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不容易，但從一個失敗走向另一個失敗很容易。
    戰場上大敗的希羅德軍隊自從投降認輸之後，所遇到的就沒有一件好事。
    本來在頂級貴族率領下，所有人都同仇敵愾的大軍，現在內部也是四分五裂。
    一部分人為了苟且求生選擇了效忠魔族，一部分簽下足以能讓家族破產的約定，暫時過著不用擔驚受怕的日子。
    魔法師成了被壓榨魔力的奴隸，不屈服的硬漢們每天不是被躲了貓貓，就是在逼迫下陪著魔族搞軍事演習。
    這種軍事演習由於太過於逼真，所以演習指揮部的領主大人根據實際情況，為演習設定了很高的傷亡指標——不死生物反正不會死亡，所以指標都是給希羅德人的。
    在這種看似不算殘酷，但實際上令人絕望和灰心的氣氛下，希羅德人的抵抗意誌被徹底摧毀了，唯一支撐他們的就剩下親王大人。
    希羅德人大騎士是所有貴族騎士之首，是獲得光明與秩序之神神眷的天才戰士，是無數場比武決鬥的最終勝利者，是希羅德人引以為傲的英雄。
    結果，在眾目睽睽之下，親王大人居然被魔族領主的一個小女奴打敗了，而且輸得徹底，誰都能看出他沒有希望取勝。
    親王大人騎獅鷲出了飛行事故不假，受了傷不在狀態也不假，可是戰俘們都不願意相信，他們的精神支柱就這樣一敗塗地了。
    如果親王靈格斯都堅持不下去了，自己的反抗和不屈還有什麽意義？
    「你們的援軍不會來了，」文森直截了當地宣布，「國王現在每天都和貴族重臣們吵得不可開交，誰都在考慮自身利益，就是沒人想起你們。」
    「你們每天望向邊境，有看到過一個希羅德士兵或一麵希羅德的旗幟嗎？」
    「你們在這裏浴血奮戰，不願屈服，可是沒了男人，你們的妻兒任人欺淩，隔壁老王正在你們家床上取笑你們的愚忠。」
    「貴族別想獨善其身，你們家族中的陰謀家真正在蠢蠢欲動，打算奪走你們的領地和財產，一個兵都不會派來救你們！」
    「國王寧可出錢去打北方的獸人部落，都不願過來救贖你們，你們的滿腔忠誠真是給做瞎子看了，我一個魔族都為你們感到悲哀。」
    「我現在哪怕及時收到了一個銅板的贖金，都可以開恩放你們，可是，錢呢？」
    「你們的血都白流了，除了讓附近的土地變得肥沃，沒有任何意義！誰在鼓吹戰爭，誰在見死不救，誰就是殺害大家的凶手！」
    「親王大人已經代表所有人同意了條件，現在如果沒有答複或者被拒絕，就代表王國放棄了你們，或者直接判處了你們死刑。」
    「如果國王陛下連親弟弟都能舍棄，那諸位最好現在就開始祈禱吧，也許隻有神明可以救你們了。」
    心裏同樣急著收錢的文森表麵淡定，當著俘虜們長篇大論的口嗨了半天，除了增加俘虜們的絕望之外，也沒起到什麽實質的作用。
    當然，對於渴求負麵情緒的魔物們，戰俘們日益增加的痛苦和絕望就是他們最好的零食了。
    還是領主大人沉得住氣，有長遠的眼光，以前的那些魔族將領都是戰爭狂，見到敵人恨不得當場就全部屠宰，一時爽快之後，所有魔物都失去了細水長流的折磨快樂。
    盡管魔族的低級成員不像其他種族有複雜多樣的情感，效忠心主要來自契約和威嚴，但是文森還是在自己的部下中建立了威信。
    不知道是神明心善，見不得信徒受罪，還是文森的賽講經曆豐富，嘴巴開了光，就在讓女騎士暴打親王之後的晚上，神明真的顯靈了。
    沒有參與戰鬥，一直在天
    水村駐紮的主教貝爾曼，突然來拜訪文森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對於一個年老體衰的主教而言，半夜來拜訪魔族，肯定是有不得不來的理由。
    「晚上好，主教大人，您夜深來訪，先坐下喝一杯熱茶。」文森一邊泡著商隊運來後自己炒製的茶葉，一邊不露聲色地觀察主教的神色，「最近我可是忙壞了，沒法去拜會您。」
    主教臉上掛著神職特有的慈祥微笑，端起文森製作的茶杯，沒有喝又輕輕放下。
    「水有些熱。」主教說，「有些事何不慢慢來？」
    「沒辦法，第一次打這麽大的仗，沒經驗。」文森邊說邊用懸浮魔法轉動著茶杯，不讓水灑出來，「我喜歡喝熱茶，不打算讓事情降溫。」
    「親王大人同意的條件，王國已經收到了。」
    「本該如此，我是怕他們不知道，更怕他們磨磨蹭蹭地往王都送。」
    主教喝了幾口熱茶，光禿禿的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水。
    「不會磨蹭的，這次王國陛下已經離開了王城。這是教會裏的教友轉告我的。」
    「嗬嗬，手足情深，想要到這我裏坐牢團聚嗎？」文森冷笑著問，「希羅德人來了多少，我算算他們的國庫能不能拿出那麽多贖金。」
    麵對狂妄的文森，主教貝爾曼並不在意，他終於喝完了小杯子裏的茶水，用手帕輕輕擦了擦嘴唇，舉止優雅得體。
    「我的朋友，國王來解決爭端，不是擴大爭端，這對我們有利。」主教說，「不過您的考慮是正確的，對於那些驚人的贖金數量，剛打了一場……敗仗的希羅德國庫是拿不出的。」
    「那國王來了也白搭，我不認為他的臉麵能減少賠償。」文森滿臉都是不開心，「不想交錢也可以，我支持分期償還，把我要的物資和奴隸送來，我可以先放一批人。」
    除了百萬贖金，文森還設計了兌換方案，允許用商路、關稅、商稅、物資供應或奴隸來抵償贖金。
    從一開始，這種誇張的數目，王國就不大可能賠得起。
    文森也沒指望他們能拿出那麽多金幣——真有那麽多錢，希羅德人拿來打仗還更經濟。
    「物資可以從各領地征收，奴隸更是隨叫隨到，不但贖金的數量太大，國王也為此發愁。」主教終於說出了來意，「為了避免戰爭，也讓王國不陷入破產和動蕩，仁慈的教會決定為希羅德王國墊付贖金，隻求讓被俘的信徒返回家園，與親人團聚。」
    教會這朵白蓮花終於也下場了……這倒是出乎文森的意料之外。
    不過教會的財力倒是不用擔心的，每年的信徒捐贈比收稅還穩定，底子厚實的很。
    另外教會的領地和人口也不在少數，給希羅德人湊個首付隻是九牛一毛。
    「如果您同意釋放親王大人和其他貴族，一半稅金很快就會送到，我代表教會為您提供擔保。」主教信誓旦旦地說，「您不相信希羅德人，但總該相信我的這個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