“當我連夜趕到寒水殿時,真是一片混亂,許多中原的武士和一些黑衣人已和擁護你父的赤火教徒廝殺在一起,我遠遠地看到了你的父親炎魔帝赤都雄正被一群武士圍住,身上已有了幾處刀傷,而你的母親卻不在他的身邊,我當時心中十分著急聖女的安危,便瘋狂地四下裏尋找,後在寒水殿的石門後殿中找到了你的母親和十多個貼身女護衛,她正在焦急地盼望著赤都雄的歸來,一見到我,先是一陣驚訝,後忙向我詢問外麵的情況。我看得出她的心始終與你的父親在一起……”。
    此時,白正伯苦笑地搖了搖頭,後又接著說道:“我勸你的母親與我一同先潛逃出去,但她卻對我說,炎魔帝也讓她先行躲避,並為此率眾出去抵抗,但她已下定決心無論是生還是死都要和你的父親在一起。她讓護衛將我送出寒水殿並告訴我,她已將你妥善安排好。說完,你母親便轉身向外殿走去……當時,看著她遠去的身影,我真想…….但是……,唉……沒想到……盡成了訣別……,師傅真的無能之極啊。”玉笙聽到這兒,心中不由地一陣陣酸楚,淚水布滿了眼眶。
    玉笙強忍住心中的悲憤,問道:“那,那麽,他(她)們是怎麽死的?”
    這時,白夫人也歎了口氣,說道:“真像噩夢一樣啊。我因為擔心你的師傅又接到你師祖的命令,所以,也匆匆和其他的師兄妹們趕往了北地的寒水殿,隻是,我們並沒有像你師傅那樣繞了彎路,而是直接到了寒水殿。當我們到的時候,赤火教的教徒們幾乎都已殆盡,你父親炎魔帝也已重傷但依舊奮力保護著你的母親,而你母親也守候在他的身邊。唉,那時的場景真不知道該如何描繪,周圍都是屍體,血流滿地,活著的人不僅渾身是血是傷,眼睛裏還閃動著殺戮的火焰,而後麵赤火教那熊熊燃燒的火塘中的火光更是將所有的一切都染上了血的顏色。在那死亡和殺戮的時刻,隻有你母親的眼光還是那麽溫柔,那麽含情默默地望著重傷的炎魔帝,唉……真是諷刺啊!每個人都想殺了他(她)們,並從他們身上得到“軒轅皮卷和軒轅皇帝劍”,而對你母親而言,似乎那並不是訣別的時刻,反而是永恒的來臨……”說到這兒,三個人都沉默了。
    等了一會兒,白夫人接著說道:“玉笙,師娘嫉恨你母親,實質上……是嫉妒又羨慕,尊敬又憎惡。唉……,嫉妒她是那麽美麗和純淨,就像是遠離凡塵的荷花,沒有一絲的人間汙跡;羨慕她的愛是如此堅毅和轟轟烈烈;尊敬她是因為她巾幗不讓須眉的剛毅;憎惡她,隻是因為……羨慕她……”對於玉笙來說,白夫人此時的描述,讓自己對母親的向往更深了,而且也打消了多日來纏繞在他心中的陰影,此刻的他,心情無比地激動,他不再覺得白夫人不可親了,他甚至覺得白夫人就像母親一樣,可親可敬。
    正當玉笙還未平息下自己激蕩的情懷時,白夫人接著說道:“後來,當眾人不斷逼近聖女和炎魔帝時,你的母親竟然微笑著,溫柔地攙扶著你的父親……,他們是如此相愛,你的父親那時似乎也忘卻了一切的血腥和危險,他們轉過身,似乎把眾人統統都忘卻了,他們開心地笑著,低聲私語。當在場的人開始舉起刀躍躍欲試時,誰也沒有想到的事發生了,你的母親突然抱緊了你的父親,而你父親則用盡最後的氣力抱著聖女縱身跳進了熊熊燃燒的火塘中,雙雙……被……燒死了……”。
    當白夫人說道這時,玉笙“啊”了一聲,隻見他臉色蒼白,渾身顫抖,“撲通”一聲便倒在了地上。好在白夫人一把抓住了他,使他沒有重重地摔在地上。
