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青山坳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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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時分,斜陽西沉,王遠在鹿鳴縣縣衙裏來回踱步,師爺就站在他身旁,目光悠遠地望著青山坳的方向,麵上一派沉靜。
    “怎麽還沒有消息?”身後的房門突然被打開,張淼的八字胡比平時抖得更快,緊張地問道。
    王遠心裏也不平靜,此刻還要分心安慰他,“大人放心,那些人都是做事利落的,絕不會出岔子。”
    這幾日他們已經在鹿鳴縣散播附近有山匪出沒的消息,現在不止縣城裏有人知道,就連附近的清水村虞家村等村莊的百姓都對這消息深信不疑。
    到時候就算賀連均和朱天賜死在路上,也不會有人察覺不對。
    按照他們的計劃,中午他們要活捉賀連均,再用賀連均引誘朱天賜去青山坳赴約,到時候殺人滅口,拋屍荒野,再將他們的錢財吞並,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可是王遠派出去抓賀連均的人到現在還沒有傳回消息來,而派過去盯著朱天賜的人也沒發現朱天賜有動靜,他們在縣衙裏火急火燎,也派不上什麽用場。
    但是很快,王遠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外頭跑進來,正是他派去監視朱家的人。
    “大人師爺王捕快,小的瞧見朱天賜出門,正是往青山坳的方向去!”那人麵露興奮,指著青山坳的方向。
    “他媽、了、個巴子的!老子不是讓他收到消息先告訴我嗎?他們怎麽敢私自行動!”王遠沒忍住,激動地罵了一句。
    師爺倒是不在意,但提起的心也放了下來,道:“不管怎麽說,計劃沒變。王捕快,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王遠就知道張淼和師爺不會參與,不過他並不介意,當即領命退下,親自帶人去青山坳。
    隻不過他帶的這些人可不是他口中的三教九流,而是正正經經的衙門捕快!
    至於名頭,當然是奉張大人之命,前去青山坳捉拿山匪。
    確實如若事情敗露,有這些捕快作證,張淼不認也得認!
    王遠的算盤撥的叮當響,帶人騎馬趕向青山坳的時候也是春風得意,仿佛朱家和賀家的錢財已經落到自己手裏了。
    但是等他到了青山坳,突然察覺不對。
    “老王,這地方是不是太安靜了?”同行的捕快問道。
    王遠也察覺到太過安靜,頓時臉色一變,“兄弟們,趕緊撤!”
    朱天賜出行都有護衛,若他真來了青山坳,那些護衛肯定要守護左右,就算沒在這裏打起來,也會傳來吆喝聲,不可能這麽平靜。
    一定有詐!
    然而王遠還沒來得及調轉馬匹,青山坳兩旁的山上就被火把照亮,站在山頭的人正是應該被抓起來的朱天賜和賀連均。
    “竟然是你們!”王遠看見他們,心頭一慌,靈光乍現,“朱老板,賀掌櫃,你們是要落草為寇,起兵造反嗎?”
    隻要先把帽子扣給他們,就不會再懷疑到自己的頭上來。
    “王捕快真是聰明,竟然能想得出殺人滅口這一招。隻不過,你未免太不把朱家的護衛放在眼裏了!”朱天賜冷笑著看向王遠,神色平靜,半點沒有被設計的慌亂。
    他不慌,可王遠慌了。
    朱天賜肯定知道了什麽!
    果不其然,隻見朱天賜一揮手,那些派去捉拿賀連均監視朱天賜的人。就被捆成粽子一般從他們身後推了出來。
    “他們是誰?我不認識!”王遠當即否認。
    “可他們認識你。”朱天賜笑容諷刺,輕輕動了動手指,那些粽子一樣的人就被踹下青山坳,嚇得他們哇哇直叫。
    好在他們身後還有一根繩子捆著,才沒把他們摔成肉泥。
    隻是這一嚇,那些人嘴裏就開始劈裏啪啦吐出實話來,就連王遠給他們的錢放在哪裏都沒敢隱瞞,全部吐了出來。
    “閉嘴!你們胡說八道!弟兄們,他們這是血口噴人!絕不能讓他們活著出去!”王遠眼眶通紅,舉刀就要去砍。
    突然一個彪形大漢從山下蹦出來,手裏拎著衙門的官刀上去就砍,邊砍邊罵:“姓王的你個畜生!要是俺們不認識你,這些官刀哪兒來的?你們這些當官的真是黑到家了!當初讓我們幹這事的時候,就沒打算讓我們活著回去!今天老子非砍死你不可!”
    官刀一出,王遠慫恿那些衙差殺人的話瞬間被戳破。
    這些衙差也反應過來,他們讓王遠給忽悠了!
    聽到這話,王遠一邊躲一邊大喊:“是張大人讓我們來的!不信你們問這些人,我給他們的銀票可是張大人名下的!”
    他這一喊便是證據確鑿,直接把張淼也拉下水。
    朱天賜在山上搖著扇子輕笑道:“是個孝順的玩意兒,真給你爺爺我省事,都不用我自己去搜羅證據了!”
    他看了會兒笑話,大手一揮,“堂堂知縣竟然買、凶、殺、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將這些人全部抓起來,押送進京!”
    這幾句話說的擲地有聲,倒不像一屆商戶,反而像是為官之人。
    遠在縣衙的張淼還不知道自己官運到頭,正和師爺做著一夜暴富的美夢,突然就被朱家的人抓走了,嚇得他們不知所措。
    張淼高聲喊道:“我是朝廷命官!你一介商戶憑什麽抓人?你這是要造反!”
