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善誘:黎簫給花蒔畫大餅
字數:5295 加入書籤
陶榕深和林卓一走,聒噪的世界終於安靜了。
竺笙和黎簫,幾乎同一時刻,俯下了頭,向著更加貼近桌麵的角度。
剛剛說話會結巴,眼神閃爍不定的女孩,當她沉浸在手工的小天地裏時,她開始散發耀眼的光芒。
大概察覺到周圍的目光,她訕訕地停下來,捏捏指關節,“對,對不起,我太緊張了,隻能靠手上的工作,讓自己靜下來。”
也許是剛剛劍拔弩張的氣氛,嚇到了她。竺笙很歉疚,拿起其中一朵,由衷讚美,“說抱歉的該是我們,你做的花真漂亮!”
花蒔笑了,呆板的劉海也因著笑容有了新意。她比了個剪刀手,像是個人的勝利。“我估算一下,做你那一身,得……二十個,易拉罐。”
花蒔的上一個作品,京劇鳳冠用了十八個易拉罐,耗時兩百小時,十五天。如果這樣看來,苗衣的時間比鳳冠還要長。
表演在即,又有宣傳片的重任,竺笙和黎簫根本等不起那麽久。
兩個人相視一眼,黎簫問“能加快工時嗎?我們確實急需,先前也有說過。”
有失落的情緒從花蒔眼底一閃而過。如果不能按時趕工,意味著她很可能無法接下這單生意。而這兩個人,是她第一組客戶。
她很珍惜這次機會。
“我隻能說,盡快。這個工藝,非常複雜。我要,邊摸索,邊做。”花蒔越著急,說話越結巴,她兩根食指交叉成十字,“十天,我一定一定,能完成。我還可以,不收定金,做好後,你們驗驗驗收,滿意了再付款。”
竺笙和黎簫沒回答。
竺笙是不想給她壓力,讓她慢慢說出自己的想法。黎簫純粹是待價而沽。
“八……全套下來,八百行嗎?”花蒔以為他們嫌貴,連連擺手,眼中晶瑩,“我網上看了,苗衣成品,至少一千起的,我沒有多收費。”
八百,遠遠低於兩個人的最初預算。
對於這樣善良重諾的人,竺笙都不好意思和她談條件了。她剛想開口,桌子底下,黎簫輕踢了她一下,並給她使了個顏色。那意思是,“看我的,見機行事”。
“十天還是太長。你不要誤會,我們並不是想壓榨你的時間,而是想尋找一個彼此都能接受的方案。你平時,是一個人完成全部的工作吧?”
花蒔垂著頭,啄米似地點點。她要一個人畫圖、裁樣、拋光、上色、縫合。每一個流程,都不能假手於人。
她想拍下來,隻能借助手機自拍杆,效果還奇差無比。
她將作品上傳後,很久都無人問津。這讓她一度懷疑自己,想要放棄。偏偏這個時候,竺笙和黎簫找上了她。
“如果我們給你打下手,完成一些基本的、簡單重複的操作,比如剪這種花朵。你呢,就負責最核心、最有難度的技術攻關,這會不會提高你的效率?”黎簫進一步提出新的解決方案。
竺笙望著黎簫,她剛剛真的以為黎簫要欺負這個軟萌的姑娘了。不過,他還是低估了他。
花蒔眨眨眼,一瞬間,猶豫、隱忍、克製、心痛等等複雜的情緒,合盤呈現。如果那樣,他們是不是要縮減費用,還能給到她八百嗎?
“那,我們每天,在哪裏匯合?”
既然他們說,要給她打下手,那自然是要一起工作的了。
黎簫嘴角噙著笑意,感覺收網的時候到了。他等的就是花蒔這句話。“不如,去我們工作室怎麽樣?兩層樓,空間寬敞,院子特別大。笙笙和我種了很多竹子,你一定會喜歡的。”
“吃飯你也不用擔心。”竺笙想到了更細致的,“到時候我們提供工作餐,全力配合你好不好?”
花蒔不好意思地捏捏耳垂,她喜歡竺笙,尤其喜歡竺笙的聲音,柔柔的。“那那,你們幾點方便,我去你們那裏。”
黎簫咳嗽了一聲,在椅子上挺直了脊背。“不瞞你說,我們是從赤水那過來的,開了將近四個小時的車。我們的工作室,自然嘛,也在赤水。”
花蒔“……”
說了半天,還是外地的。四個小時的車程,每天往返八個小時,還要不要工作?她陷入了一個無解的僵局,懊惱地撓了撓頭。
“要不,你和我們去一趟赤水,順便旅旅遊?”竺笙歪著頭,小心地試探。
咖啡已盡,黎簫讓服務員把東西都撤下去,十指交疊放在膝蓋間,“花蒔小姐姐,我這裏還有個方案,你聽一聽能不能接受。這件事,你到赤水去做,我們提供全部食宿。另外,我先付一千定金,供你買適合的材料。成品試穿合適後,我們再付一千尾款。作為對你的感激,我,”黎簫從包裏取出了相機。
“我是個攝影師,笙笙的視頻都是我拍的,我對自己的技術,蠻有信心。我會對你的製作過程進行跟拍,你可以發到b站或者抖手拍拍,給你打廣告。你既賺工費,又賺流量,享受我們的保姆級服務,你願意接受嗎?”
