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火凰並不比練武輕鬆，周頌和盛飛英每日回去都顯得疲憊不堪。
    而葉行川和蕭北也被拉去舞龍，每天忙裏忙外，完全沉浸在春節的氣息中。
    黃家人對葉行川非常熱情，即使是傻子也看出來他們心裏在想什麽，黃小萱也對葉行川格外關照，時常送些點心給他。
    就算單純如葉行川，也看出來對方的心思了，他也拒絕過，但總是拗不過人家，最後那些點心都被他分給一起紮草龍的同伴吃掉了。
    這天，他們結束得比較早，蕭北和葉行川準備先回房洗漱一下，畢竟這紮草龍是體力活，早就出了一身汗。
    蕭北換了身衣服，對葉行川說道：
    “葉兄，我倒是無所謂，但你和周姑娘明明離得這麽近，卻不能見麵，你就不想她麽？”
    “怎麽突然這麽問？”一提周頌，葉行川又跟往常一樣耳朵紅了。
    蕭北也見怪不怪了：“我就問問，對了，聽說周姑娘她們正跟著練火凰呢，你也不去問問？”
    葉行川麻利地套上幹淨衣服，說：“要問你去問，你要洗衣服麽，我拿去幫你洗了。”
    “那就多謝葉兄了。”
    葉行川拿著一個木盆，裝上兩人的髒衣服就出去了，沒走出兩步，就遇到在家裏幹活的黃小萱。
    他本來就知道黃小萱的心意，也應付不來，一見她在，就趕緊轉身離開。
    但黃小萱早就看見他了，一見他來，黃小萱就放下了手中的抹布，熱情地喊道：“葉公子，你這是要去哪裏？”
    葉行川知道自己躲不過，隻能轉過身，對她笑笑：“我拿了些衣服，想去洗洗。”
    黃小萱擦擦手上的水，走到他麵前：“不用這麽麻煩，拿給我就行。”
    說著，就要去拿葉行川手中的木盆。
    葉行川手往後一縮，黃小萱拿了個空。
    “我們本就寄人籬下，洗自己的衣服是應該的。”
    葉行川快速說完這句話，便低著頭匆匆出去了。
    黃小萱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個子不高，性格溫良，被教育得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但不知為何，黃家夫婦滿心給這女兒找個好人家，卻總是不能如願以償。
    葉行川走到海邊，挽起衣袖，用海水將衣服打濕，便開始搓洗。
    “葉將軍怎麽在這裏洗衣服？”
    周頌和盛飛英剛練完火凰回來，疲憊得很。但一看到葉行川，她就趕緊跑來了。
    “……你能不能別這麽叫我。”葉行川沒看她，自顧自地洗著衣服，周頌便蹲在他旁邊。
    “不如你也幫忙把我的衣服洗了吧。”周頌厚著臉皮說道。
    不過葉行川拒絕得很幹脆：“不。”
    周頌笑笑，也沒說話，笑意盈盈地看著葉行川洗衣服。
    葉行川被她看得瘮得慌：“別一直盯著我看。”
    “我都已經很久沒看你了，你就不想看看我？”
    此言一出，葉行川更是低著頭不看她，也不理她。
    他和周頌的愛不一樣，周頌的愛意很熱烈，她是一個敢愛敢恨的人，從不害怕直白地表達自己的心意。而葉行川是個內斂含蓄的人，越是強烈的感情，他就越想藏在內心深處，而他正需要像周頌這樣的人引導他。
    海風吹著兩人的發，讓心照不宣的愛意在發絲間糾纏。
    周頌伸出手，將葉行川臉邊的發攬到他耳後。
    葉行川依舊沒有言語，隻是耳朵又紅了。
    “你們練得怎麽樣了？”
    葉行川瞥了她一眼，說道：“你是來打探情報的麽？”
    聞言，周頌立刻開懷笑道：“不是。”
    “那你們呢？練得怎麽樣了？”
    “不告訴你。”
    葉行川也出聲笑了一下。
    不知不覺，天有些暗了，兩人的衣服也洗完了，葉行川把衣服放在一邊，和周頌坐在旁邊的礁石上。
    海邊的夕陽很美，橘紅的晚霞將海麵染上一層鎏金，將海邊的一切都染上了柔和而絢爛的金光。
    濤聲陣陣，海風簌簌，有些愜意，又有幾分落寞。
    這樣的日子，又能持續多久呢？
    “在想什麽？”
    被葉行川問時，周頌還沒注意到她的眼底竟有幾分悲傷。
    “我在想……你喜歡黑發還是白發？”
    葉行川知道她在問什麽，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看著似遠似近的夕陽，像是在思考些什麽。
    “應該……都喜歡吧。”葉行川撓撓頭，他本來想說一些漂亮話，但他實在是嘴笨，想了好久也沒想出來。
    周頌苦笑一下，這種回答和沒有回答沒什麽區別。
    葉行川也知道這個答案並不完美，又連忙找補道：
    “反正……我遲早也會長出一頭白發，現在去糾結這個做什麽。”
    周頌沒回答，葉行川也沒找補回來多少。
