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他叫拖利

字數:6657   加入書籤

A+A-




    太陽西偏,午後的陽光照在身上,讓人有些煩躁,更別提那些艱難行進中的人們。
    兩人步履蹣跚,來到了采石場,還是那個采石場,什麽都沒有變,外出的人卻已回來。
    段旭原打算,把這個受傷的人送到這裏,就離開了。
    那人一臉茫然,屋裏更沒有人出來迎接。
    小孩子看到有人來,招呼一男子出來。
    “你們有什麽的事,來找我們的?”他操著不太熟練的中文問道。
    段旭答道:“這人是你們一起的嗎?他受傷了?”
    “我們都不認識他。”
    三人相互看了看,受傷的人有些不知所措,他完全聽不懂兩人在說什麽,也沒有和出來的這個男子有眼神的交流。
    段旭明白了,衝他比劃了幾下,帶他出了采石場。
    坐在路旁,段旭沒有頭緒,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因為很多外國難民,並不想被遣返。
    他撥通了父親的電話,說明了情況。
    在等待了五菱宏光從家到采石場這麽一段時間後,熟悉的五菱出現在了熟悉的人眼前。
    父親希望直接送到收容所,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母親不忍心這麽做,否則初一十五吃齋念佛,又有何用。
    段旭直接說了,此人不願意跟自己走,就是怕這個,現在他相信自己了,無論如何也不能把他送去收容所。
    車子停在院子裏。
    段旭把那個受傷的人扶回了臥室,大門小門都被關上,一家人沒有伸張。
    他的腿受傷了,段旭幫他剪掉了敷在傷口的褲腿。
    傷口感染了,有些嚴重,段旭不敢處理,招呼父親過來。
    父親,全村馳名的木匠,每天舞刨弄斧,碰到點皮外傷,自然是家常便飯。多半自己簡單處理一下,就接著幹活。時間久了,也就成了半個赤腳刀傷醫生了。
    壞死組織被翦的幹淨利索。
    傷口處流出了血,血很黑,黑的發藍。
    “看這血,傷勢嚴重,感染好多天了,不行明天上醫院。”
    瘀腫處的血擠出後,還是烏藍的血。
    “要不,先不管淤血吧,給他敷上藥,看他的氣色不差,觀察幾天再說。”段旭說道。
    “也行。過兩天不好的話,就去村衛生所。”
    父親嘴裏說著話,手上用涼開水清洗了創口,紫棉球消了毒,撒了小半瓶雲南白藥,最後用紗布纏好。
    段旭向傷者豎起了大拇指,示意處理完成。
    整個過程,傷者沒有吭一聲,隻是配合著他倆。
    當然從遇見到現在,他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哪怕是聽不懂的話。
    正所謂古有關雲長刮骨療傷,今有段木匠胡亂治病。
    傷者也向爺倆豎起大拇指,說了一聲:“G
    acias!”
    爺倆沒有聽懂他說的什麽,父親繼續交代著注意事項,很明顯,傷者也聽不懂,說者不知道,繼續交代著,這是家長對孩子正常關照。
    父親說完,離開了房間。
    段旭感覺有些不對勁,但又好像說不出來,他一轉身,看著傷者。
    明白了,他會說話。
    他剛剛開口說話了,至少,他不是啞巴。
    段旭一分鍾之前,一直以為他是個啞巴,原來不是,隻是他不會說中文。
    沒人知道他說的是什麽語言,除了他自己。
    段旭腦子裏冒出個想法,拿出手機,讓傷者再說一遍。
    這倒成了一個大難題,兩人竟然比劃了大半天,才明白對方的意圖。
    他再次說了一聲“G
    acias!”,聲音被錄下來。
    段旭打開在線翻譯軟件,翻看了所有功能,始終找不到一個能把一段未知的聲音翻譯成中文的功能。
    這道理也簡單,比如一個“旺!”,是中文,當然就是旺;若是英文,就是一;若是條狗發出的,那就要遠離它一點。
    軟件也是人開發的,替人工作的,方法必然也不能超越人的認知極限。
    最終,還是要知道他說的是什麽語言。
    這有些犯難了,這裏誰能知道這是什麽語言呢?說話的人當然知道,可是,又如何問他這個問題呢?用手又怎麽表示呢?他回答了你聽得懂嗎?
    忙活了大半天,好像又回到了起點。
    段旭理了理思路,要把語音翻譯成漢字,先要知道他說的是什麽語言。現在從說話人口中,是無法得到答案了。
    他到底說的什麽語言呢?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呢?
    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呢?又問了一遍自己,如果知道了還用的翻譯嗎,誒,段旭啊,你真是個笨蛋啊。
    一道靈光在腦中閃現,“G