花蒔聽完,往自己臉上狠狠捏了一把。白白的臉上,出了兩道紅印子,疼地她咧嘴,天下怎麽會有這種好事,而且還被她趕上了?她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啊,太幸運了。
她剛要回答,手機響了,來電顯示是媽媽。
花蒔接起電話,站起身來,那邊鋪天蓋地的咒罵聲已經響起,“我不是讓你看著你弟弟嗎?他現在人不見了,不見了!如果找不到,你也別回家了,就當我沒你這個女兒……嘟嘟嘟”
花蒔還沒等走遠,她的母親已經掛斷了電話。
她混混沌沌走回來,身體仿佛被抽走了全部力量,眼神更加呆滯。
竺笙可以想見,這個家庭應該是重男輕女的。弟弟不見了,連女兒也不要了。“花蒔,你弟弟多大了,長什麽樣子,要麽我們幫忙找找?”
有豆大的淚珠,從眼中滑落。花蒔無聲哽咽。“他,二十歲了。”
她沒有說,她弟弟在外打工,因為吃不了苦跑了回來。整天遊手好閑,無所事事。母親心疼兒子,卻把教育兒子的全部責任,推到了她身上。
她剛辭掉工作,想全身心投入到手工當中,就被弟弟打亂了節奏。
“先電話聯係一下。”竺笙建議。這麽大年紀,手機是必帶在身邊的。
說得對,花蒔慌亂地打開通訊錄,撥通了弟弟的電話。可是弟弟沒接,很快就顯示對方已祼即。“我就知道,他不肯接我電話。”
不服管束的弟弟,根骨叛逆,卻沒有絲毫獨立生活的能力。偏心的父母,教子無方。最懂事的女兒,夾在中間承擔所有。
這,就是花蒔的原生家庭。
黎簫當即道“把號碼告訴我,我打一下試試。”
果然,花蒔弟弟接了,極不耐煩地問,“你誰呀?”
黎簫冷哼了一聲,如果蠢弟弟在跟前,他一腳就踹過去了,讓他感受一下黑帶的厲害。“我是你姐姐的朋友,她找不到你,正為你擔心呢。你人在哪裏?”
對方卻還罵罵咧咧地,“你說是我姐姐朋友就是啊?你算哪根蔥?”
花蒔忽然奪下了黎簫的手機,原本怯懦的人,忽然生出很大的力量。“我是你姐,你到底在哪?”
這句話音準也很高,咖啡廳的顧客,好幾個朝這邊看過來。
“不用你管我!我愛做什麽就做什麽,沒你的事。”弟弟不耐煩地掛了電話。
花蒔愣愣地,將手機還給黎簫,抹掉眼角的淚水,她將易拉罐裝回編織袋裏。“抱歉,我要找到他,交給我爸媽。”
這是她為人姐,最後的義務。
“你們的單子,我接不了了,害你們白跑。”她拎起編織袋,倔強地離開。
“花蒔,你一定要找到弟弟嗎?”竺笙問,“黎簫,咱們開車載她一程吧。”
花蒔回過頭,“對。”她已經下定決心,找到之後,我再也不要管他。他是成年人,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黎簫見兩個姑娘都這麽堅決,一咬牙,“等等,我想也許可以給他定位。”
隨後,黎簫撥通了明昭陽的電話,求遠程定位支持。
“黎公子,還記得這是第幾個人情了嗎?小本本快寫不下了。”被打斷了工作的明昭陽,自然沒什麽好臉色,開口先談人情債。
黎簫翹著二郎腿,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不如這樣,三天,我將來給你介紹個對象,解決你的老大難問題。”
他心裏有個人選,竺笛就不錯。黔貴的姑娘,人長得水靈。
雖然竺笛喜歡席酒廠長,但黎簫自認為,男人看男人很準,竺笛不是席玖的菜。
“你別特麽咒老子,老子說不定明天就桃花朵朵開,用你介紹?”
雖然這麽說,明昭陽還是讓黎簫等。
大約半個小時,明昭陽根據黎簫的通話記錄,定位了花蒔弟弟的位置,在錦江區的一個網吧。
黎簫開著車將花蒔送到了目的地。
“笙笙,你在車裏等我們,我和花蒔上去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