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蛋炒飯。
    蛋炒的有點焦，青蔥像是不要錢一樣灑在表麵，米粒飽滿，就是顏色不太均勻。
    “鹹了點。”
    白石嚐一口高柳晶的蛋炒飯，如實說出心中想法。
    蛋炒飯是最簡單，也是最考驗人廚藝的料理，每個人都會做，能不能吃又是另一回事。
    自知廚藝一般的高柳晶翻了翻白眼，令人浮想聯翩的嗓音湧現出些許不滿，“是，哪裏配得上您救世主的尊貴身份，應該回去讓乖巧的巫女們給你做飯。”
    她藍寶石的眼眸流露出促狹，心裏的落寞早已經被壓到最底下。
    絕不會和白石在交往的過程中展現下風。
    睡床上的時候例外。
    “你不要說救世主這個稱呼，他們隻是歡呼力量而已，能擊敗冬之神的人就會得到歡呼，至於擊敗的人是誰不重要。”
    白石搖了搖頭，沒有被那個歡呼聲弄得迷失自我。
    他對自身的定位很清楚，從不是什麽改革者、支配者，隻是想當超然於世的閑人。
    偶爾活動一下筋骨，大部分時間還是喜歡窩在山中，刷一刷短視頻，擼著凱撒的毛，躺在宅邸的廊道吸收日月精華。
    坐看春夏秋冬的演變。
    “有點想回去了。”白石說出自己的想法，外麵再好，還是不如家裏的狗窩舒坦。
    這次外出的時間太久，讓他宅的能量接近於零，必須回去好好補充。
    “是嘛。”
    高柳晶注視著他，有一瞬間，也有想要脫口說出回去的想法，又及時止住。
    對薩斯基亞的研究馬上要有成果，在這個時候離開，還談什麽分湯吃肉。
    她先前投入的精力和努力都會報廢。
    “我會繼續留在這裏，還有工作。”
    “是嘛。”白石沒有繼續說什麽，埋頭嘎嘎吃飯。
    一會兒，一盤蛋炒飯已然下肚。
    “我來給你擦。”高柳晶沒有遞上紙，湊上前，將他嘴邊的油光一點點用嘴唇擦幹淨。
    眼波蕩漾出一縷春天的氣息。
    白石頓時將補充宅能量的事情拋到腦後，連忙一拉她的毛巾，翻身將人甩到沙發。
    由於不是第一次了，白石對兩線作戰早已經有計劃。
    真遇到的話，阿道芙、晶，哪邊都不會落下。
    當然，鬼龍院她們沒忘記接走。
    腦中分成多個畫麵，卻沒有一個畫麵淩亂。
    這就是他的本事。
    ……
    過了幾天，三月十五。
    野原神社的山腳下。
    石質的鳥居坐落在青石台階前，茂密的樹木鋪滿山間。
    風吹落的葉子飄落在台階。
    井上鈴子難得有空閑躺在藤椅上，曬著不算濃烈的陽光，慢慢等一天過去。
    最近世界發生許多大事，間接影響到升鬥小民的生活，金融衝擊不用說，掀起結伴排隊跳高樓的習俗。
    天台加鎖都被砸開。
    像井上超市這樣的實體經營，不炒股的話，日子還能好一點。
    活著的人總是需要吃飯、吃菜。
    就是水果的銷量變得比較差。
    錢袋子緊了，人們花錢的同樣收緊，對零食的大大減少。
    生意遠不如崩潰前景氣。
    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
    井上鈴子想起自家可愛的小姑娘，眉宇間流露出一絲笑容，隨即又讓煩惱籠罩。
    小祖宗一睡醒的話，又要鬧個不停，她一點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思考著未來的事情，井上鈴子視線忽然發現熟悉的身影朝著山下走。
    拾級而下。
    黑發掩耳，五官端正，身上是經典的黑白配色服裝。
    井上鈴子眼眸微微瞪圓，小嘴微張，人直接從藤椅坐起來，麵上露出一絲驚訝道“神主大人。”
    “幼，鈴醬，好久不見。”
    白石舉手打一聲招呼，小跑穿過柏油馬路，笑眯眯道“你看起來更漂亮了。”
    井上鈴子笑了笑，心知他是寒暄，卻還是覺得高興，女人就是喜歡被誇漂亮。
    即便是人妻都不例外。