    恰好與賀連均趕到縣衙的朱天賜聞言冷笑,從袖籠裏掏出一塊令牌,丟到張淼麵前:“你可曾見過這塊令牌?”
    那令牌簡簡單單,上麵隻刻著兩個字,忠毅。
    “這、這是……忠毅公的令牌?”張淼下的膝蓋一軟,跪在地上癱軟成泥,再也說不出話了。
    師爺麵露震驚。
    他知道朱天賜是大商戶,就算不是皇商,背後也一定有勢力,卻沒想到他背後竟然是忠毅公!
    忠毅公可是當年與魏國公一同跟隨先帝打天下的人,據說這塊令牌還是先帝親手做的,就是皇上見到這塊令牌都得給三分麵子。
    對了,忠毅公後來不喜朝政,頗愛經商,而那忠毅公似乎就姓朱……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塊令牌隻不過拿出來嚇唬嚇唬張淼罷了,朱天賜倒沒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
    若是讓京城的人知道他在鹿鳴縣,就算猜不到,這裏有什麽人也會好奇派人下來查看,對他們而言不是好事。
    等眾人走後,朱天賜才撿起那塊令牌,看了一眼上麵頗為粗糙的忠毅二字,哼笑一聲諷刺道:“沒想到當初我不屑這兩個字,現在居然淪落到要拿他們來嚇唬人的地步。”
    “你好歹還有這塊令牌能嚇唬人,總比我什麽都沒有的強。”賀連均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算是安慰了。
    然而朱天賜可不覺得這是安慰。
    “得了吧,這東西給你,你要嗎?”他把令牌往賀連均懷裏塞,果然後者躲開了。
    賀連均沒說話,倒是朱天賜在一旁念叨個不停。
    “當初賜下這塊牌子的時候,說什麽如朕親臨,可要是真那麽有用,你們也不至於家破人亡,淪落至此。一朝皇帝一朝臣,先帝的氣數早就盡了。”
    見他越說越離譜,賀連均不輕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這些話我隻當沒聽到,若你因此被抓,可不要連累我。”
    “你好歹也曾經是世子,有必要怕這個?”朱天賜朗聲大笑,惹來賀連均一記白眼。
    天色很晚,朱天賜本想留賀連均在朱家歇下,但賀連均擔心家人,要了匹好馬趕回去,氣得朱天賜在後麵大罵他見色忘義,重色輕友。
    而也如賀連均所想,知道他今日出去必有大事,虞青枝帶著賀婉月、賀蘭誠坐在桌前,桌上點著油燈,黃豆大小的燭火在黑夜中搖曳,帶來一絲微弱的光亮。
    三人坐立難安,身子都僵直了,可誰也沒有說話,直到外頭傳來一陣馬的嘶鳴,虞青枝最先站起身,躲在門後,斜了一條縫朝外頭看去,看見來人是誰,這才放心打開門。
    “夫君!”
    “大哥!”
    三人幾乎重疊的聲音落在賀連均的耳朵裏,聽得他不禁揚起唇角。
    他把馬匹在門外拴好,走進院中,躲過撲上來的賀蘭誠,反而將虞青枝湧入懷中。
    賀蘭誠癟了癟嘴,但依舊興奮不減,最後還是賀婉月催他回房,才沒有打擾賀連均與虞青枝。
    兩個小的沒說什麽,倒是虞青枝不好意思,推了推賀連均擱在自己腰上的手,瞪了他一眼,道:“阿誠與你打招呼,你怎麽不理他?”
    “你是我娘子,我自然要先理你。”賀連均說的理直氣壯,令虞青枝歎為觀止。
    腰上的手是推不開了,虞青枝索性不管,笑道:“從前是誰說的,我與你未曾拜堂,還不算夫妻。”
    賀連均這才想起他們到現在還沒拜天地,心裏又癢癢起來。
    虞青枝一瞧見他挑眉的模樣,便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趕緊道:“我就是隨口一說,你可別再想什麽拜堂的事了。”
    婚書都被她當給係統了,拿什麽拜堂呀?
    賀連均也知道那封婚書不見了,雖然心裏頭遺憾,但倒也不甚在意。
    這次尋著機會,他緊了緊大手,低聲道:“上一回婚書是婉月繡的,這一回你準備讓誰繡?”
    “還是婉月吧,我那手藝可比不上婉月。”虞青枝懶散道。
    賀連均在一旁輕笑,惹來虞青枝追打,好容易讓她打著了,還因為跑得太快,險些扭到腳。
    賀連均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在回屋中問起三、棱、刺,“這東西你還能買到嗎?”
    “能是能,不過價錢可不低。”虞青枝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這一個價值八兩七錢銀子呢!”
    一個三、棱、刺就近十兩銀子,他們三個鋪子加起來,一個月也就三十兩不到。
    更何況係統的積分不是銀子能兌換的,虞青枝當然舍不得買這東西。
    見她肉疼,賀連均便沒再提此事。
    倒是虞青枝關心道:“你想用在何處?”
    賀連均忽又挑眉。
    虞青枝立刻會意,抬手捂住耳朵,緊閉雙眼,“當我沒問!”
    這模樣可愛的緊,賀連均躬身,輕輕啄了下她的臉頰。
    “以後你會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