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雨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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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請諸位隨我到易闔坊。”
    幾人再次回到易闔坊,大殿空空蕩蕩,一個時辰之前坐滿了各路神官,那些紛雜依稀還在眼前上演。不知道誰咳嗽了一聲,輕微的響動在大殿來回碰撞,仿佛十幾個人在咳嗽。
    椒歲拿出幾千萬津符作為補償,為延續大市和鬼域長期的友好交往,椒歲應允無論想要什麽,她都會找來獻於鬼域。
    不虧是掌金錢的神明,椒歲果然大氣。幾千萬津符能蓋多少廟啊,應該是走十步就蓋一間的奢侈程度了吧,她想都不敢想。
    “既然大市主大方,我也不推辭了,眼下我正有一物要找。”手中茶水轉動,閻宋繼續道:“傳聞有一上古神水名為‘留澤’,大市主廣識天下好物,一定知道此物的下落。”
    “我這大市的好東西就那麽幾樣,斷骨釘被你拿去了,你又要來打我留澤水的主意。你想要自然可以拿去,不過留澤水不在大市。”
    斷骨釘是為了換身,這點她還能理解,不過小閻王要留澤水幹什麽用。聽椒歲這麽一說,留澤水也是個上古神物,如果小閻王真要取留澤水的話,她更願意在大市多待一會兒。
    她心裏正想著,忽然看見閻宋瞪了她一眼,仿佛看穿她心裏的意思,閻宋倚在高座上,看著那樣子像是在認真聽椒歲講話,卻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閻宋正用靈力給她傳話,他眉眼都是一副惡狠狠的樣子,紫陌聽見他的聲音也冷冰冰的,一副不讓人反駁的意味,“這留澤水是斷開靈力的關鍵。”
    閻宋短短一句話,她驚大了眼睛。
    留澤水和斷開靈力有關……這麽說,閻宋找到了斷開連接的辦法。她心裏說不上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如果真斷開的話,她還能去哪呢,她的手指敲在膝蓋上。
    既然留澤水關乎重大,椒歲講起留澤水的時候,她不由得也開始專注聽著,椒歲說的每一個細節,她都不敢錯過。
    “這留澤水不在大市,六百年前我無意發現了留澤水的下落,摸進一個古老的村落裏,當地信奉一個古神,這留澤水就在古神身上。“
    “不過我待了幾日從來沒看見過村民口中的古神,那時候適逢大市有些重要的事情,我這一忙就忙到現在,把留澤水的事情扔在腦子後頭了。那個村子叫金塘村。”
    當年椒歲探尋留澤水無果,於是在大市設立一個傳送結界,直接從大市就能到金塘村,為了表示誠意,椒歲打開傳送結界,煙霧繚繞中,她和閻宋帶著鄔揚出發了。
    傳送結界把他們帶進一個山穀村,這村子一直霧蒙蒙的,幾人來時還下著小雨。
    鄔揚支起一個結界把雨隔絕在外,走了一炷香還沒看見村落,倒是有一家小酒肆。放眼看過去,四下一個人都沒有,酒肆裏傳來人煙氣。幾人走進酒肆。
    幾盅酒下肚,一桌絡腮胡子高聲嚷嚷,他們都有了幾分膽色。
    “兄弟們,我們去金塘村會一會,這老村裏可埋了不少好東西,沒膽兒的在這等,其他的跟我走。”
    領頭的胖子高喝一聲,引著五六個人站起來,他們拎起桌子上的砍刀就走了。頓時紛擾雜去,酒肆裏隻剩下一片安靜。
    紫陌動筷子的手放下來,她看見其中一人的刀上閃著靈光,那人裹著刀刃走在人群後麵,光影呈通透淡藍色,隱在布條裏也能看見靈光四溢,絕不是普通人隨便拿來防身的刀劍。
    她留心再想辨認幾眼,可惜他們走得太快了,消失在酒肆外的雨聲裏。
    “小閻王。”
    她想告訴閻宋,見他盯著酒肆似乎在想著什麽,看來小閻王也看到裹藍刀那人的不同尋常,看樣子那群人也要到金塘村去,她看了閻宋一眼,問道:“我們要不要跟上看看?”
    閻宋抬抬手,“不必,等雨停。”
    雨很快停了,攸關指路,不過她感覺有些不對勁,總覽整片村落,似乎和椒歲說的方位和地形都不太一樣,不過椒歲上一次去的時候是幾百年前了,金塘村發生變化也是正常的,就是苦了攸關了,飛一會就撞到山頭上。這裏霧氣太重,視線一遠就看不真切。
    一些山頭上建了幾座神像,每飛一會她就能看見幾座神像,神像籠罩在霧氣裏,就像守山神一樣,看來這些就是流傳當地的古神了。關於金塘村的古神,椒歲隻說古神似乎掌雨,這一帶信奉雨神已經有上千年的曆史了。
    攸關落在其中一座山頭,雨似乎下的更大了。
    金塘村沒有椒歲說的那麽大,零零散散隻有幾戶人家,而且他們根本敲不開門,就好像這裏根本沒人住一樣,似乎印證了他們的猜想,推開一扇門,裏麵除了落灰的房子,什麽也沒有。
    隻剩最後一戶人家了,不知道這裏會不會有人,紫陌不安地敲敲門,無人應答,鄔揚看了她一眼,雙手捶門,她看見大門在門框裏反複橫跳。
    門開了,一個長須老人探出頭。
    閻宋單刀直入,向老人打聽古神。
    “那可是雨仙呐!”老人捋捋胡須,眼裏滿是虔誠,他那副神情在漏風的房子裏顯得尤其誠懇。
    哪怕屋子裏灰撲撲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堂上的雨神像卻泛著銀光,足以看出來這老者沒少叩拜擦拭神像,堂前的幾炷香依稀還亮著,香灰埋了一整個香爐。
    紫陌問道:“老人家,那您見過雨仙嗎?”
