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大作。
    聲音晦澀莫名，除白石之外，沒有人能聽得清冬之神納西莎因何而憤怒。
    隻是那聲音附帶的信息，讓任何想要聽清的人，產生幻覺，好似潛藏在黑暗深處的無形之物，正貼著耳朵，對人訴說著有悖人倫的邪詞穢語。
    “啊。”
    藤原龍弦大喊，雙手猛地拍打在耳中，將耳膜直接打穿，聲音嗡的靜止，血從耳朵深處往外流出。
    他大口喘氣，眼眸滿是驚懼。
    假如說剛才驟然提升的恐怖冰寒氣息屬於大祭司。
    那麽這種令人瘋狂的話語，絕對是屬於冬之神吧。
    藤原龍弦看著麵前交手的冬神教派信徒體表鼓起一個個包，向外啪啪爆出扭曲的觸手。
    形態宛如瘋癲。
    大聲嘶吼。
    這還是剛才麵容冷漠的那群人嗎？
    藤原龍弦由衷感到一股驚懼，從無聲的世界中，似乎又蔓延出聲音，在心間，在腦中。
    那詭異的聲音造成的汙染竟隨著恐懼再次滋生。
    伴隨內心邪惡不可告人的，向外噴發，想要占據人的內心。
    藤原龍弦嚇得連忙後退，如此狀態又怎麽能繼續戰鬥。
    幸運的是，瘋狂的信徒們還在自我折磨的階段，試圖緩解那股神音的痛苦。
    沒空對旁邊的敵人發起進攻。
    ……
    白茫茫的寒霧遮天蔽日。
    光華流轉的巍峨身軀移動到西麵戰場，冬之神納西莎親臨。
    高高在上的視線投射向下方，想要威懾殺死大祭司的人。
    刹那間，她看見了一團無法直視的混沌，宛如醞釀在裏界深處的那個胚胎。
    複雜到海量的信息衝擊在大腦。
    讓她一時忘記大祭司的死，大聲發出尖叫，“啊！”
    恐怖的叫聲再次席卷戰場，依舊是讓人無法承受的聲音。
    與此同時，為避免自我的崩潰，她本能對外攝取神力。
    雪白色的光芒從她頭頂向外擴散，分散成數以千萬束光，精準籠罩每一位冬神教派的信徒，將他們體內擁有的神力吸走。
    “啊！”沒有神力的信徒們不再異變，紛紛像是急速凋零的花朵，呈現出枯敗姿態。
    喬治看著麵前的一幕幕，心裏愈發堅定，寧死都不能成為所謂的冬之神信徒。
    那樣的話，生死受製於冬之神就罷了，還要免費替那位打工。
    當真是生不如死。
    大量的神力從四麵匯聚而來，甚至有光芒跨越虛空，將美國的冬之神信徒神力抽走。
    納西莎的大腦從瘋狂清醒，澎湃洶湧的神力充斥在巍峨軀體，“我沒有想到，人類之中，竟有你這樣的強者。”
    “我也沒想到，神明居然會為一名人類的死亡而動怒。”
    白石麵上露出一絲感慨。
    納西莎沉默了，最初的相遇隻是一次意外，處於裏界的她發現雪地棄嬰，便讓一位信徒將對方帶回到冬神教派的據點。
    偶爾會通過神像窺視，看看嬰兒是否成長到符合自己計劃的大祭司。
    哭鬧、弱小、又煩人，卻在漸漸地變得優秀。
    人類變化真是很快，短短十幾年，心性已然和幼年不同。
    曆任大祭司之中，沒有一位如西爾維奧這樣優秀。
    他的身體資質好到能夠不斷接受神力改造，意誌堅定到從不會迷茫，總是能跟上她的腳步，陪同她注視相同的風景。
    “今日你我唯有一位能活著。”
    納西莎澹澹的語氣掩蓋不住心中殺意。
    “我倒要見識下冬神之威。”
    白石回了一句。
    ……
    莫名的光束收走冬神教派信徒生命，卻沒有一人為之歡呼。
    與其說戰爭結束，不如說是戰爭進入到一個更為恐怖的階段。
    神與人的最終對決將決定人類命運。
    “快！往回撤！”“一刻都不要停留在原地，全部返回牆內！”
    喬治的聲音通過魔法傳達到人們腦中，往日從容的語氣，也渲染上一份急迫。
    此刻，空氣越是安靜，冷清，愈發宣示著，下一秒將會爆發怎麽恐怖的戰鬥。
    若是同上次那樣的衝擊，雪地的寒冷足以讓百分之百的人凍死。
    哪怕不凍死，卷入一點餘波，第八境都會碎成渣渣，其餘境界的人更不用提。
