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我的聲音過大，所有人都被我喊得一愣，齊刷刷朝我看過來，當然也包括蘇曉。
    蘇曉穿了件特別中二的T恤+9分鉛筆褲，滿頭紅毛紮成短馬尾，一臉受了驚嚇的樣子。
    “你你你……你怎麽在這？”蘇曉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驚愕過後，蘇曉揚起手裏的文件夾就敲在幫我錄口供的警察頭上。
    “不是讓你們別找她嗎！”
    那名警察苦哈哈的解釋，“曉哥，流程必須得走啊！”
    從蘇曉的話裏，我聽得出六醫院太平間的事，他是知道的。
    而且他剛剛提到了九爺和U盤，我立刻聯想到了韓九塵所說的那個特殊部門。
    幾個和蘇曉關係好的在周圍起哄，可能以為我們是男女朋友的關係。
    蘇曉連連說著別吵別吵，把我拽進了一間審訊室。
    進了審訊室，我先發製人，把蘇曉推到椅子上坐著。
    我打開桌上的燈，將燈罩轉向他，一副審訊的架勢。
    “你不是說跟朋友合夥做生意嗎？不是說出差談項目嗎？你怎麽會在這？要U盤做什麽？”
    蘇曉被燈光射得張不開眼，他啪一下關了燈。
    苦惱的擼了擼頭發，蘇曉才說：“你本來跟顧婷關係就好，還老接一些他們家的活兒，我就是怕說了會嚇著你。”
    蘇曉頓了頓又說：“我也是昨晚接到轉移過來的你們學校的那件案子，才知道事情和你有關，我原本打算立刻放下手裏的事回家找你的，聽說你有九爺護著，才安下心來處理案子，沒想到在這裏和你遇上了。”
    我問：“那韓九塵就讓你這麽安心嗎？你也不怕他欺負我！”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居然浮現出昨晚的事情，臉上頓時火辣辣的。
    好在蘇曉關了燈，光線夠暗，蘇曉沒看出端倪。
    蘇曉點頭，“有他保護你，比我親自守著你更讓我放心。”
    蘇曉的態度讓我特別詫異，“他到底什麽來頭啊？還有你幹這工作，二叔知道嗎？”
    蘇曉沉默了一陣，大概是在組織語言。
    然後他告訴我，“知道的。”
    蘇曉說，他小時候八字輕，隔三差五就惹上髒東西，二叔就托人幫忙，把他送出去拜師，學了一些基本的術法，本意隻是讓他有自保的本事，哪知道他成年後卻陰錯陽差認識了幾個同道中人，被招攬進了特調隊。
    特調隊全稱特殊事件調查隊，就是韓九塵口中的特殊部門，所有科學無法解釋的案件，都會轉到他們這裏來。
    而韓九塵，蘇曉也不知道他的具體來頭，據說是出身捉鬼世家，因為名字帶九，所以人稱韓九爺，是隊裏特聘的顧問，任何魑魅魍魎，落到他手下，沒有不跪的。
    蘇曉笑了笑，“咱們特調隊的頭兒，可是把韓九塵當神一樣供著呢。”
    捉鬼世家？難怪他在學校裏滅鬼的時候，能使用符紙。
    我腦子裏閃過韓九塵數次救我的畫麵，好像不管是在陽世還是幽冥，他都無所畏懼。
    這麽厲害的一個……不，一隻鬼，居然要通過簽魂契來獲取我的幫助……如果說他都搞不定的事情，找我又有什麽用呢？
    審訊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牛高馬大的男人朝裏麵吼道：“蘇曉你特麽在裏麵孵蛋嗎，趕緊的，歸隊了！”
    蘇曉應了聲，領著我一起出去，在門口見著韓九塵的車，和那個高大的男人一起過去打了個招呼，臨走前還叮囑我聽韓九塵的話。
    我回到車上，眼睛直溜溜盯著韓九塵看，“喂，除了我，你還有幾個簽了魂契的員工？”
    韓九塵問：“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我沒理會他，繼續我的話，“找工作本來就是雙向選擇，我莫名其妙就被簽了魂契，你倒是對我知根知底的，可我對你還一無所知，你是不是也該露點你的底給我瞧瞧？”
    韓九塵挑眉，把車停靠在路邊，側過身子湊近我，說：“聽你這意思，是不打算擺脫我了？”
    我眼神暗了下來，把臉別開，看向窗外，幽幽道：“不逃了，如果我早點認命，顧婷或許就不會死。”
    韓九塵揉了揉我的頭，“小朋友，別把錯誤往自己身上攬。”
    我看著他，眼眶裏有了些霧氣，我嗯了一聲，沒有接話。
    韓九塵沒有立即開車，而是整個人靠近駕駛座的椅背裏，說：“人各有命，不是你我能掌控的。”
    在我的印象中，他從來都是霸道強硬的，可是現在他說這話的語氣，是我從來沒有聽過的哀傷，甚至帶著一絲絕望。
    我偏頭朝他看去，他的目光直視前方，臉部線條勾畫出完美的側顏，又長又翹的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而扇動著。