    “雨仙的麵容豈能讓你我這種凡夫俗子得知,誰敢去看,那可是大不敬要受神折罪的 ,雨仙保佑我們這一方平安已經是萬恩了,我們隻管奉著雨仙。”老人摸著心口,一副乞求上天莫怪罪的模樣。
    很快老人就不滿了,似乎對幾個陌生人的追問一點也不耐煩。也是,初來乍到就把當地的信仰提到明麵上,還對人家的飛升過往、供奉程度、麵容真貌喋喋不休。紫陌攔住還要再問的鄔揚。
    看來要溫婉一點問,此行的線索關鍵就在這個雨仙上,方圓幾百裏也隻這一戶人家,要是把老人問得急了,就問不出話了。雷聲肆虐著,屋子突然閃了一下,冷光映在堂上的神像,暗光一閃而過。
    老人跪下來對著神像拜了拜,吹胡子瞪眼道:“你們這些人不要亂說話!”他也被剛才的那道天雷嚇了一大跳,以為是惹了雨仙不滿,於是對著神像一陣安撫,念念有詞。
    “老人家,是我們失禮了,不過這雨仙功德如此之高,單說那神像就栩栩如生,甚至能看出雨仙的一番天人姿態,一定來頭不小吧。”紫陌看向堂上雕刻的四不像,苦澀地循循善誘。
    老人皺著眉頭,娓娓道來。
    金塘村落位於偏北一隅卻年年都起大霧,整個村落就隱藏在霧氣裏,因此從外麵來的人多半走著走著就迷路了,再定睛一看,哪還有什麽村子小鎮,全是一模一樣的大霧。
    所以村落裏不常有外人。每年總有那麽一個月是大雨不盡的,那不是天上在下雨,而是往下倒水一樣嘩嘩地流,就是這段日子,雨仙來了。
    傳聞雨仙一身清風明月好皮囊,駕著他的一葉小舟,從千家萬戶門前蕩過去,雨仙隻信手輕輕一拈,把福澤和運氣點進雨水裏,渡了仙氣的水隨著雨水匯進山間的大江小流,庇佑他忠誠的信徒。相傳雨仙戴一半臉蹙金麵具遮臉,關於這個麵具還有個說頭。
    雨仙曾在一次點仙渡水的時候,有個信徒不知天高地厚,偷偷趴在門縫偷看,不料被雨仙發現還驚擾了雨仙,渡水突然不受控製泛濫著湧出來,形成水厄要把偷看的那個人吞噬,千鈞一發之際,雨仙拚死擋在那人身前,水厄劃破雨仙的臉,從此在臉上留下一道傷,至此雨仙始終以半臉麵具示人。
    每逢大雨的時候,就是雨仙來臨降幅的日子。老人講完這些故事,對著神像又是一拜。紫陌大概在心裏留下一個好印象,聽老人這麽說,這雨仙倒是個好脾氣的神官了。
    “當初被雨仙護在身後的那人,如今怎麽樣?”閻宋忽然開口。
    沒想到一提起那個人,老人就變了臉色。因為憤怒,老人鬆垮的皮也漲起來,似乎那人和他有什麽人命關天的仇禍一樣,“那家夥早就死了,被我們丟進河裏淹死了。蔑視天神可是大不敬,看到雨仙真容已經是對神的褻瀆了,他居然還惹得雨仙受傷,雖然雨仙沒有怪罪於他,不過他應該為他的莽撞付出代價。”老人說得激動,咳嗽了好幾聲。
    門外的雨更猖狂了,響應著燭光的閃爍一明一暗。
    紫陌隱隱發現了一個不對勁的地方,既然神官庇佑已經有上千年了,一般來說信徒多常駐在神官腳下不會跑遠,即使有人拋棄信仰遠居他處,也必然不可能走得這樣幹淨。來時他們敲遍了整個村落的門,隻有老人家一戶搖曳飄落在山頭上。
    不對!
    有地方錯了!
    關於雨仙,椒歲也說了一個故事。雨仙出行降幅的時候,經常隨身帶一菱花形熏爐,留澤水正是裝在菱花熏爐裏。
    凡人隻要近雨仙的身,就會沾染到留澤水的氣息從而獲得充沛福澤,福澤降於活人是極大的庇佑,就算不是長生不老也是不壞之身。
    既然雨仙親自為那人擋厄,有了雨仙相護,那人怎麽可能輕易就被淹死了。
    一定還活著!
    她看向閻宋,閻宋的手上靈力流轉,看來也已經發現了其中的漏洞。她心裏也有了大概。“老人家。”紫陌輕聲喊了一聲,那老人歪頭過來,不耐煩地打量著她。老人的嘴巴微張著,她似乎看見有一縷白氣從老人嘴裏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