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同樣三人，商務車，原樣把段旭送回，還有電腦主機。
    就像什麽事情都沒發生一樣。
    在災難紀元，小人物，能發生什麽事呢，就算發生了，也不會有人在乎，所以還是沒發生。
    中午，吃過午飯。
    沈逸靜，段旭的女友，來到了工作室。
    紫色T恤，白色運動短褲，披肩長發紮成小馬尾，這樣的裝扮，讓她更顯青春活力。
    初秋，春申城依舊酷熱，熱得她臉頰微微泛紅，鼻尖滲出毛毛的露珠，另一個角度看，更加顯得楚楚動人。
    段旭很意外，有些驚喜，兩步跨出門，迎接她的到來。
    僅僅過去了幾秒鍾，不詳的預感彌漫出來，在屋子中散播，漸漸的，充滿每個角落。她的表情極不自然，哪怕不是情侶，也能感受到她的不悅之情。
    對麵而坐，她拿起紙巾，擦了擦臉，紙巾攥在手中，搓成了團，目光留在指尖上，她不必保留這個紙團，她的包裏還有，她隻是想轉移注意力。
    她有很多話想要說，卻又沒說出口，沒說出口的話，自然是不用說了，以後也不會再說了。
    她的心裏，好似兩個拿著刀槍盾牌的紅藍小人，進行著一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決鬥。最後，藍色小人揮舞理智的槍，刺死了舉著感情之盾的紅色小人。
    這個結果，來之前就已經作出了，可真的見到他，內心的鬥爭再一次的澎湃激昂。
    她壓製住驚濤駭浪。
    用唾液潤了潤嗓子，還是把要說的話說了出來，聲音很小，小到和她的脈搏敲擊血管的聲音一樣。
    “我媽媽……她前天，騙我去相親了。”
    她本不該這麽說的，可她還是這麽說了，這麽說，能讓過程不那麽煎熬。
    讓他知難而退，是給男人最好的訣別禮物。
    聲音很小，他聽到的卻是晴天霹靂。
    他已有準備，他的堅強意誌，就像避雷針，化解了這個晴天霹靂。並極速修複著這股超級電流造成的過載傷害，對心，而不是肉體的傷害。
    “所以，你來告別，對方定然很優秀？”他的疑問帶著沙沙聲。
    “所以，請你……，請你原諒。”
    不用說，曾經她做什麽他都會原諒。
    她低著頭，避開他的眼神，神秘中透露著自信的眼神。
    高鼻梁，雙眼皮映襯之下，兩個眼珠散發出七分神秘三分憂鬱的能量，此時此刻，會讓任何一個少女無法抗拒。
    如果再看他一眼，她會立即改變主意。
    所以她不敢看，不敢看那略帶古銅色的肌膚，和那彌漫著次大陸情調的麵容。
    時間凝固了。
    過去多年的畫麵，在他腦中飛速流過。畫麵一直在流動，來到了現在，定格在眼前。此時此刻，此情此景，為這個絢麗畫冊，續上了最後的篇章。
    這看起來是個平淡的結局。
    他調整呼吸，做最後的努力，讓這個平淡的結局，成為下一個高潮的開篇。
    他知道，這將是徒勞，但是，如果不嚐試，將永留遺憾，世間之事，何嚐不是如斯。
    “靜靜，別鬧了，我以後會真心對你好的。”
    “我真的……真的沒有和你開玩笑的，他是大學老師，我很心動。”
    “我們從大學認識到現在，這麽多年，你看他一眼就……就結束了？”
    “如果，我們不合適，再長時間都不合適。”
    事已至此，繼續爭辯，隻會讓她更加煩惱，不如留下個美好印象，讓這個畫冊有值得回味的結局。
    他強作歡顏說道：“恭喜你，有個好歸宿。”
    說著，伸出右手，欲與她擊掌慶祝。
    她拒絕了。
    他隻好伸出左手，和尷尬的右手擊了個掌，一個寂寞的掌。
    他說，有個蚊子。
    ……
    他幫她收拾完物品，她背著塞滿物品的包，沒有回頭，獨自離去。
    屋子空空蕩蕩，正如他的心裏一樣空空蕩蕩。他體會到了一生中前所未有的孤獨。
