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和三十年前一樣，教會又一次在關鍵時刻出現，繼續充當調停人的角色。
    希羅德人沒有做好擴大戰爭的準備，文森以小博大缺乏後勁，雙方都有停戰的意願，但是誰都不想主動承認。
    尤其是這場戰爭的勝利者，濱海領地的領主文森，怎麽可能在自己占據上風的時候輕易同意呢？
    上次魔王老爹是因為戰爭失利，才不得不在教會的調停下簽訂合約，可是兒子在戰場上可沒有陷入被動。
    一堆震懾大陸的骨龍都參戰了，就算希羅德人再弄來幾萬人，照樣別想有好下場。
    除了自己的戰爭收益，文森也有點在意教會的動機。
    就如同「無光之刃」的主人杜蘭迪卡所說，光明教會裏麵充斥著大量虛偽腐朽的神職，這群人已經在地上建立了一個超越國界的神權王國，並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權力帶來的一切。
    教會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如果延續戰爭的利益更大，他們肯定不會主動來調停戰爭。
    「這次教會為國王提供贖金，國王陛下應該不會讓使徒們勞神勞力做慈善吧？」文森故作輕鬆地問，「秋天可是征稅的重要時間，教會給王國提供過橋資金，收益肯定不錯吧？」
    見文森這樣問，主教稍微有點吃驚的神色，不過很快就恢複了正常，隻是笑容略顯尷尬。
    「領主大人說得很對，夏天青黃不接，各處的糧食儲備都不足，秋稅不能提前征收，王國自然就沒錢賠償。所以，教會的慈悲提議，國王陛下也是讚成的。」
    「真奇怪，上次騎士團的上千人打了敗仗，一樣都成了我的俘虜，可是那時候希羅德人有錢來打我，也不需要借款，」文森陰陽怪氣地問，「上次我怎麽沒看見光明與秩序降臨兩國，還要讓更多的人流血犧牲……當然，蠢人送死我攔不住。」
    主教貝爾曼的表情沒有絲毫波動，可見他一生不知多少次遇上類似的被動局麵，早已經見怪不怪了。
    「我的朋友，請責怪我吧，盡管早就向教會總廷提交了報告，希望樞機會議秉持神明的慈悲，早日對戰爭進行幹預，」主教先是道歉，然後繼續泰然自若地評價，「希羅德的有些貴族太過於狂妄，擅自出兵冒犯，我們到底是晚了一步，畢竟總廷距離這裏太遠了。」
    反正你們隻是想看到誰是最後的勝利者吧？
    教會裏的那群老狐狸打得什麽念頭，文森大體還是清楚的，不過現在情況對自己有利，尤其是邊境被賽德持續破壞，希羅德人短時間難以集結大軍。
    要不是自己擔心獅鷲露出馬腳，更擔心賽德的安全，這個玉麵小魔頭敢火燒王都。
    「短期之內我不太缺錢，」文森有一次給主教倒茶，故作矜持地說，「糧食也不缺，如果缺糧，我就殺掉幾百一千的，然後就不缺了。」
    「對方已經準備好遣返村民了。」主教抬頭看了一眼領主身邊的妮妮婭，淡淡地說，「我認為這是個好開端。」
    單純的少女果然麵露喜色。
    「本來他們就不該被強盜掠走。」文森毫不在意，「誰能保證強盜不會再來呢？」
    「教會願意派出人員，在邊境各領地重建教區進行監督，避免下一次悲劇重演。」主教的建議讓文森產生了興趣，「當然，希羅德如此，您的領地也是如此。」
    瞧瞧這群神棍，戰爭還沒結束，就急著來插手兩邊的領地了。
    自己倒是答應了教會可以在本地傳教，不過希羅德人邊境上的那些領地，有些領主對於教會插手是比較反感的，不少連聖堂都不讓他們建立。
    看來希羅德人迫於形勢，為了借款已經答應了。
    在自己理想中的秩序建立起來之
    前，有秩序總比沒有秩序強。
    「逃走邪教徒都被抓捕，這次也會一起送來，」主教這次帶的禮物還真不少，「領主大人，如果戰爭不結束，邊境上動蕩不安，自由邪教就會趁虛而入，更加猖獗地傳播邪說。」
    「結束戰爭，剿滅叛亂，我們的領民今年就能好好過冬了。」
    這個理由倒是比前麵的更能打動文森，任何缺乏秩序和基層治理的地方，邪教都會像病毒一樣侵入，想要清除還要付出更大代價。
    況且希羅德王國的邊境如果變成持續輸出邪教的基地，倒黴的還是自己。
    「希羅德王國……的某些貴族，不但不打擊邪教，還縱容利用，簡直是褻瀆神明。」文森質問主教，「教會把金幣借給這群褻神者，真的好嗎？」
    「請您放心，樞機主教會議已起草並頒布了教宗陛下的親筆敕令，將對自由邪教展開一場大審判，」主教貝爾曼從隨身物品中取出一份抄本，放在文森麵前說，「神明在上，這次教會將會在所有教區行動，對邪教徒發起嚴厲的審判，邪教徒的哀鳴將會讓信徒變得更加堅定。」
    文森粗粗掃了一遍手抄文本，對上麵的內容有了大致了解。
    原來不隻是在自己的領地，整個大陸上很多地區都出現了邪教蔓延的趨勢。
    邪教徒不僅在民間大搞恐怖的儀式，還在伊特蘭國王發起了一次針對主教的刺殺。
    震怒的教宗徹夜難眠，決定在邪教還未壯大之前，來一場從到靈魂的淨化行動。
    「希羅德人同意配合了嗎？」文森問，「這次可是有邪教徒跟著騎士團一起進來了。」
    「請相信我們教會的手段，有時候比您想象地有效。」主教意味深長地說，「正信存在至今，不止受到過多少次邪說的挑戰，但正信仍然屹立不倒。」
    「另外，我可以悄悄告訴您，這裏麵的主要內容是擬的，您的敵人，我不會置之不理。」
    一瞬間，文森從主教眼睛裏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森嚴之色。
    看來主教大人在村裏也沒閑著。
    想必在貝克曼六十多年的人生中，已經經曆過很多次類似的時刻，他們這群人從不曾手軟，所以步步高升。
    光明與秩序教會就像這一頭行動緩慢的巨象，它遲鈍，但是仍然力量無窮。
    保持和教會的良好關係對於小領地來說，還是十分必要。
    如果有機會，文森還打算給妮妮婭在教會裏弄個頭銜，比如光明騎士之類的。
    主教貝克曼憑借調停衝突和打擊邪教立下大功，真有可能成為樞機主教備選，那時候給妮妮婭這小丫頭戴個頭銜簡直是輕而易舉。
    雖然結果對自己沒有壞處，不過領主大人總有一種被教會借機插手摘桃子的遺憾感覺。
    想要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上立足，也許以後這種事都是難以避免。
    背靠大樹好乘涼，但必須做好失去更多的光的準備。
    況且巨木上掉下一根樹枝，下麵的小樹都承受不住，隻能低調隱忍地加速生長。
    小領主在大局麵前，沒有資格自以為是，隻能左右逢源，然後找機會見好就收。
    「討論一下細節吧。」文森思考了一會兒，終於原則上同意了教會的方案，「具體釋放誰，如何補償，我們需要三方協議。」
    「樂意至極，我的朋友。」主教掏出一個散發著奇異香味的小瓶，打開後喝下去，很快變得精神奕奕，「今晚我們的工作，將為大地帶來和平，曆史將記住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