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何為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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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雪淵被突如其來的嗬斥嚇住,立刻跪了下來。她端正的姿勢跪在地上,後背挺的筆直。
    白暮塵沒有回轉身,隻是淡淡地問道:“你可知錯?”
    “不知。”陸雪淵低著頭,並未看向白暮塵,她此刻的心思全然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想幫她偷盜聖火石的樓意現在會在哪裏。
    白暮塵聽到她的回答轉過身來,望著麵前的陸雪淵,眼神中是隱忍的怒恨。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曾經用心養育嗬護長大的小女孩,竟然會長成今日這般模樣,而她也學會了對自己撒謊。
    白暮塵暼了眼陸雪淵姣好的麵龐,拂了下衣袖,之後伸手,從她頭頂摘下一個東西。他將手伸到陸雪淵麵前,隻見一片淡紫色的紫藤花瓣,靜靜淌在他的手中,還有一絲奇異溫柔的芳香。
    陸雪淵眼神中有刹那的驚亂,她抬起眸子,盯著他手中的花瓣,難以置信道:“紫藤花瓣…”
    白暮塵揮手將那片花瓣粉碎,似是早有預料,道:“紫幽藤花開不滅,凡是被花粉沾過的人,都會在身上留在痕跡,這件事,你怕是不知吧。”
    陸雪淵原地回想,她隻記得當初和樓意一起去尋找紫藤婆,是為了幫她解決自己沒有靈根的事。之後便去尋找聖火石,樓意下落不明……
    既然師尊知道了這件事,想必也早就知道了,赤燁師尊來青崖山是衝著她來的。而就在這時,白暮塵開口道:“聖火石是紫藤婆告訴你的吧。”
    果不其然,原來師尊一早就知道,可他卻並未把自己交代出去,莫非是另有打算?陸雪淵一瞬間警惕起來,她似乎不信白暮塵會明知她是這件事的始作俑者,還故意袒護自己,要知道,這可是聖火石啊!
    就算剛開始不知道聖火石到底有什麽威力,現在看到碧靈湖水幹涸,落水瀑凝固,赤燁師尊不惜來青崖山大鬧,就知道,這個東西非同小可。
    陸雪淵似是下定了決心,知道什麽都瞞不過他,低沉道:“既然師尊都知道了,那徒兒就不隱瞞了,聖火石,確實是我偷的!”
    白暮塵聽到她這麽快就供了自己,輕笑一聲,道:“你以為我不知道,憑你現在的實力,是不可能找到聖火石的嗎?跟何況,為師下山前曾特地囑咐過,你不得下山。”
    就在他說完這句話時,戚祝融從門外進來,正準備向師尊匯報自己的查詢結果,卻看到跪在地上的陸雪淵,一時不知發生了何事情,就在他進退兩難時,卻被白暮塵叫住。
    “祝融?這就是為師下山前,千叮嚀萬囑咐你的事?”白暮塵望向戚祝融的眼神幽深,不帶一點溫柔,與他望向陸雪淵時形成強烈的反差。
    雖然同是師門弟子,可‘親生’的和‘非親生’的到底是不一樣的,戚祝融一直這麽想。不過他卻不嫉妒,因為師妹身世可憐,從小我見猶憐,他身為大師兄也願意保護師妹不受傷害。
    “師尊!”戚祝融聽到白暮塵這句話,‘撲通’一聲,跪在了陸雪淵身邊,他舉著雙手望向師尊道:“都是弟子的錯!一時沒有看好師妹,讓她…讓她私自下山。”他說完後,還朝著陸雪淵看了看,心想自己應該沒有說錯什麽,師尊眼下這般樣子,定是因為師妹做了什麽錯失,而他能想到的,師尊介意的,就隻有不讓師妹下山一事了,他這般思忖著,並沒有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麽不妥。
