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破釜沉舟捉匪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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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家人押著張淼從大路直上,聲勢浩大,不單鹿鳴縣的百姓得了消息,遠在山頭的匪賊也見了動靜。
    從前他們顧及著官府,行事還收斂些,現在見張淼等人被押走,夜裏就襲了幾個鹿鳴縣周圍的小山村。
    賀連均得了些風聲,他取下門口拴著的那匹快馬就要去找朱天賜,哪知剛套上馬鞍,就聽快馬一聲嘶吼,不遠處傳來馬蹄啪嗒的聲音,他抬頭看去,正是朱天賜駕馬而來。
    朱天賜遠遠就衝著他揚起馬鞭,剛一落地,就急抓著他肩膀道:“昨夜石頭村的事你可聽說了?沒了張淼,這些山賊反而快活起來了。”
    賀連均瞧著他風塵仆仆的模樣,私下看了看,將他請進了屋中。
    虞青枝給他倒了碗熱水,剛要出去,就被賀連均攔住:“你又不是什麽外人,不用出去。”
    朱天賜將瓷碗捧在手裏,全當沒看見。
    賀連均問:“我也聽人說了些什麽,還不慎清楚狀況,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朱天賜一口氣喝了半碗水,順了順氣,這才道:“今早有個渾身是血的人來尋我,說他是石頭村的一個農夫,昨夜被山賊闖進了村中,搶了大半的財物。”
    賀連均擰眉:“想不到我們整治張淼,反倒讓他們得了空子。這事也算應我們而起,無論如何我們也不能袖手旁觀。”
    “我也正是此意。”朱天賜將碗放在桌上,“現在周圍的幾個村子都組織了一批壯丁輪流守夜,但現今這世道吃飯本來就難,再少了雙幹活的手……”
    賀婉月在外頭聽著,此時再也壓抑不住,她忽的闖進來:“那知縣的兵呢?為何不將他們調來?”
    朱天賜給她拉了個凳子:“知縣的兵隻為知縣辦事,不見知縣,他們自然出不了兵。”
    現今之計,也隻有快些尋個知縣來。
    可一個信得過的知縣哪是如此輕易便尋得來的?
    賀連均忖眉,問:“朱兄可還記得顧元侑?”
    朱天賜抬眸,瞬間明白了賀連均的意思。
    顧元侑是二人幼時的玩伴,去年中了解元,還未得上實職。
    “他資曆不夠,吏部那裏怎麽可能放人?”朱天賜一拍大腿,“那吏部也是個貪心不足的,鹿鳴縣這麽大點兒的芝麻官,少說也得塞個五百兩他們才能鬆口!”
    “那不如就給他們五百兩?”虞青枝突然插了一嘴。
    見賀連均與朱天賜都看向她,她解釋道,“這五百兩不是為了養刁他們的胃口,而是我們現在就在鹿鳴縣,與其等著吏部派人,還不如我們主動出擊,培養起自己的勢力。”
    朱天賜猶豫了。
    他朱家這潑天富貴倒不是拿不出五百兩,隻是向來看不慣這種拿錢行賄的不正之風,但虞青枝一番話,倒是讓他有些動搖。
    五百兩換一個自己人,也不是賠本的買賣。
    賀連均見他神色微動,繼續道:“元侑上任還需要些日子,朱兄,你手下的那些府兵,可以先出來擋擋。”
    “好,那就按照你說的辦!”朱天賜點頭,笑著看向虞青枝,“這可都是從我身上薅的羊毛,弟妹不得留我一頓飯吃?”
    虞青枝一張俏臉瞬間漲紅:“留,別說一頓飯,就是十頓飯也不是問題!”
    賀連均錘了下朱天賜的肩膀:“再給你殺個豬,開開葷。”
    賀蘭城鬼機靈的探出頭來:“有肉吃?”
    一行人說說笑笑,將午飯吃了。
    等朱天賜回了府中,便開始著手安排這件事。
    第二日,就見朱天賜又喜氣洋洋的出現在賀家院中:“你別說,還真是有用,昨天已經把銀兩給吏部送了過去,他們給了消息,說是十日內就能讓顧元侑上任。”
    賀連均背著刀剛要出門,聽他這話,還沒道喜,就又見一個小廝跌跌撞撞的跑過來,神色焦急,一臉驚恐道:“大人,我們去往隴州的那批貨,被匪賊給劫了!”
    “什麽?!”
    朱天賜臉色一變:“那可是價值千兩的貨,這幫匪賊說劫就劫了?!鏢頭呢!”
    “咱們運貨的鏢頭都去守山村了,隻留下幾個壯丁,寡不敵眾,被他們陰了。”小廝氣憤填膺,朱天賜這才瞧見他耳後掛了彩,脖頸處還有好大一塊淤青。
    虞青枝見了,將一些草藥摘來,碾碎了包在紗布裏遞過去:“快先包著。”
    小廝看了眼朱天賜,見他沒說什麽,這才接過,連連道謝:“謝謝小姐。”
    “看來,他們這是摸了你的底細,擺明了想給你使絆子。”賀連均心頭有些懊惱,他一連給朱天賜帶來這麽些損失,更加的痛恨這幫匪賊。
    這時,一個老漢顫顫巍巍的從外頭進來,懷裏揣著一個布包,他在門縫處將布包打開,露出裏麵雪白綢緞的一角:“大人被劫的可是這一批貨物?”
    朱天賜看過去,這上頭精美的刺繡他再熟悉不過,一個心思自心頭升騰起,他問道:“莫非還有村民參與其中?”
