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微笑著看向蘇鋒，平靜的說道：
    「古語有雲，南方有獸，似鹿而家首，有牙，善依人求五穀，名無損之獸。人割取其肉不病，肉複自複......」
    蘇鋒聽懂了這段話，分明是出自山海經的傳說。
    介紹的是上古時期的「無損獸」，據說此種生物堪稱不死不滅，但凡人有饑荒、疾病，便去割取對方的肉當成食物。
    可是，這無損獸和眼前的老頭有什麽關係？
    「你什麽意思？」蘇鋒沉聲問道。
    「我便是無損。」老者笑著說道。
    「可這和我有什麽關係？」
    蘇鋒眉頭緊鎖，不知道對方究竟打著什麽主意。
    老者冷笑：「自然是和你沒什麽關係的，因為我們之間，等下就會先死一個......或許是你，也或者是我，誰能說得準？」
    「但老朽瞧你這滿臉迷茫的樣子，許是來探索過往種種吧？」
    「所以，我願意滿足你的心願，讓你死的明白......當然，也是為了讓老朽能將隱藏在心底的秘密，找個人說出去。」
    「若是我死了，也不至於帶著那些腐朽的真相，隱沒於塵沙之下。」
    沉默片刻後，蘇鋒微微頷首，牽著菲兒滿是汗水的小手道：
    「可以，在你我決一生死之前，你可以暢所欲言，我不會阻攔你。」
    蘇鋒很清楚，對方是為數不多和父母有過接觸的人，所以不論如何，知道的隱秘定然是極多的。
    即便這老頭說話總喜歡彎彎繞，可還是讓他忍住不發作，當個安靜聽眾。
    「當年的苗疆之戰，確實是冥天教一手策劃的。」
    隨即，老者頓了頓，似是陷入到了回憶當中，悠然說道：
    「老朽的能力，也是冥天冕下贈予的......事實上，在很久以前，老朽是個體弱多病的存在，隻能依靠蠱蟲來維續生命力，在族中也很不受待見，經常被其他人欺淩。」
    「對我而言，整個蠱仙教都是我的敵人，是我童年的陰影。」
    「但常年被黑暗籠罩的孩子，有一天看到了雲端隱沒的光明......那是讓我活下去的全部動力。」
    「在我最饑寒交迫、被人丟入糞坑的時刻，腳踩聖光的冥天冕下，給我帶去了無盡的溫暖，並為我送上世間最可口的一塊肉——」
    「對於那個年代的我來說，能得到那樣的珍饈美味，就算是轉眼墮入無間地獄，也是值得的。」
    老者聲音嘶啞，說話時候眼中的虔誠，卻讓人不忍打斷，隻能繼續聆聽老者的回憶。
    不過，從對方的話語中，二人敏銳的捕捉到了很多有用的信息。
    第一，這老者是蠱仙教的成員之一。
    第二，他對蠱仙教的人都懷有敵意，而且是自由紮根的那種。
    第三，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
    他見過活著的冥天。
    菲兒和蘇鋒找了個角落坐下，靠著冰冷的石壁，思考著對方講述的過往。
    盡管這些內容和蘇鋒想要了解的不盡相同，但依舊能闡釋前塵過往，將當年蠱仙教覆滅的原委解釋清楚。
    蘇鋒緩緩開口，「童年生活的好壞，能很大程度上決定一個人未來的發展。」
    老者聞言，並沒有責怪蘇鋒突然插嘴的無禮行為。
    相反，對方感慨道：「是，若當年沒有經曆那些淒慘的事件，或許我也不會像今天這般，如同過街老鼠般人人喊打，甚至躲藏在陰暗的角落裏腐朽發爛、死死生生，無窮盡也。」
    聽到這話，蘇鋒突然想到了之前見到的劍陣，心
    中有了個不切實際的猜想。
    「你的意思是說......每天你都要死上一次？」
    老者眼瞼低垂，似乎回憶起某些讓人不愉快的經曆，眸中盡是憤怒和不甘。
    「你這麽一說倒是提醒我了，算起來，你應該算是我的恩人.......」
    「畢竟，你將那二十多年如一日折磨我的劍陣破解，才終止了我每天例行的死亡、重生的痛苦經曆。」
    老者緩緩笑道，「我說了，所有人都恨不得我死，其中也包括蘇墨白。」
    「但沒有一個人能殺死我，除非他們能殺死冥天冕下......」
    「殊不知，蒼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古往今來，大浪淘沙，英雄如漫天星辰般數不勝數，可縱然能青史留名，卻無一人可與天同壽、跨越桎梏。」
    蘇鋒皺眉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擁有不死不滅能力的你，相當於冥天的分身，是殺不死的？」
    老者點點頭：「可以這麽理解。」
    下一秒，蘇鋒便雙指點向老者，卻邪直奔對方眉心！
    那等迅猛的速度，就算是在蘇鋒身邊的菲兒，都未能看清楚。
    更不用說在如此狹窄空間裏、渾身是傷的老者了。
    頃刻間，劍鋒便將老者的頭顱貫穿，甚至眉心處的肉和腦幹，都被劍氣泯滅、化作虛無。
    然而，蘇鋒卻高興不起來，甚至變得異常緊張。
    因為對方受了如此致命的傷害，竟一滴血都未曾流出來！
    老者嘴角勾起一抹詭異的笑意，隨即在菲兒驚恐的目光中，將自己被強大衝擊力折斷的脖頸掰直。
    緊跟著，他便將五指放在眉心的空洞上。
    溫潤的光芒覆蓋在瘦削的臉頰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將他受損的軀體修複，恢複到了最初的模樣。
    甚至，一點疤痕都未曾出現！
    老者沉默良久，隨即露出了複雜的神情：
    「小家夥，難道在動手之前，你就不會想一想......為何我在這地下深處，連老鼠都看不見，卻能活了二十幾年嗎？」
    「即便我是金丹境界，也不能做到完全辟穀吧？」
    聞言，蘇鋒咽了口唾沫，強心忍住內心深處的惡心。
    老者眼中湧動著難以言喻的倨傲，「很簡單，因為我每天都自給自足，靠吃自己的肉來維持生命。」
    他的語氣很驕傲，就像是小孩在炫耀自己心愛的玩具一般。
    可老者卻全然不在乎，麵前的聽眾能否承受住如此惡心的故事。
    蘇鋒深呼吸一口氣，繼續問道：「可你還是沒有說，當年的蠱仙教，為何會覆滅？」
    「我父母......又是緣何會參與到這場爭鬥當中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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