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的巴特，輕手輕腳地脫下鞋子，用樹枝熟練地搗著鞋底。
    “隻是一塊碎裂的晶石，或者玻璃渣滓之類的東西？還好鞋子沒壞……”
    “嘶，好痛，手指上好像沒有傷口啊？”
    休息片刻之後，巴特換上平常穿的普通便服，在倉庫雜間裏開始打掃。
    開啟煉獄行走的柯黎，就在邊上觀察著對方的反應。
    很快，他身上開始出現意念漫延。
    一種隱藏得更深的思維和想法，開始情不自禁地自我重現。
    “為什麽，明明不是我做的，為什麽要我認錯！”
    “爸爸，媽媽，你們應該支持的是我才對啊，你們到底在幹什麽！”
    “你們一邊說希望我出人頭地，一邊又把我往絕路上推，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開發救治窮人的藥劑，是老師和我的理想，別管那幫人的借口，隻要我順利進入大學，成為阿倫沃茨的學生，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在大學教授和學院關係的影響下，他們根本不敢亂說的，他們根本就是在無理取鬧的汙蔑，這些藥怎麽可能爆炸嘛！”
    “為什麽？我沒有錯，為什麽要求穩，為什麽要妥協？什麽叫普通人鬥不過他們的，你們被人找借口威脅一下就直接認輸，還要我也一起低頭認錯，你們瘋了嗎！”
    “沒有學業，沒有老師的支持，身為普通人又沒有社會身份和話語權，那還不是他們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嗎？”
    “巴特，住口！我和你母親不懂煉金藥劑，難道還不懂你嗎？”
    “別逞強了，你這孩子根本就不知道為了一個家，為了供你讀書，這個家庭要承受多少壓力，你隻在乎你自己！”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根本沒有時間和金錢去和對方談判，甚至連工作機會也要依靠對方，你為什麽隻為自己考慮，不為家人想一想？”
    痛苦掙紮，暴躁扭曲。
    這團漫延而出的意念，和巴特本人表現出來乖乖仔形象，完全是兩副嘴臉。
    一邊是自我和思考，另一邊則是充滿了憤怒和無法理解的回音和糾纏。
    柯黎退出煉獄行走，回到櫃台位置：原來是這樣，巴特被無辜事故牽連，本身的賠償損失一毛錢沒撈到，還被人趁機喊打成罪魁禍首，之後又被父母背刺落井下石。
    巴特有提到老師，他的老師可能就是在阿倫沃茨大學當教授，因為德高望重或者在學院環境呆了太久，提前對巴特灌輸了知識分子的生活習慣。
    這導致巴特對自身的生活環境和身份，產生了一定的脫節。讓他眼裏隻有靠自己的實力考出成績，成為老師的助手，成為優秀大學的一份子這一目標。
    結果卻被意外打亂所有計劃，差點害得他所有的努力全都白費。
    雖然父母對他是養育之恩，但這波和稀泥的整活操作，確實把好感度敗掉了一大半。
    父母硬著頭皮吃癟不說，還把自家孩子摁在土裏給人下跪吃屎。巴特這樣的年輕人要是沒人管教和約束，理想和現實失之交臂的落差太大，衝動之下走極端的概率可不低。
    “我不覺得勇獵教會的人有心思幹預這種事，月光教會的人看起來也挺冷淡的。”
    “他還能進入阿倫沃茨大學，應該是有認識的老師幫忙求情了，並且大概率還是在老師授課的專業類型裏，但是人生軌跡肯定出現了變化。”
    “普通人家的孩子，能接觸到足夠優秀又能提供支援的老師，不是一見鍾情……就是裏麵有什麽特殊的交易吧？找個借口檢查一下就知道了。”
    柯黎微微搖頭，隻能說巴特這樣的倒黴蛋，沒有被人趁機頂掉名額去上大學，已經是運氣很不錯了，起碼在崩盤邊緣還有人拉了他一手。
    普通人世界哪有那麽多的歌劇式機械降神和英雄式奇跡救場，如果出現得頻率太高，就要思考是不是有人布局設計在搞什麽事情了。
    帶著這樣的想法，柯黎敲響倉庫雜間的門。
    淡紅色水晶裏的劑量很小，不用擔心巴特還在發作。
    “有兩件事要講，第一件事，你得寫寫自我反省的日記，如果實在沒得寫的，抱怨一下生活狀態也行，不必強行表演給誰看。”
    “第二件事，回來休息記得脫衣服洗澡，你可以穿著短褲，但是我要檢查你身上有沒有用藥痕跡，以及其他可疑的東西。”
    巴特微微一愣，隨後低頭答應。
    柯黎沒有親自動手的意思，以他的眼力，看幾個針眼窟窿和藥劑痕跡還是看得出來的：“最近喝過什麽藥品嗎？手腕上的針孔是怎麽回事？”
    巴特老實回答：“之前測試藥劑的時候，給自己用過一些。”
    柯黎歪著脖子：“你當我傻嗎？我是說比較新鮮的那個，不是那幾個針眼疤。”
    巴特想了想，回答：“是……配合老師測試一些藥劑。”
    柯黎捏了捏眉心，直接上人體測試確實可以提高效率，但是這裏麵的安全隱患嘛……
    在人類曆史上，每次經曆戰爭之後，醫療和科技總是飛快進步，你猜猜是為什麽？
    “你的老師到底在搞什麽，沒開學就和你有所聯係？我不記得監護人條例有這種東西，要是你嗑藥嗑出精神疾病，我會直接通知學校開除你哦？”
    巴特連忙說：“不會的，我保證不會添麻煩的！老師也不會故意傷害我的！”
    柯黎擺擺手，離開洗浴室：“下次記得對我說實話，沒有提前備報就偷偷搞小動作，真被抓住了我可不會幫你說好話。”
    看著老板離開，巴特滑躺回浴桶裏，抱著膝蓋鬆了口氣：“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為什麽從那場爆炸開始，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我也是受害者啊……”
    “還是洗完澡開始收拾房間吧，至少現在還能重新開始，成果沒了再造就是了……”
    “等到老師的藥品研究完成，那份所謂的爆炸事故證據，就會成為聯合雙城最可笑的失誤，我會奪回我的名譽，連爸媽也必須向我道歉，承認他們那天的大錯特錯！”
    巴特深吸一口氣，把鼻孔沉到水麵以下，片刻之後才噗嚕地一口吐出來，浮出水麵大口大口的呼吸，讓自己獲得集中和平靜。
    年輕人自我一點倒也很正常，畢竟他的思維邏輯是沒問題的，隻是身份能力和立場上有點看不清自身，或者把某些事情想得太順利太容易，太“免費”了一點。
    不過他的這個老師嘛，嫌疑程度就增加了不少。
    為了避免自己的監護對象出現幺蛾子，柯黎決定還是花點心思，先找教會調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