    如果他是一個人，在救過我這麽多次之後，我肯定會死心塌地的愛上他。
    可偏偏他是一隻鬼。盡管未來的日子我可能都會跟他綁在一起，然而種族不同，這戀愛怕是沒法談了。
    不過作為一個合格的顏狗，每天能拿他來養眼，也是不錯的。
    我深吸一口氣，用盡量輕快的語氣說：“好了，換個話題，說說吧，你的底細。”
    我把問題又繞了回去。
    韓九塵可能是被我的語氣感染了，臉上的哀傷的表情褪去，取而代之是最常見的——麵無表情。
    他說：“我以為蘇曉都跟你說了。”
    “我不想知道那些，”我說，“我想知道你究竟為什麽跟我簽魂契？麵試是你刻意安排的還是意外？你的目的是什麽？”
    “我需要有人幫我一些我不方便出手的事情，就以招聘的方式選了一批容易招惹髒東西體質的人，誰最先踏入我的地盤，我就選誰，你正好趕上了，僅此而已。”韓九塵一邊說一邊踩下油門，“不要把事情想得太複雜，那會讓你很累。”
    車子重新啟動，朝著學校開去。
    韓九塵讓我收拾幾件常穿的衣物，跟他回禦岸華庭住。
    對於已經不想再掙紮的我，他說什麽我就做什麽。
    車子在宿舍樓底下挺穩，我跳下車，回寢室裏收拾東西。
    寢室裏沒人，想來發生了昨晚的事情，賀錦和於莉莉也不敢回來住了。
    整理完東西，我又去宿管阿姨那裏辦了退宿手續。
    我拎著行李從樓裏出來，聽到有人從後麵叫我的名字，我順著聲音看過去，隔壁寢室的李豔正朝我跑過來。
    “蘇清徵！快去四教！我剛剛接到電話，賀錦在四教頂上，要跳樓自殺！”
    我一聽這話，招呼李豔上車，催促韓九塵趕緊開車，往第四教學樓去。
    我們到的時候，樓下已經圍滿了人，於莉莉正扯開嗓子喊著賀錦，想勸她不要衝動。
    我仰頭望去，看見賀錦站在樓頂護欄上，兩隻腳一前一後，一裏一外，稍不注意，整個人就能掉下來。
    “她身上有東西。”韓九塵靠近我，在我耳邊輕輕說，“你仔細看，她的背後有個黑影。”
    我一聽，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瞪大眼睛，仔細分辨。
    果然看見賀錦的背後貼著什麽東西，並且她渾身都被一團黑色霧氣包裹著。
    她的動作十分僵硬，似乎在努力平衡自己，和那團東西抗爭！
    我慌亂的抓著韓九塵的手說：“你能救她嗎？”
    沒等韓九塵回答，賀錦突然大喊了一聲，一躍從樓上跳下來。
    樓下圍觀的人一部分驚叫著散開，也有好幾個男生團團圍起來以手臂搭起一張網想要接住她。
    韓九塵手腕一轉，一道金光從他手心竄出，直射向賀錦，將她團團包住，跟那團黑霧形成鮮明對比。
    賀錦跌落的速度頓時減慢，並且忽上忽下，是黑金兩方在較著勁。
    我一邊擔心賀錦的安危，一邊四下張望，生怕這樣詭異的畫麵會在學校裏哦造成恐慌。
    奇怪的是，整個空間放佛靜止了一般，除了我和韓九塵，所有人都像是被點穴了一樣定在原地。
    就在韓九塵和黑霧僵持的時候，另一道黑霧從我們背後襲來。
    韓九塵單手把我攬入懷中，以自己的身體作為屏障把我護在懷裏，躲開黑霧的攻擊。
    就在韓九塵分心之際，賀錦身上的黑霧占據上風，一道黑色光束直射進韓九塵的手心。
    “唔……”韓九塵突發一聲痛呼。
    韓九塵退後兩步，原本就慘白的臉色更是白得幾近透明。
    他的手心也因為黑霧的攻擊而烏黑烏黑的。
    賀錦身上的金光消失，眨眼的功夫，便砰一聲跌落在地。
    與此同時，原本靜止的其他人全部恢複正常，頓時尖叫聲歎息聲混雜在一起。
    賀錦渾身血淋淋的，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她側著臉，著地的那邊被摔得稀爛，血液濺了一地，沒摔爛的一邊，眼睛直直盯著我的方向。
    她似乎還沒有斷氣，嘴巴一張一合，每張一下，就有鮮血不斷從嘴裏冒出。
    她明明沒有發出聲音，可是我卻清楚的聽見，她在說：對不起。
    我愣在當場，腦子裏不斷回放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
    顧婷、董玲、賀錦……她們平時的喜怒哀樂，她們死時的慘狀都一一在我眼前閃過。
    我嘴唇翕動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隻有眼淚刷刷往下掉。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無法忍耐，奔潰得放聲大叫：“啊啊啊啊——”
    大喊大叫之後，我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