    老漢搖搖頭,他拄著拐杖捧著布料走進院中,將布料遞過去,朱天賜剛接過,就聽得“噗通”一聲,老漢跪在他麵前:“老爺,你是個好人,是我兒做錯了事。”
    朱天賜幾人麵麵相覷,連忙將他拉起,這才知道了老漢為何主動將綢緞送來。
    老漢姓徐,他兒子叫徐老大,鹿鳴縣周遭本沒有匪賊,二人也靠著務農為生,雖掙的不多,卻也自得快活,徐老大甚至還娶了一房妻子。
    然而近些年賦稅沉重,徐老大與徐老漢掏空了家底也湊不齊那幾兩銀子,二人早出晚歸,剛與縣衙通融說要寬限幾日,可誰知當晚歸來,就見徐老大的妻兒橫死家中。
    “為何不報官?”賀婉月問。
    徐老漢的神色越發難過:“殺我兒媳與孫兒的,正是縣衙中人。”
    話音剛落,眾人都沉寂了。
    徐老漢又從腰間取出一塊包裹嚴實的破布來,他小心翼翼的翻開,最裏麵是些白花花的碎銀子:“這是我兒給我送來的銀子,除了交稅,我徐老漢一分沒多話,朱老爺,這些給你,還求你放我兒一馬,若非走投無路,誰會……”
    誰會走上這樣人人喊打的一條路?
    虞青枝視線落在那匹綢緞上,若有所思道,“想來這批匪賊大都是身不由己才上了這條不歸路。朱老板,我們為何不從這裏下手?”
    朱天賜與賀連均看過來,異口同聲道:“你有妙計?”
    虞青枝摩挲著下巴:“鹿鳴縣是這些年才出現的山匪,應當也是勤勤懇懇的農民,如今雖然劫道能有生計,但我想,若要選擇,他們也是想要靠自己雙手堂堂正正的生活的。”
    “從前百姓被逼上山頭,不單有賦稅,也有張淼王遠等人能力不足的原因,鹿鳴縣經濟緊張,他們不著手整改,提升經濟,反而步步緊逼,現在顧大人即將上任,我們就給他們個承諾。”
    虞青枝有係統兜底,說話間底氣充足,讓大家都有些懷疑。
    經濟哪是他們幾人說帶動就能帶動了的。
    然而賀連均拍了拍虞青枝的肩膀,帶著幾分鼓勵道:“青枝這麽說定然是有這個道理,我覺得可行。”
    “這可是你自己下的承諾,到時候元侑那小子上任發現攤上這麽大一個爛攤子,可跟我沒關係。”朱天賜擺手,還是跟著賀連均去了。
    賀連均上馬,瞧著賀婉月麵含擔憂的將三棱叉遞過來,頓了頓,他擺擺手:“既然是去送承諾,那便要拿出個態度來,這三棱叉、我就不拿了,你與青枝在家中好生等我回來。”
    “有我朱家府兵在,婉月姐和嫂嫂盡管放心,我朱天賜就算死,也會留大哥一口氣。”朱天賜話音未落,就被賀連均錘了下肩膀。
    “你說的什麽晦氣話!”
    .
    山間的寨子裏,徐老大坐在中間,最上頭的是王五,家中往上四個兄弟都被王遠等人活活打死,對官兵自然恨得牙癢癢。
    他掂了掂手中的鐲子,對著燭火眯眼瞧了瞧:“還是個稀罕物件,這東西能賣幾兩銀子?”
    “幾兩?你像模像樣的在這對了半天,我還當你是個行家呢。”白老四輕嗤一聲,“這樣的質地,幾十上百兩也都綽綽有餘!”
    王五聞言,更加寶貝的握著:“還是這姓朱的身上有油水,我們從前劫的那些個村子,能找出來幾文都算是燒高香了。”
    說著,外頭突然間傳來了動靜,一個嘍囉拿著大刀跑進來,氣勢洶洶道:“大當家的,姓朱的找上門了!就在寨子外頭!”
    王五幾人騰的坐起來:“這麽快就找過來了?身後跟了多少人?”
    嘍囉道:“沒人!就隻有賀連均和朱天賜兩個人。”
    王五看了眼白老四,都不明白朱天賜這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他們取下大刀,帶著幾個嘍囉,衝了出去。
    賀連均與朱天賜果真就在寨子外的馬上坐著,見王五與白老四帶人出來,朱天賜翻身下馬,問道:“你就是劫我貨物的人?”
    朱天賜說話時自帶貴氣,王五還未回答,就先生了怯氣,白老四“呸呸”兩聲,耍了下大刀:“是我又如何?你朱家這麽多銀子,難不成還缺我們這一趟不可?”
    朱天賜冷笑,一眾武裝妥當的府兵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
    “我朱家自然是有銀子,我府兵也是最好的槍甲,這批貨物值千萬兩白銀,都是我一文一文踏實掙的,我不偷不搶,不比你們這些上不得台麵的強?”
    有了府兵的威懾,白老四幾個的態度明顯客氣很多,徐老大跟在他們身後,突然道:“誰不想幹幹淨淨的掙錢?你以為我們願意這麽夜裏來風裏去的?”
    白老四與王五叫住他:“徐老大!”
    徐老大淚流滿麵,他抹了把眼淚看向白老四:“二當家的,劫道掙得都是昧良心的錢,我拿著這錢,夜裏睡覺都不踏實。”
    白老四見徐老大士氣已丟,索性也不裝了,他厲聲道:“不踏實不踏實,你以為我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