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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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浦邑的軍隊,終於在戎人發起總攻前趕到了。
    木羅天被堵在辛邑的邑城之中,頓時亂了陣腳。
    他不敢戀戰,既然浦邑的軍隊到來,那麽甘鹿的軍隊也不遠了。
    木羅天眼睛一閉,傷口劇烈的疼痛起來。
    “王!”
    木行日一把扶住了木羅天,此時木羅天的臉色比蠟還白,嘴裏不斷地說道:“怎麽這麽快……怎麽這麽快!”
    ……
    戎人撤退了。
    他們從大路兩旁的山林之中,連滾帶爬的跑下了辛邑所在的高地。
    浦邑的軍隊也沒有追擊,這樣的戰鬥,都是將人趕走就可以了,沒有必要死纏爛打。
    木羅天一直處於半昏迷的狀態當中,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什麽昨日下午點燃的狼煙,今日浦邑的軍隊就到達辛邑了?
    難道浦邑和辛邑的距離,變短了嗎?!
    浦邑的軍隊,順著爛路走了上來。
    浦邑大夫凡乜,第一個來到了辛邑的鄉校當中。
    “辛人,我來遲了!”
    凡乜拱手道。
    周之時,喜歡在邑名之後加一個“人”字,就是辛邑大夫的意思。
    他的年歲和辛又差不多一般大,體態微胖,眼睛眯成一條縫,看起來很是憨厚。
    “多謝浦人相救,我辛邑終於逃過一劫。”
    辛又向凡乜行了大禮,這是發自內心的。
    這個憨厚的凡乜,和辛又年幼時就相識,加上兩邑為近鄰,經常互救,所以二人的關係頗為不錯。
    “辛人能想到浮木求援的辦法,真是驚煞我也。”凡乜扶起了辛又:“我們的邑司馬還死活不相信呢!”
    “戎人堵住了我們的去路,失去了聯係的方式。”辛又道:“這也是迫不得已的辦法,如果實在孤立無援,我們辛邑就遭殃了。”
    “這幾日大雨,環塗多有塌陷,你知道的,我們王畿內的野塗氏都是擺設,我趕過來耽誤了一點時間。”凡乜趕緊解釋。
    所謂環塗,就是王畿外二百裏的道路。
    這些道路都有專人管理,喚作“野塗氏”。
    隻是如今王室衰敗,野塗氏也都是人浮於事,根本無心管理這等偏遠地區的道路了。
    “來了就好,我們站在這裏幹什麽?先去我屋中稍事一番吧,我還要好好謝謝浦邑的各位呢。”辛又笑著說道。
    “稍事?”凡乜有點驚訝,本來眯成一條縫的眼睛都睜開了:“辛又,你何時……”
    “稍後再說吧……”辛又道:“我先安排點事情。”
    所謂“稍事”,是春秋時人的一種說法,指的在進行重要活動的時候,中間休息時少喝一點酒。
    後來就是指有小事而喝酒的意思。
    春秋時鄉宴飲酒都有嚴格的禮儀,貴族們想喝酒自然不能每次都舉行麻煩的儀式。
    “稍事”這種說法,慢慢在各階層的貴族之中流傳開來了。
    辛又是一個古板之人,在此之前,他絕對不會說出“稍事”這樣的話。
    若要飲酒,隻在相與共食的燕飲宴飲)之中按照嚴格的禮儀飲酒。
    認識辛又這麽多年,凡乜還是第一次見到辛又主動要飲酒呢。
    在如此偏遠的地方,稍事其實已經成了飲酒作樂的代名詞。
    “牛人,你趕緊去將那些被火驚擾的牛找回來。
    “司馬,你先清理這一次戰鬥的損耗,同時放出狼煙,表明我們辛邑已經平安。
    “司徒,你安排樊氏和辛氏,將大路修好。
    “祝伯,你就負責將糧食運回原處,將鄉校打掃幹淨,安頓浦邑國人的食宿。”
    ……
    戰後的事務複雜繁忙,但是辛又卻安排的井井有條。
    就連浦邑人所需要的飯菜,他都已經安排妥當,將浦邑的國人都安頓在了辛邑各個家族之中,由他們負責食宿。
    一切安排妥當,辛又和凡乜才回到了辛又的家中。
    辛又雖未邑大夫,但是在辛氏祖地也有私宅。
    辛氏居住在辛邑的西北,占據著辛邑最大的一片土地。
    辛氏聚居區的中央,是一座古樸的院落,裏麵正是辛氏的宗廟。
    曾經一度貴為三公的辛氏,衰敗之後被貶為普通的士人,隻能享有一座宗廟。
    這做古老的宗廟,帶給辛又的總是一些沉重的記憶。
    就在這些先祖麵前,辛氏後人們祈禱、哭訴、發誓、受罰……
    辛又不知道其他人,但清楚的知道前任“辛又”每一次來到這裏,內心隻有恐懼。
    那座黑漆漆的大門後,擺放著的不單單有辛氏先祖的排位。
    還有辛氏過去的榮光,以及先祖們對後人的無限期待。
    戰鬥結束,辛又回到這裏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宗廟前,向先祖祈禱,回稟這一次戰鬥的經過。
    整個過程並不是很長,辛又隻是在辛無左的引導下,機械的進行的儀式。
    內心早就自由飛翔了。
    “……哎,數代人、幾百年的期盼,就壓在一個人的身上,這人不瘋了才怪!”辛又心中暗道。
    同時他也想到了某位立誌複國,後來把自己逼瘋的一代俊才。
    之前的辛又,就是在這種無形的壓力中長大,成為了一個反向慕容複。
    如今的辛又,自然不會給自己那麽大的壓力。
    但是他確實將辛氏恢複到昔日的榮光,不過不是為了這座古老的宗廟,而是為了自己日子好一點,自己能在這個時代留下點什麽印記。
    “老祖宗們,好好保佑我吧!至少去王室當個官,弄點采地,給你們改善一下環境啊!”
    辛又認真地祈禱。
    直到辛又出來,才和凡乜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作為辛氏的大宗,辛又居住的地方很不起眼。
    在一條街道的盡頭,一座坐北朝南的院子,就是辛又的住宅。
    院子的牆圍,還是夯土修建。
    一扇黑漆大門,乍一看十分威嚴,實際上黑漆已經脫落,門磚都破碎了。
    推開門,有一間小院子。
    院子兩邊是柴房,正麵是常見的“一堂二內”的結構的屋子。
    中間一間為堂室,難免開闊,沒有牆壁,十分的敞亮。
    此處就是貴族們接待賓客,舉行政事的地方。
    兩邊的是內室,是休息的地方。
    後麵是內眷居住的地方,辛又那位古板的老母親就住在裏麵。
    想到這位母親,辛又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老太婆,臉比孔肆還臭。
    以前的辛又為什麽這麽自閉加懦弱,跟這個老太婆分不開關係。
    所以辛又醒來後,根本沒有去後麵看這個老太婆,直接去了鄉校。
    一天一夜沒回來,想必這老太婆已經發怒了。
    “管她呢!我可是辛邑大夫!”
    辛又給自己打了氣,帶著凡乜走進了堂內。
    和凡乜相視而坐,辛又居於西,而凡乜坐於北。
    “君子,您回來了。”
    薇垂首而立,站在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