    “修羅界的遠征結束了？”
    白石聳肩道“沒有，還剩下一個南王盤踞，許多地方也是讓魔物霸占，但短時間內，應該不會爆發什麽戰爭。
    接連的大戰讓眾人身心俱疲，轉而進入戰略防守區域，我本來早該回來，也被拖延了一段日子。”
    晶和阿道芙的熱情不用說，還要應付鬼龍院她們對地下城攻略的熱情。
    拖拖拉拉到今天，才算是從修羅界正式返回。
    好好補充自身的宅能量。
    “最近應該能消停一段日子，你過得怎麽樣？”
    “日子變得很糟糕，美國的消失讓世界經濟陷入低迷，日本爛，歐洲和非洲更是一片哀嚎。”
    井上鈴子發出感歎，又問出心中最關心的問題，“網上開始流傳，說超凡者要拋棄人類，全部移居到曙光之城，是不是有這回事？”
    “一派胡言，禦七家不是在這裏擴展人手嘛。”
    “哈哈，我也不相信，對了，名為變革希望的組織在日本很活躍，你對那個組織有了解嗎？”
    井上鈴子露出一絲好奇，若是沒問題的話，她想要讓女兒加入變革希望。
    雖然女兒還小，但從起跑線開始謀劃，總不會有錯。
    “聽宗旨是不錯，具體的話，我不太了解。”
    白石搖了搖頭。
    “是嘛，我也覺得他們的宣傳語說得太好，有點不敢相信。”
    井上鈴子是被日本這個黑暗的社會坑怕了，變革希望說得天花亂墜，一大把肉眼可見的好處，反而讓她懷疑是騙子。
    隻是對方將人騙進去，想要做什麽，那就不清楚。
    但有可能不是什麽好事。
    至於傳統的禦七家，名聲在外，也不好進，門檻比較高。
    她擔心女兒無法通過考核。
    白石在門口和井上鈴子聊了一會，又進入超市，購買零食，午飯需要的食材，新鮮的牛肉、豬肉、蔬菜、水果。
    足足買了兩大袋。
    白石結賬離開超市，往回走向野原神社。
    ……
    溫煦的陽光照出澹澹的灰塵飄在空氣，原木色的鳥居前，金發少女一身紅白色巫女服，刀掛在腰間，雙手抓住掃把。
    將許久沒有清掃的灰塵從地麵掃起。
    精致如瓷娃娃的臉龐滿是寧靜，先前連續激戰產生的殺心似乎在這樣的清掃下，一點點褪去鋒芒。
    神凪凜躁動的心變得靜下來，有一種不同於戰鬥的體驗，對劍道，對風的領悟愈發加深。
    世間有猛烈的颶風，也有拂過山崗的微風。
    偏執於任何一端都會陷入瘋魔的狀態。
    她心中忽有所悟，將掃把當做是拔出鞘的刀，輕輕一揮。
    風起，塵土掀起陣陣波浪，像是拂過山中溪流。
    塵土沒入樹林。
    “不錯，你對劍道的領悟又上一層。”
    白石踏上台階，目睹這一幕，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風最可怕的地方不是在於凶狠，而是在變化，讓人捉摸不透，時而狂風、時而清風，一味追逐於狂風造成的破壞力，就會失去那股變化的奧妙。
    神凪凜將掃把抱入懷中，表情有幾分興奮道“是，我還需要繼續努力。”
    琥珀色眼眸亮晶晶。
    白石看了看雙手，騰不出來，隻能放下捏一捏那白嫩臉蛋的想法，笑道“我相信你能做到。”
    神凪凜心中的鬥誌變得愈發高漲，悄悄瞥一眼本殿的方向。
    嗯，鬼龍院還沒有出現。
    她踮起腳，朝前點了一下白石的嘴，“多謝白石君的鼓勵。”
    白皙的臉頰變得微微發紅，心跳加速。
    神凪凜還是無法做到麵不改色，如鬼龍院那種惡鬼式的姿態。
    隻能一點點讓自己進步。
    慢慢發展到能夠讓自身踏上大人台階的地步。
    白石看著她紅撲撲的臉頰，真想咬一口，隻可惜，真咬上去，非讓她害羞到腦子冒煙，轉移話題道“盡快掃完，等下好吃飯。”
    “嗯，我會加油的。”
    神凪凜拎起掃把揮了揮。
    ……
    時間一晃，四月初。
    隨著修羅界的暫時休戰，超凡者們進入整頓和加深原有世界的聯係，打造穩定的時空門讓人們能夠通過門轉移到曙光之城。
    開始新一輪的建設。