    兩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最後葉行川終於想到了怎麽說，才開口：
    “白色是雪的顏色，因為我喜歡雪，所以我也喜歡白色……”
    “你為什麽喜歡雪？”
    葉行川搖搖頭，說道：“總覺得每到雪天，就能遇到好事。”
    不是能在雪天遇到好事，而是他曾經在雪天中遇到了一個人，一個讓他慶幸能夠遇見的人。
    周頌眺望著遠方，遇見她，真的是一件好事麽？她多麽想走到海的盡頭，看看這夕陽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的白發越長越長，但她的未來，卻越來越短了。
    “十五年的時間是不是很短？”
    周頌伸出手，想要擋住夕陽絢麗的光，當陰影遮攔她的臉龐，她才有了一絲安心感，太過美麗的東西會讓她害怕，她害怕以後會再也見不到這些美好的東西。
    葉行川不知該如何作答，他又何嚐不害怕，他每天都在想辦法，他甚至想再重來一次，可是人生不能隨意重來，就算重來，也會出現數不勝數的遺憾。
    周頌索性跳下了礁石，將鞋子脫掉，放在礁石上，提著衣裙就走進了海裏。
    葉行川也跟了過來，但他隻是看著周頌漸漸向海的深處走去，看著她的背影，掩蓋住最後一絲霞光。
    “葉行川，你說海的那邊，是什麽？”
    周頌轉過身，逆著霞光，葉行川看不清她的表情。
    海的另一邊，會不會是另一層幻境，會不會有一層薄薄的結界，還是危險可怕的未來？
    越琅曾經也想過，跨過沙漠，而沙漠的盡頭，是強暴謀殺，家破人亡。
    而周頌若是跨過了這片海，跨過了這天下，等待她的又是什麽？
    “你等等我。”葉行川也脫掉鞋，和她一起踏進海裏。
    他牽起周頌的手，說：“我們一起去看看。”
    周頌愣了一下，反握住他的手，剛想說什麽，卻被冰涼的海水潑了一臉。
    “你們在這裏偷懶嗎？怎麽不去幹活？”
    周頌轉過頭，看到小蟲子一臉壞笑地看著他們，似乎是在報幾日前周頌讓一個人她提籃子的仇。
    “你怎麽不去？”周頌彎下腰，用手向小蟲子潑去。
    小蟲子躲得很靈活，還對周頌比著鬼臉：“潑不著，潑不著！”
    周圍人也被小蟲子的笑聲吸引過來了，蕭北跑得最快，幾乎是下一秒就把水潑到了葉行川臉上。
    葉行川也毫不示弱，立刻反擊。
    盛飛英也加入進來，很快，兩人含情脈脈的時刻，馬上發展成了五人間的海水混戰。
    沒多久，五個人的身上就已經濕透了。
    畢竟是在冬天，夜幕也已降臨，海風一吹，冷得讓人打顫。
    小蟲子鬧著要回去換衣服，盛飛英跟著她一起走了，蕭北也提前把洗好的衣服帶了回去。
    他們不約而同地留下兩人獨處。
    葉行川看著變成落湯雞的周頌，笑了一下，又說道：“快回去換衣服吧，小心著涼。”
    周頌搖搖頭，說：“你看，海邊的月亮也很漂亮，我們一起看一會兒。”
    周頌分不清是天邊的月亮更美，還是海中的月更美。
    看著倒映在漆黑的海麵上的銀白月光，周頌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撈，捧起來的海水裏，也有一小片月光。
    “撈月成功。”
    周頌還沒說什麽，葉行川就看著她笑道，其實，皎潔的月光不僅在天邊和海麵，也在愛人的眼底。
    周頌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被遠方的聲音打斷：
    “葉公子，該回來吃飯了！”
    周頌看到，黃家小姐站在岸邊，看著她和葉行川，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一想到葉行川每日都在黃家，與這個女子朝夕共處，心頭沒由來的有些發堵。
    葉行川剛想回頭，卻被周頌摟住脖頸，生生拉進了海裏。
    葉行川還沒反應過來，周頌就吻上了他。
    溫熱的氣息與冰涼的海水緊緊糾纏，愛意如拍來的浪潮，一遍一遍洗刷著他們的心尖。
    意識被洶湧的海水洗刷，他們在海中吻得難舍難分，忘記了海麵之上的喧囂，隻專心感受著對方給予的愛。
    最後他們終於喘不過氣，才慢慢浮出海麵。
    葉行川托著周頌，將她抵在岸邊的礁石上。
    “葉行川，這幾日來你有沒有很想我？”
    周頌抬手抹去葉行川臉邊的海水，輕聲說道。
    “嗯。”
    不知為何，葉行川的眼底被海水沾染得有些濕潤，也有些模糊。
    一個小小石礁，替他們擋住了背後的漁家燈火，這片海中，仿佛隻有他們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