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黎是在一個天氣清朗的下午，接到了教會發來的委托人監護指派通知。
    因為“基德先生”的身份掛靠在勇獵教會下，算是教會外圍成員，這層身份能夠省略掉了大量手續和步驟，進展也就順利了很多。
    主要是，柯黎不用親自麵對被監護青年的父母，這就非常省事，不然婆婆媽媽的沒完沒了，他不一定有那份耐心給人當保姆。
    “看樣子時間就是今天了，突然要給年紀差距不大的不良青年當監護人，這事兒怎麽聽都很奇怪，但這畢竟是教會的安排……”
    教會好歹是培養了那麽多的非凡者的，他們總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整蠱開玩笑。
    “比起勇獵教會的巡邏隊，這些品鑒美食的獵人吃東西真不利索，一杯果汁和幾塊甜點，就恨不得在店裏坐上2~3個小時。”
    “雖然本來也不指望靠這點生意賺錢吧，就是覺得這些人有點煩，對食物充滿了誇大和腦補，也不知道他們到底在品鑒些什麽……”
    顧客賴著不走，柯黎也沒有趕人的習慣，隻好自顧自地在櫃台後烹飪菜肴打發時間。
    等到顧客終於離去，柯黎從櫃台後走出。
    還沒來得及收拾餐具，一個年輕人就推動門口的掛零，有些謹慎地走進了門內。
    柯黎動作一停，上下打量著走進來的青年：黑頭發，略微有點自然卷，穿著廉價但感覺整潔的襯衫和大學生禮服，一雙皮靴用力地打磨揉搓，但還是難以掩蓋陳舊的褶皺和使用痕跡。
    “你就是巴特墨菲？”
    巴特一手提著手提箱，一手拖著行李箱，表麵上看起來很有禮貌地鞠躬行李：“我是巴特墨菲，請問是基德先生嗎？”
    柯黎抱著胳膊肘子靠在櫃台上：“嗯，我就是基德先生，同時也是這兩家店的店主。”
    “你的大致情況，負責監管和審判的教會已經提前和我通知過了，再加上收了你父母的錢，所以接下來的一年半載裏，你要住在我這裏。”
    “我原本還以為來的是個紋身剃頭又打滿釘子的壞痞子，沒想到是你這樣的斯文學生。”
    說到收了他父母的錢，巴特的表情稍微有點抽搐難忍，一種自然流露的失落和苦澀表露在臉上，總覺得事情不該變成這樣一樣。
    看來他這個年紀的普通家庭子弟，還是不太懂得表演式的偽裝，容易把情緒弱點暴露出來。
    換句話來說，就是太容易衝動，太容易破防，如果柯黎想對付這樣的非凡者，基本上是聽到裂痕出現的聲音，就可以一刀秒殺對方。
    於是，柯黎不得不敲響櫃台，讓巴特從自身的情緒中掙脫出來：“某種程度上來說，我是勇獵教會外圍成員，所以委托給我的工作，我也會盡力完成，合法性方麵你不用擔心。”
    “畢竟，你的父母也是為你爭取過，你才沒有被直接關進牢房一樣的少管所，想必這件事情你應該是清楚的。”
    “因為你的年齡很特殊，犯事的時候還屬於未成年範疇，被起訴的時候又剛好快上大學了，所以你要是再犯事，就會真被扔進牢裏了。”
    巴特微微咬著嘴唇，一雙眼睛不太敢和柯黎對視，隻好沉默著點點頭，露出一副乖巧模樣。
    “跟我來，帶你去房間看看。”
    柯黎把店門口的營業牌子切換到打烊，鎖上門窗，帶著巴特來到兩間店鋪後的倉庫雜間。
    按照教會的扮演提示，柯黎沒有把房間收拾得多整潔，也沒有特意給對方騰出空間：
    “就這裏，你的房間得自己收拾收拾，雖然沒有柔軟溫暖的地毯和壁爐，不過至少比牢房裏的稻草墊木板床要強，好歹不容易生病。”
    “另外，我大致了解過你的罪名，你是因為在居民區進行非法的煉金藥劑合成，想要代替昂貴的藥物給人治病，結果意外引起爆炸？”
    “也許你會覺得憋屈無奈，但是在大人看來，你這屬於既懂事又不懂事，墨冬城每年的工廠事故可不少，隻要你在爆炸波及中還有違規行為，瓜分責任時就一定會有你的一份。”
    “之後的事，就是你最近的經曆，你因為年齡上的優勢勉強逃過一劫，再加上主動認錯和進行賠償，你還是可以去阿倫沃茨念完大學。”
    “不過據我所知，因為你存在‘前科’，不能選擇畢業後報考公務的部分專業，所以接下來的日子裏，你再惹事就會很麻煩。”
    “隻要上不成大學，沒有專業的證書和憑證，找不到理想體麵的穩定工作，一步步走向窮愁潦倒，隻能靠日結短工勉強度日。”
    “不是危言聳聽，是因為你的人生已經掛在懸崖邊上了，希望你多少有點自知之明。”
    柯黎對著巴特一頓教育，巴特也就這麽低著頭，老老實實地聽他說話，也不知道這小子到底有沒有真的聽進去。
    “總之，你今天就收拾一塊地方早點休息，明天記得帶上學費去學校乖乖報道，別指望我會用馬車送你去，距離不遠可以多跑幾趟。”
    “喔，順便一說，因為你的前科問題，導致阿倫沃茨的優等生學費優惠也沒了，要是你挪用學費去做別的事情，我可不會幫你擦屁股。”
    “另外，我時不時就有通過拍照來確認店鋪庫存的情況，你要是趁我關店不在的時候，把店裏弄得一團糟，我可不會手下留情的。”
    “就這樣吧，總之你自己看著辦。”
    柯黎離開倉庫雜間，又關上後門，開啟煉獄行走偷偷觀察對方的動靜。
    “呼，從今天開始要在這裏生活了……”
    “明明穿著禮服，又特意圍著圍裙做菜的老板嗎？隔壁珠寶店好像也是老板家的……”
    見到老板離開，巴特如釋重負地坐在行李箱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這下不能去報醫學專業了，還得看看其他專業有沒有剩餘名額，不然就沒得選了……”
    “就連爸爸媽媽也不相信我啊，最終還是逼我認錯，明明就不是我的錯……”
    迎著懸掛提燈的燈光，他攤開手掌遮擋，又看向自己的掌心，不知在想些什麽。
    之後，可能也是心累了或者接受現實了，巴特有點頹廢地站起身來，拿起笤帚和撣子，很有耐心地打掃衛生。
    “看起來很正常。”
    柯黎離開房間，退出煉獄行走狀態。
    本來想和勇獵教會打個招呼，轉念一想，對方時不時來餐館吃飯的，肯定也會順便說一說這件事。
    仔細思考，又覺得這巴特這小子的處境，和當初的自己又很像，特別是人生軌跡和家庭煩惱方麵的事情，有不少奇妙的共同點。
    “勇獵教會肯定花了心思的，不然也不會專門進行這樣的人員分配，調查得還真徹底啊。”
    “當自己找不到答案和突破口的時候，給別人身上做做解構，也許能有不一樣的視角吧？”
    “對了，剛才光顧著教訓人，忘記要他寫日記做自我反省之類的事，下次再塞給他得了。”
    柯黎回到正門，重新把牌子掛成營業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