    數十萬人瘋狂往回跑。
    沒有關起的大門在這一刻發揮出作用，讓人們能夠擠得進去，一些人更是踩著其他人的肩膀，搶先進入牆內。
    “快！快！”“別擠，法克，誰摸我！”英語、法語、日語各國的語言交匯，形成的聲音浪潮讓聽不懂的人都能明白蘊含的急切。
    喬治立於西麵牆頭，陽光灑落在這裏，卻無法帶來一絲暖意，他的眼眸注視遠方。
    如打上陰間濾鏡的景色飄灑雪花，若有若無的巨型身影支撐在天地之間。
    “不繼續跑嗎？”彼得扯一扯衣領，心中的煩躁無法遏製，恐懼著未知命運。
    “跑？跑到世界盡頭都沒有安全的地方。”
    清虛真人搖頭，此戰決定人類生死存亡，看看那些被抽走神力的信徒就明白，所謂的試煉進化是多麽諷刺。
    大祭司之外，恐怕全是冬之神養的韭菜。
    至於為何大祭司不是，從冬之神的反應就能看出，在大祭司死後，那位才正式登場。
    “希望能贏。”
    “世界可不會被我們的希望左右。”
    空空大師吐槽。
    “來了。”喬治低聲說一句。
    轟然巨響，整個世界仿佛在他們的視線之中顫動，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剛才的晃動僅僅是神力爆發產生的餘波。
    卻讓一眾第八境的強者有種靈魂都要凍結的感覺。
    “這就是冬之神的威勢。”
    喬治的聲音在顫抖，寒冷透過空氣冰封五髒，霜白似乎在眉宇間掛起，他伸手一摸，全是嚇出來的冷汗。
    ……
    納西莎恐怖的神力爆發，身體從巨大轉瞬縮成正常大小，並非將力量都凝聚到縮小的軀體，而是將光華鋪在地麵。
    滿目銀光。
    一道道冰霜漩渦在地麵拉扯。
    白石隻是瞅一眼，整個人立刻被漩渦吞噬。
    刹那間，猶如走馬燈般，視線掠過一個個銀光閃閃的冰霜漩渦，渦口顫動，像無數惡獸張開噬人的大嘴，晃閃撲動。
    頭頂、腳下、身側，千萬個銀閃閃的冰霜漩渦撲過來，讓白石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冰霜在漩渦碰撞的聲音越來越響，如同翻滾的霹靂，震耳欲聾。
    如此手段讓白石大感意外，原以為冬之神的手段是更為冰冷，不曾想，竟有如此神技。
    足以凍結時空的寒意加上不同漩渦的旋轉力，真碰上的話，怕不是瞬間將人扯成碎屑。
    “有意思。”
    白石笑了笑，雙眼光華閃動，靈壓凝成的護罩向外罩住全身。
    一道道冰霜漩渦緊貼著氣牆，攀爬震蕩，不斷衝擊。
    白石就像怒海中的孤島，任由無休無止的奔湧浪頭衝擊。
    這種單靠用靈壓抵擋的手段，對自身消耗極大，他卻不在乎。
    心鬼火焰、天流轟雷殺法，已知的那些術法在這樣的冰霜漩渦麵前，上不了台麵。
    不如以力壓之。
    “你還有什麽手段盡管拿出來，不需要在意我。”
    白石笑著。
    冰霜漩渦衝擊無果，米大的冰粒之中，鑽出納西莎的身體，依舊沒有人類的輪廓，僅有光華構勒出大致的女性身體。
    凹凸有致。
    “你很強，但冰霜殺陣是我為那個家夥特意準備的禁術。”
    納西莎雙手交叉，十指糾纏結印，銀白色雙眸射出彩色異芒。
    冰霜的漩渦忽然消失不見，改為一粒粒碎冰從天空飄落，短暫滲透的光線轉眼即逝，上空變成虛無的混沌。
    “那家夥是誰？”
    白石臉上露出一絲好奇之色，沒有阻止碎冰飄落，靈壓的護罩足以抵擋萬物。
    “太初，注定要毀滅世界的存在。”
    納西莎澹澹解釋，又信心滿滿道“冰霜殺陣是我唯一能想出來，阻止那家夥的陣法，滅絕所有生靈。
    其恐怖之處在於困。
    隻要是生靈，就會被困住在陣內，在凍結的時間中漸漸老死、消亡。”
    白石轉身，納西莎出現在後方，從銀白色的眼眶內，不斷滾瀉出晶瑩閃爍的冰粒，冰粒流下來的時候，開始變得渾濁。
    像是純白的雪地讓滿是泥土的鞋子踩了一腳。