    那一年，剛出大學校門，家人希望他回去老家，考個政府公職人員。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選擇留下來。經過幾年的奮鬥有了自己的工作室。因為不能養活兩個人，他稱之為工作室，而不是有限公司。
    現在，奮鬥失去了最初的意義，他想大哭一場，終究還是沒有哭出來，因為他顧及到隔壁老王家的哈士奇，它正在幹活。
    度過了漫長的下午，段旭約上老同學胡曉鋒，光顧了經常光顧的大排檔。
    酒，最好朋友，填補女人留下的空白。
    胡曉鋒：“恭喜成為單身貴族，走一個，幹杯。”
    “可我喜歡二重唱。”
    “我初戀，認識十多年，初中同學，後來還私奔了，這個你知道的。”
    段旭點頭暗笑，你那也叫私奔啊，不就是畢業後，在校門口租個房子，沒有告訴女方家長。半年後女方被家長強行給帶走了。
    胡曉鋒：“看我現在活得多好。你很快就明白單身的好處啦。今天不聽你廢話。告訴你個秘密。”
    “秘密？”
    胡曉鋒：“最近幾年扶桑國火山，歐洲大旱，美洲，澳洲大火，全球地震頻繁，小行星撞擊。末日降臨必有妖虐。”
    “這是秘密？”
    “我在外網看到一篇報道，說是外星人入侵的前奏，各國政府緊急修建末日方舟。”
    “你是受過高等教育的。”
    “沒錯，高等教育，自廢的。”
    “廢的不輕，網絡謠言都相信了。”
    “本來不該信。後來，有些異象，現在重要物資限量供應了。”
    “有這事？”
    “大米限購100斤，誒，不做飯，你不懂什麽叫大米。換一個，我爸是漁民，因為柴油限量供應，現在已經沒法出海了。建築材料缺貨，有錢也買不到，這幾年不鼓勵地產啦，為啥缺貨？國家在建方舟。”
    “同樣九年義務教育，為何你如此優秀呢？”
    “我的教材插圖好看，來幹杯，斷木頭。”
    “肝！”
    三杯酒下肚，段旭感覺輕鬆很多，喝酒，還得找老同學，比較治愈。
    “真要是世界末日，你作何打算？”段旭來了興趣。
    胡曉鋒：“我辭職啦，下周回老家。”
    “不回來啦？”
    “不來了”
    “為什麽？”
    “世界末日，大城市裏往哪兒逃啊，到時候不怕成為兩腳羊？”
    “你真的相信世界要完蛋啦？你五百強的工作啊，老家有這麽好的機會？”
    “機會？活命要緊。現在送外賣和開網約車的人也少了，你猜怎麽回事？”
    “鼓勵年輕人進工廠，工廠有前途唄。”
    “你當他們是豬啊，不進養豬場，就是屠宰廠，最後還得去肉食廠。我表哥現在到西南山區修建大工程，需要很多人手。除了方舟還有啥？”
    “好，為方舟幹杯。”
    “我回去，和家人搞海水養殖，記住啦，任何災難，吃的最重要。”
    “嗯，那我也考慮考慮，你走了，我連個鐵哥們都沒有，沒啥意思，不如也回老家。”
    “你老家是最好地方，你老家麗江對吧？”
    “是啊，大江第一灣那嘎達。”
    “對啊，聽說國家在西南那一片修建末日方舟。你知道為什麽在那裏修嗎？”
    “地形複雜，易守難攻。”
    “山高峽穀深，不管是核彈，還是小行星撞擊，影響都不會大，被高山給擋住了。就算冰河世紀，峽穀底部也能生存。史前動物，大熊貓，金絲猴就是這麽幸存的。”
    “嗯，看過優秀插圖的人就是不一樣。我考慮考慮。”
    “考慮個毛線啊，抓緊時間行動。現在知道單身的好處了吧？幹杯！”
    ……
    很快話題又轉到了大學時代，聊到了很多同學，他們的現狀，希望他們能做些準備。
    夜已深，段旭和胡曉鋒各有七分醉意。大排檔老板心急的等著他們結賬。兩人根本沒有結束的意思，繼續點著烤串。
    大學畢業之後，同學們各奔東西。他倆留在了春申市，平日相互約酒。今天又是分別之時，借著酒勁，想說的話都說一遍，下次見麵，不知猴年馬月狗日雞時。
    大排檔老板借口東西賣完了，兩人伶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