    白正伯也趕快將他抬上床,把了把脈,對焦急的白夫人說道:“沒事,可能是悲傷過度了,才導致氣血逆行,等我將他的氣理順。”說著,白正伯便把玉笙扶起,運氣在他的太陰經上來回了十多次,不一會兒,玉笙便醒了過來,可是醒過來的玉笙兩眼含淚,一頭栽進師傅的懷裏,放聲大哭了起來。
    白正伯的心情又何嚐不是如此,回想起在玉雪蓮死後的一年裏,自己是如何度過的,每天都在酒館裏,常常喝到被別人打傷了扔出來。而在師門中,因為寒水殿之戰,師傅受傷歸來後性格大變,自己不僅被剝奪了繼承掌門的資格,甚至還因為與玉雪蓮的關係被認為是武林敗類,被逐出師門。要不是,這多情師妹的不離不棄,自己真不知道會是什麽樣子,更別說還有這麽可愛的妻子和女兒。想到這兒,他不禁深情地望了一眼身旁的白夫人,並伸手握住她纖細的手。
    另外,他也輕輕拍了拍玉笙,安慰道:“玉笙,別哭了,你可是答應過師傅的呀……好了……好了。”說著,他把玉笙扶直,並將白夫人的手放在玉笙的手上,輕聲地說道:“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師娘會像親娘一樣地疼你的,明白嗎?”玉笙流著淚微笑地看看師傅又看看師娘,開心地點點頭。而白夫人也禁不住小聲抽泣了起來,似乎她多年來的心節終於打開了,但無論如何,她也開心地點了點頭。
    白正伯輕輕撫摸著妻子的後背和玉笙的頭發,安慰他(她)們道:“好了,好了,一切都過去了……”。
    次日一早,白正伯便帶上玉笙前往杭州城。當白正伯將船劃出竹林小島時,突然停在江中。白正伯回身坐下,對著滿臉詫異的玉笙說道:“玉笙,關於你的身世可千萬不能對外人提起,也別讓外人看到你背上的炎蓮印,明白嗎?”玉笙乖巧地點了點頭。白正伯歎道:“世上人心險惡,隻因為那曠世的珍寶在寒水殿並沒有被找到,所以,你的身世就非得保密不可,明白嗎?”玉笙又鄭重地點了點頭。
    這時,白正伯從貼身衣囊中取出一根金簪,隻見這金簪做工十分精細,不僅鑲嵌有紅色的瑪瑙石還配上了一朵美麗的白色玉蓮花。白正伯將這金簪遞給了玉笙,說道:“玉笙,千萬要拿好這隻金簪,這是你母親臨死前,交於我,讓我日後拿給你的。但後來,我去尋你時,卻聽說你已經死了,師傅信以為真……真是上蒼保佑啊。”
    聽說,這金簪是母親的,玉笙如同看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他緊緊地將它握在手中。
    此時,白正伯突然放低了聲音,湊到玉笙的耳邊說道:“玉笙,你娘臨死前,將此物交給我,並讓我告訴你幾句話,你可要用心記住了。”
    玉笙輕輕嗯了一聲,於是,白正伯說道:“這幾句話是這樣的:‘天無星,地有靈,寒火繞宮緯;紅蓮殘,黑水盡,人間何處明。’你一定要收好金簪,不可讓外人知道,也一定要牢記這幾句話,但這事就連你師娘也不能說,明白嗎?牢記,牢記!”玉笙雖然隻是個十多歲的孩子,但經曆了這麽多同齡人所沒有經曆的變故後,顯然已經比別的孩子更為懂事。
    自從知道了父母的情況後,他十分清楚保守秘密的重要性,也知道這是師傅冒著生命危險守候的秘密,於是,他十分小心地將金簪塞入懷中,小聲地說道:“師傅請放心,玉笙知道這是性命攸關的事。”白正伯聽他這麽一說,欣慰地笑了笑,轉身撐船繼續向杭州城前進,而玉笙則若有所思地注視著蕩起的水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