    “最燦爛的星辰，也會墜落成暗沉的隕石，塵歸塵，土歸土，這是一切生靈的命運，也是你的宿命。”
    納西莎伸出手掌，接住從眼中滾落的冰粒，低下頭，輕輕一吹。
    冰粒飛散，紛紛揚揚，沒有先前冰霜漩渦的那種霸道，冰粒灑落在靈壓形成的護罩，靈壓的顏色竟然染上一絲絲渾濁。
    眨眼間，護罩讓冰粒覆蓋。
    嘎嘎，靈壓的護罩居然有想要破滅的跡象。
    “歲月……”白石看穿冰霜殺陣的奧秘，極度的冰寒將遙遠的時空凍結，壓縮，拉到現在的時間。
    他的靈壓護罩能存在百年、千年、萬年，那十萬年、百萬年、千萬年呢？
    “生、老、病、死，繁榮枯敗，這是一切生靈的共同宿命。”
    白石發出感歎。
    納西莎點了點頭道“看來你終於明白自己陷入什麽處境。
    沒錯，落入陣內，這就是你的宿命。”
    聽完她的話，白石一掃感歎，仰天大笑道“哈哈，超凡者，超凡者，若不能超越凡俗，又怎麽配稱超凡者！”
    “聽我一言，破！”
    化蝶之術發動。
    白石單手朝前轟出，像是強行從命運的洪流轟出一截。
    冰霜炸裂，混沌的空間在震動時變得支離破碎，困擾萬千生靈宿命的大陣搖搖欲墜。
    “不可能！”納西莎發出尖銳的叫聲，雙眼光華湧動，十指連連變化結印，想要阻止冰霜殺陣的崩潰。
    卻在白石賦予冰霜殺陣新的宿命之下，無可遏製地走向崩潰。
    空中鉛雲散去，道道陽光如利劍灑落在白石身軀，筆直立於大地之上，撐起整個蒼穹。
    納西莎呆住，少許，發出一陣笑聲，“哈哈，以宿命對宿命，好，好！西爾維奧輸得不冤，我也是。”
    話到尾音，光芒的軀體蕩漾，逐漸化作光點飄向空中。
    “一路走好。”
    白石麵色有幾分複雜，難得提起一絲興趣，最終依舊是這樣收場。
    他太強了，強大到沒有對手，稍微動點真格的手段，所有敵人都會消散。
    無一人能夠撐得住一招。
    他仰望蒼穹，想到冬之神忌憚的太初，那又是什麽樣的存在呢？
    毀滅世界……若是如此的話，遲早就會遇到吧。
    更多熾熱的光芒刺穿鉛雲，落在寬闊大地，積雪被照得亮晶晶。
    寒意不複。
    十幾萬人注視著這一幕，擠在西麵的牆頭，看見雪地出現的身影。
    一步步朝這裏逼近。
    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響起，不同的語言、喊著同一個名字。
    聲音的浪潮震動人耳膜，連七八境的強者們都能體驗到那聲音蘊含的力量。
    心懷異色的喬治、彼得等人，抿著嘴，第一次產生懷疑，自己到第九境能否贏過麵前的男人呢？
    空前的野望在壓倒性實力麵前，也不得不收攏爪牙。
    如空空大師、清虛真人這樣坦蕩的人，單純就是大聲高呼，為勝利而感到喜悅。
    和熱鬧的人群相比，高柳晶轉身，獨自走下城牆。
    阿道芙回頭看一眼，碧色眼眸閃過些許疑惑，那個背影沒有往日的詭異多變，更顯孤單、落寞，好像一條狗。
    奇怪，白石贏了，不應該是高興的事情嗎？
    阿道芙無法理解，轉過頭，看著白石，臉上露出笑容，等下回去吹哨子，以解身體之癢。
    沒有三天三夜不好收場啊。
    ……
    高柳晶返回曙光之城分派的獨棟小別墅，溫水沐浴，手臂的傷傳來陣陣刺痛，血沿著手臂流到地麵。
    她心裏不覺得痛，甚至有一絲絲快意。
    腦中回想人們歡呼白石的場景。
    驕傲之餘，又湧現出落寞。
    雙方差距越來越大，她努力的成就，抵不上白石展現實力的聲望。
    手關掉水的開關。
    打濕的金發隨意披散在肩膀，些許水珠在白皙的肩膀流淌，卻沒有被擦掉，毛巾圍住身體。
    她邁步離開。
    客廳沙發，白石坐在那裏，滿臉笑容。
    “晶，我肚子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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