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陽光落在楊府後門前。
    楊罡眼中閃著兩團血色的火焰，似烈日西垂，充斥著霸烈邪異的氣息。
    “攔你？”
    黑甲將士微微一怔。
    而後看到楊罡的神色似乎意識了到什麽，搖頭側身讓開位置說道：“薑河不敢。”
    不敢？
    楊罡眼中閃過一絲錯愕。
    隨著薑河讓開位置，滔天的壓力頓時一鬆，他眼中的血色一點點褪去。
    沉默了片刻。
    楊罡挑起扁擔向楊府後門走去，經過薑河身邊時頓了頓，說了一聲：“多謝。”
    “是我煞神軍無禮在先。”薑河微微點頭示意。
    兩人錯身而過，楊罡身上炎熱的氣息也漸漸一點點消散。
    忽然。
    “你現在的情況，似乎很不好。”薑河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楊罡腳步一頓。
    “不勞費心。”
    薑河頭戴鬼麵，靜靜望著楊罡的身影消失在轉角。
    回頭看向二十名煞神軍將士，輕聲道：“你們，做的很好。”
    “屬下知錯，請少將軍責罰。”
    煞神軍眾將士默契地齊齊單膝跪地認錯。
    “仗勢壓人，目無尊卑，你們做的這麽好，我怎麽會怪你們呢？”薑河語氣充滿玩味，一眾煞神軍將士頓時將頭頭埋得更低，不敢接話。
    “說話。連話都不會說了嗎？”薑河聲音猛地一冷。
    “這，這是楊府太夫人……”親衛隊長小心翼翼抬起頭。
    “楊府太夫人的話比破軍神將的話更重要？還是比煞神軍的軍規更重要？讓你們坐視事情鬧成這個樣子？”
    薑河渾身陡然散發一股陰寒的煞氣，死死籠罩一眾煞神軍將士，顯然是動了震怒。“此事傳出去外人會如何議論鬥部，如何議論我煞神軍？你們想過沒有？”
    “你們二十個人....莫非還湊不出一個腦子？”
    煞神軍眾將士臉上一黑。
    薑河狠狠跺了下腳，“今次若是你們統領在此，應是受卸甲消籍，破氣之刑。”
    “我等知錯！請小將軍責罰。”眾將士腦袋愈發低垂。
    “回去自領一百軍杖，解除親衛之職。”薑河一板一眼地道。
    “是，尊上令。”二十名煞神軍艱難地起身，垂頭喪氣，同時卻暗暗鬆了一口氣。
    一百軍杖，解除親衛之職....比起卸甲消籍、破氣之刑，其實是輕了百倍。幸好這一次隨行的是麵冷心熱的小將軍，而不是他那位麵冷心更冷的姐姐……
    “至於這兩人....”薑河轉頭看向兩名護衛的屍體，“惡奴欺主，該殺。通知楊府的人收屍。”
    一句話，就將這件事定了性。
    說罷轉身進了楊府。
    “楊....罡，等等。”
    正走向後廚的楊罡腳步一頓，薑河很快從後麵追了上來，與楊罡並行。
    “今日之事，皆因我煞神軍而起。楊府若有任何責難，我薑河一力承擔。”他顯然知道楊罡在楊府的處境不好，才如此說。
    楊罡眼中的紅色漸漸淡去，理智重新占領意識的高坡。他沉默了一會兒，放下扁擔。
    “什麽事，直說吧。”這位煞神軍將領如此好說話，顯然是有原因的。
    薑河微微一愣，隨即笑了起來。
    “確實有些事情有求於楊兄。不過，你這麽急著入府肯定有更重要的事，不如等你？”
    “好。”楊罡有些沉默的點頭。
    繼續走向後廚。
    飯菜的香味、煙火的氣息，漸漸飄入鼻尖。
    薑河看著前方的建築皺了皺眉，不禁閃過一絲疑惑。
    很快的，楊罡挑著扁擔直接進入後廚。
    “罡少爺，今天有貴客登門，廚房正忙著呢。要不你先等著，一會兒忙完小的就讓人把飯送過去？”一個肥頭大耳的擋在了身前。
    楊罡靜靜看著他，沒有說話。
    這人名叫管同，楊府的後廚管事，是忠勇侯楊天佑三房李夫人的遠房表兄。
    在楊府，忠勇侯不在時一切都是主母林氏說了算，上麵還有一個威嚴甚重的太夫人。其次最有權勢的則是三房的李氏，家中乃在隴洲富甲一方。
    這李氏平日裏對楊罡母子的刁難，也最流於表麵。
    管同依附於李氏，派人送飯這種話搪塞過楊罡不止一次。再次來討時對方必然推脫事情太忙，忘了。
    見楊罡的神情，管同知道這一次騙不過他，一指忙碌的後廚笑道：“小二少爺你看廚房這場麵，大夥真的忙不開。呐，我這裏還有一碗昨天的麵，你先、、呃，薑....薑小將軍？”
    管同的笑臉忽然僵住，小心翼翼地看著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楊罡身後的薑河。
    “原來，你一直生活在這樣的環境裏。”薑河默默看著管同手裏那一碗早已糊成疙瘩麵條，心中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堵。
    這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麽為什麽老實本分的楊罡，瘋狂時會爆發出那麽驚人的殺意。
    為什麽一個貴府少爺，竟被逼得如一個販夫走卒到街上擺攤。
    原來這偌大的楊府，真的沒有一個人把他當人看待！
    薑河深吸了一口氣，“本想和楊兄在同席共飲，商討一些事。想不到……楊府竟是如此待客之道？”
    什麽？
    薑河話裏的意思，讓管同險些打翻了手裏的麵碗。
    手上一空。
    楊罡已經接過了那一碗麵，又默默去鍋裏打了一壺熱水。
    “楊兄你....”薑河還想說什麽，楊罡已經腳步匆匆離開，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無奈隻得瞪了管同一眼，向楊罡的背影追去。
    “這、這、、、”管同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片刻後，他一拍腦袋，暗道：壞了！
    楊罡不知怎麽搭上了薑河的線，竟邀請他一起吃飯，特意讓他看到了這一幕。若是一會兒大宴上，薑小將軍在太夫人和北鬥破軍神將麵前上提一嘴....
    這瘋女之子一碗麵丟的，將是整個楊府的臉！
    而自己……想到自己將會麵臨的結局，管同臉色一片慘白。
    “楊兄、楊兄....”
    薑河很快追上了楊罡的腳步，“你，你怎麽就吃這些？放心有我在、、”
    “五穀、仙饈，都是果腹之物，沒什麽區別。”楊罡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再富貴的家，也要有人吃剩下的糧食。”
    “可是——”
    “你隻能在這裏一天。”楊罡腳步一停，已經到了自家破舊的小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