    acias!”,他為什麽會說一個單詞呢?他在什麽情況下會這麽說呢?
    說話時的場景再次在腦中浮現。如果是我,我會說什麽呢?對,我會說“謝謝”。
    肯定是它,原來你不是笨蛋。
    段旭在翻譯軟件中輸入了中文“謝謝”,然後翻譯成不同語言,仔細辨別發音和剛剛錄下的對比,如果相似,就能確定他說的是什麽語種。
    根據過往經驗,至少可以排除英語,日語,德語,俄語。
    先從幾大語種開始對比,法語,阿拉伯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
    沒錯,就是西班牙語。
    段旭輸入了一段中文,“你說的是西班牙嗎?”到翻譯軟件。播放出聲音,果然,那人聽懂了。
    現在,他倆可以用翻譯軟件聊天了。
    偉大的科技,科技萬歲。
    段旭知道了,他叫拖利,來自美洲。
    嗯,沒錯,那裏大部分人說的是西班牙語。
    拖利到這裏來旅遊。也沒錯,到這裏旅遊的人都很特別,這裏是戶外天堂,災難紀元之前,各種膚色的徒步者,登山者成群結隊的出現,這幾年雖不如從前多,但也不是沒有。
    村衛生所,段旭的父親對衛生員說:
    “給我開點紗布、紫藥水,雙氧水哈。”
    “你沒事買這藥幹什麽,這個放不久。”
    衛生員有些好奇。
    “我們幹木活,經常弄個斧子釘子的,這些東西需要備點。”
    衛生員做著登記,一絲不苟。
    父親滿載而歸,把藥品給了段旭。
    次日,村委會兩名工作人員上門。
    父親出門迎接。
    “老段啊,聽說你兒子回來了,我們上門做個登記哈。”
    “已經登記過了”
    “好的,還有個事。”
    說著遞給老段一張宣傳單,關於舉報偷渡者的獎勵和窩藏偷渡者的懲罰通告。
    給完宣傳單,兩人沒有離開的意思,老段拿了傳單,準備關門。對方側身擠進院子。
    “兒子回來了,多年不見這小孩,不知道現在長啥樣了,叫他出來打個招呼嘛。”
    兩人邊說邊往院子裏走。
    老段抬出兩根長凳,招呼段旭出來,四人麵向而坐。
    “小段,真是越長越帥了,那年離家上學,還是個懵懂少年。能考上那什麽大學來著?”
    “複旦”,小段補充道。
    “對對對,考上孵蛋大學,可是我們全村的驕傲啊,那年,我特地從助農物資中申請了兩袋化肥,作為獎勵。養雞場郭老板送了二斤雞蛋,讓我轉手,等著孩子學成歸來,幫忙提高一下雞蛋孵小雞的成活率。這些還記得吧?”
    “真是要好好謝謝主任幫了這個大忙哈。”老段笑著附和道。
    “咱們這小山村,能出個大學生不容易,不管你們走到哪兒,家鄉人民都是你們堅強的後盾。你們學到本事了,有機會,回到家鄉,把我們的家鄉建設好。這是我們全村老小的期待哈。”
    主任語重心長的說著,段旭聽著前輩的諄諄教誨,熱血湧向四肢,心中一萬隻羊駝在奔騰。
    另外一名工作人員,主任的助手,明麵上對教育後輩並不在行,他的目光四處掃描,他之前沒有來過段旭家,對這裏比較好奇。
    主任說話間隙,助手借機去後院上了個廁所。
    陽光,深秋,高海拔,深峽穀中的陽光。此時此地的陽光,是傲來國最舒服的陽光,哪怕是什麽沒有,光是在這裏曬一個小時,對於絕大部分的人來說,也是極致的奢侈品。
    四人正享受著這樣的陽光,暢談美好的未來。
    “我去燒水泡杯茶。”小段說著起身離開。
    他沒有去廚房,陰差陽錯的進入了雜物間,繼續修整上次采回的樹根。
    居然把倒茶的事給忘的一幹二淨。
    “茶呢?你上地裏摘茶葉去啦,這半天還沒好。”老段等得不耐煩了。
    “不用泡了,我們走了,孩子暫時也不走,改天接著聊。再見。”主任說著和助手起身離開。
    托利換了藥,恢複得很快。他一直呆在家裏,沒有出門,怕被鄰居舉報。
    中午飯後,母親剛剛出門幹活。
    門外駛來一輛車子,白色車牌,下來兩人,老段開門迎接。
    段旭從窗戶中看到來者,從後窗爬到了拖利的房間。
    來者亮出了工作證件,一人說道:
    “消防安全檢查。”
    “哦,好的,往年是12月底才檢查,今年提前了?”老段有些不解。
    “今年旱災嚴重,防火壓力大,為了群眾的生命安全,提前開展工作。”
    兩名消防安全人員認真檢查了每一個房間,每一角落,排除一切可能的隱患。
    他們的工作一向非常認真,群眾非常滿意,甚至不需要評分。
    沒有發現任何隱患,沒發現任何異常。
    然後,來到了後院,段旭正在打掃後院。
    這裏種了幾棵果樹,果樹圍著一個茅坑。
    從這裏能看到臥室的窗子是開著的,後院有圍牆的,所以開著窗子很正常。
    消防安全員檢查了柴草堆放情況。
    一人來到茅坑前,用力推了推門,茅房裏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