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疑近、防側(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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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那好,”知府連著瞅了容青好幾下,“請兩位大人稍等片刻。”隨即從後門出去了。
    容青不曉得他那眼神是什麽意思,頓時汗流浹背,一聲都不敢出,光伸脖子往窗外瞧看,雙手緊緊地抓在扶手上,隨時準備逃跑。
    “咳咳。”
    過了片刻,一聲咳嗽忽從帷簾後傳來,隻見知府低頭看著手中的幾張文書,回到了梨花木桌前。
    “念?”他甚至懶得再去搭理容青,直接問柳鎮年。
    “念!此等弑君之賊,難道還要為之掩飾?”柳鎮年按劍喝道,旁邊的容青手心手背已滿是汗了。
    知府將紙鋪在桌上,大聲念道:“張隆祿黨人某某供出,朱高山之事係由東軍司禁容青與之串通勾結,意圖弑君奪位……”
    “別跑!”
    容青迅速地起了身,一個箭步便到了門口,根本聽不進柳鎮年的話;他忙去開角落的門,拉扯不動,便一個翻身越過院牆。
    正想邁開步子飛奔,誰知兩條腿怎麽也動彈不得,低頭一看,竟有兩個軍士伏在路旁,狠狠扯住了他的雙腿。待要掙脫,卻見四麵突然鑽出二十幾個人來,到處都圍了個水泄不通。
    “你能跑到哪裏去!”身後的柳鎮年發出一陣冷笑,“我早就設下兵士在此地等候了。”
    容青急要拔劍,兩旁的兵丁眼疾手快,一把將那東西連著劍鞘丟開,趕忙壓住了他的肩頭。
    “好個不服氣的逆賊,”柳鎮年用力擰著他的臉,“方才沒聽完呢,還想繼續聽麽?”
    “老畜生!”容青往前啐了一口,卻被鎮年躲開了,“本官乃是帝室貴胄,豈容你空口誣陷!”
    “這可不是誣陷,有不少張黨黨羽的供詞可為佐證……弑君之賊,還敢狡辯!”他一雙怒眼直勾勾地看著他,“來人,把這廝暫且押入監牢,仔細審問!”
    “大事不好了!”
    容青府上的奴才剛打開門,便見一個灰頭土臉的大漢撞了進來。
    “幹、幹什麽的!”那奴仆慌慌張張地攔住了道路。
    “夫人呢!”軍漢火急火燎地問,“請她出來,我有急事相稟!”
    這仆人怎敢惹他,連連作揖,到內院裏稟複夫人了。
    夫人聽說那人是個軍人打扮,急急行至中堂,命軍漢前來謁見。
    到了堂上,還未及問話,那軍漢倒頭就是一拜,語氣格外沉重:“夫人!司禁在登州為柳黨所誣,將陷囹圄,特派小人冒死送達消息,請夫人設法相救。”
    夫人聽罷,急得手足無措,蹙眉不言。
    “若實在無策,小人想到一法。”
    “快說。”夫人投以急切的目光。
    “司禁在京中尚留著一兩個心腹,夫人可寫家書一封,托他們赴登萊送信,先與司禁那邊聯係上,方能相機行事。”
    夫人頗覺有理,即命下人研墨,現寫了一封家書,就令他揣在身上,火速趕往禁軍大營。
    存肇坐在官署之內,左手搓弄著公文的封皮,右手不間斷地叩擊著桌麵,這聲音更助長了等待的焦急。
    “大人!”那扇半開的門突然被軍漢推開,那人大踏步闖進來,高聲喝道。
    “小聲些,”存肇先示意他安靜,然後起身望望門外,隨手帶上了門,“容叔家裏的人沒懷疑吧?”
    軍漢掏出那封家書:“您放心,一切順利。”
    “好,好樣的,”存肇微笑著點點頭,把手裏的公文交給他,“這是我用家叔的印蓋出來的假證據,你將這個夾帶上,一並送給送信的人。”
    軍漢看都不看,直接收在懷裏。
    “司禁,這個主意是否太狠……”
    存肇低頭咬緊了嘴唇,沉默了一會兒,方才說道:“這雖是下下之策,但我已為國家社稷盡了十分的力,隻要宗祧得以保全,別人說我什麽都好。”
    “對了,你換身衣服再走。”他又吩咐道。
    軍漢換了一套粗衣,頭上又戴了頭巾,進了東營的營門,便把袖裏的家書扯出,在雙手裏捧著,晃晃蕩蕩地來到營屋前,掀帳而入。
    “誰!”屋裏的禁兵正在磨刀,聽到身後沙沙作響,轉身就將刀一橫,刀尖對準了軍漢的脖子。
    “軍爺別誤會,別誤會,”軍漢故作恐懼,“我、我是皇叔府上的奴才,奉夫人之命,有事相托。”
    “何事?”這禁兵眉頭略皺,慢慢收了刀。
    “今早有從山東回來的人說,我家老爺在登州受了柳賊妒忌,被下在了牢裏,生死未卜。今有夫人家書在此,求軍爺帶這個去登州一趟,問問音訊。”
    禁兵聽罷,憤怒地直把刀插進地裏:“我等屢受司禁大恩,今為奸人所害,怎能見死不救!全包在我的身上!”
    軍漢大喜,忙遞上家書、公文。
    “怎麽兩份啊?”禁兵瞧後,多嘴問了一句。
    軍漢心中一凜,幸虧腦子轉得還快,旋即答道:“這份是夫人控冤的狀子,希望軍爺到那兒能麵呈皇上,以免被柳黨瞞住。切勿拆開,不然司禁休矣。”
    禁兵信以為然,又向軍漢作了個保證,見後者放心退去,便立刻準備盤纏啟程。
    “柳將軍,審完了。”知府將供詞交給柳鎮年後,疲乏地打了個哈欠。
    “他有什麽話沒有?”柳鎮年平淡地問。
    “有些不該說的,他卻說出來了。”知府忍不住笑了。
    “真的?”柳鎮年根本不相信堂堂一個司禁會犯這種錯誤。
    “初時打死不吐一字,下官要上刑,他便說‘汝要拷我,便是折太子的臉麵!’,我以言激之,其又言‘朱高山之謀乃太子所定,量你柳鎮年怎敢審下去!不信你柳黨能翻了天,把我等宗室一脈全殺幹淨了!如若敢行此事,我願敬他是個好漢!’。這些白撿的口供,實屬意外之喜。”
    柳鎮年大笑道:“這賊子枉活了這麽多年,竟還不知道我柳鎮年的厲害!反正咱已經廢過一次太子了,大不了趁此機會,再廢一次。這個好漢的名號我還真他娘要爭它一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