    動蕩和平靜在世界同時上演，魔物襲擊的事件變得稀少。
    惡靈、精怪的桉件激增，有關於神的詭異事件卻陷入沉寂。
    倒不是各教派的信徒們老實下來，而是另一邊的神忽然變得冷澹，像是厭倦交往的女人。
    不再回應信徒們的祈禱。
    神明的冷澹讓無相老母心變得慌亂起來。
    先前變革希望阻擋她獻祭日本召喚春之神降臨，後來，禦七家的影響力從修羅界返回到日本。
    讓春神教派的行動愈發受限。
    到現在，殘存的聯係更是不知為何被直接切斷。
    神的聲音從耳中消失。
    無相老母無法理解這樣的狀況，愈發想要和春之神見麵，偏偏無法見到。
    現在想要舉行獻祭儀式，不亞於45年投日軍，死路一條。
    無相老母思來想去，隻能想到一個辦法解決當下的困境。
    那就是利用激發春之神留下的最大封印區，讓詭異形成二次爆發、消滅，引起春之神的注目，再利用陣法召喚那位降臨。
    這個計劃有點風險。
    操作不當的話，她指不定就會成為祭品。
    說實話，她真不想走這條路，可考慮到最近的局勢，對自己是越來越不利。
    她再不奮力一搏的話，怕是連一點水花都無法濺起。
    “就是這裏。”
    翻過山川，一片原始的密林呈現在眼前，無相老母融入山腳的陰影，無法凝成具體的形狀，汙染侵蝕在土地。
    麵容依稀和亞瑟有幾分像的金發男人朝前望去，眉頭微微一皺道“很強力的結界設立在周圍。”
    “嗬嗬，這是當然的事情，昔日春之神的真身出現在左賀，造成數萬人卷入那場詭異，至今她的氣息都沒有消散，一直被尹勢神宮密切監視著。”
    無相老母回了一句，“現在的話，尹勢神宮應該沒有空閑時間管這裏的事情，他們忙著教導大量的神官和巫女。”
    超凡者的大肆擴張策略，讓許多有天賦的人進入各神社、道場。
    被報紙稱呼為超凡者的黃金時代來臨。
    街邊的雜誌、報紙，短視頻，都是報道各種天才的事跡，也有人將自身的修行進度拍到網上。
    托那些人的福，尹勢神宮的力量一定程度得到分散，加上僅剩的三名長老在另一處行事掩護這裏。
    “四郎，我們隻有十分鍾，在那之前，若不能和春之神建立聯係的話，就會陷入被動的局麵。”
    “我知道了，媽媽。”
    四郎說著，雙眼驟然發亮，詭異的魔法術式從體表湧現，黑暗、負麵的情緒化作實質霧氣浮現在空中。
    他單手朝前一拍，霧氣凝成骷髏頭向前撞擊在結界，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有的是悄無聲息，結界展現出腐蝕狀態。
    莫名的氣息從結界向外傾瀉。
    草木的生機變得格外茂盛，甚至有些詭異。
    無相老母低聲道“走。”
    四郎朝前一躍，山腳的陰影隨之騰飛，鑽入結界的缺口。
    ……
    無相老母自帶的春之神氣息讓封印區沉寂的詭異變得躁動起來，就像關了十年的男人冷不丁被安排和凹凸有致的美女待在同一牢房。
    那股子躁動是冷水、三度的氣候都無法熄滅。
    原始的密林顫動，隱約有更為尖銳的嘯聲響起，每一顆草、每一棵樹木、藤蔓，宛如變成的舞女開始瘋狂搖擺。
    無相老母的軀體擴散，將生機吞噬，翠綠的土地讓陰影吞噬，僅是數個呼吸間。
    大地滿目是扭曲的黑暗。
    四郎雙手不斷結印，魔法術式在空中編織，刻印在無相老母的軀體，讓她扭動，發出低沉而駭人的嘶吼。
    痛並快樂著。
    最後，四郎用刀割破自己的手腕，讓鮮血源源不斷往下流出，落入黑暗，讓魔法術式的光芒愈發閃亮。
    這是根據降神儀式改變而來的喚神魔法。
    以四郎為祭品，搭上無相老母一部分軀體，呼喚遙遠的神降臨。
    “偉大的神，請垂憐吾等，指示前路！”
    無相老母發出嘶吼，血光沿著魔法術式繞一圈，最終匯合在開頭。
    血色的光芒驟然衝入雲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