    陸雪淵垂著眼眸,細暼了眼戚祝融,見他主動把過錯朝自己身上攬,卻是說自己下山一回事,可見並不知情她與樓意偷盜聖火石,那自然這件事也不應該怪罪到他頭上。
    “師尊!”陸雪淵抬頭衝著白暮塵說道。
    “你是想說,這件事,與他毫無幹係,是嗎?”白暮塵似是將她心事看透,站在離他們幾米遠的地方,一身白衣清冷,像籠罩在月光裏,“可你忘了淵兒,這世間的所有事並不總是能分得清楚的,就像我和你一樣。”
    他伸手舉起桌子上的茶杯,將一口熱茶送進自己唇邊,淺淺飲了一口,道:“今日之事,若承認了是你做的,你、我,乃至整個和塵派,都要成為人間笑談,就連我今後的位置也恐怕岌岌可危。”
    原來九域五大派係鬥爭激烈,明爭暗搶的爭奪第一師尊之位,隻要至尊之位花落誰家,便能有更多的仙術法器,和弟子資源,在外名聲越廣,也就永保萬年聲譽。怪不得,和塵派在修真界一直位列第一。
    這是陸雪淵不曾想到的,她不曾站在那麽高的地方,自然也想不到這麽複雜的狀況。
    而戚祝融身為和塵派的大師兄,不可能不顧及到可能出現的情況,以及對和塵派造成的損害。
    “祝融,你可知罪?”白暮塵仍舊淡淡地嗓音,可語調裏是不容置疑的堅定。
    “弟子…弟子願受師尊懲罰!”戚祝融不爭不辯,默默的垂下了自己的頭。
    “這不公平!”陸雪淵看著自己的大師兄,脫口而出。
    “公平?你與為師講公平,你可知這‘公平’二字,是如何來的?”白暮塵放下手中的杯盞,轉身望向陸雪淵,他將雙手負後,清冷的麵龐似乎掛上一層慍色。
    “弟子沒聽過什麽大道理,弟子隻知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是弟子做錯,理應自己受罰,不要再牽涉他人。”陸雪淵說著朝白暮塵深鞠一躬,道:“大師兄並沒有做錯什麽,還請師尊寬恕,隻罰我一人就好!”說完,對著白暮塵又是拜上三拜。
    戚祝融在旁邊卻是大氣不敢出,隻敢小動作地去拉陸雪淵的衣袖,讓她不要再說了。
    他雖然知道白暮塵是個萬年清冷的性子,對山中的一切瑣事都不怎麽上心,待人也是極溫和有禮,從未與誰紅過臉,可是,一旦涉及師妹的事,師尊總是會格外失去原則,就像今日在和塵殿外當眾袒護師妹一樣,直接就把赤燁師尊給得罪了。可見師尊現在是真的在氣頭上。
    陸雪淵可不這麽想,她認為,這件事本來就是她有錯在先,即使師尊把她交給赤燁,她也沒什麽好說的,隻是得蒙他救下,又要借著懲戒別人來震懾自己,太有點殺雞儆猴的意味了。
    所以她據理力爭,說什麽也要為不該犧牲的大師兄討個說法。
    白暮塵倒是平靜,似是看透了自己這個‘不肖’徒弟的性子,知道哪裏是她的軟肋,哪裏是她最痛恨的事,一向一捏一個準。
    這番下山,他似乎想通了一些事。與其救而不教,不如以身作法,叫她弄懂這世間的陰沉幾兩來。
    “你既然這般誠懇,願替你師兄受過,那為師便答應你,”白暮塵清冷的臉上忽然浮現笑臉,接著道:“隻不過你要如實回答一個問題。”
    “什麽問題?”陸雪淵仰頭道。
    “是誰,幫你取走聖火石的?”白暮塵一雙如水眼眸,似乎變得格外幽深,以前的柔情模樣頃刻變得陌生,好像他本該就是這副模樣,不知生死,毫無情長。
    “我說了,是我一人。”陸雪淵暼下眸子,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倒影。
    就在這時,門外‘刷刷刷’下起了大雨。隆冬之季,風雨飄搖,一道勁風將和塵殿的大門,吹得‘吱呀’亂響,而陸雪淵也感覺到身後那冰冷的寒意。
    “是嗎?你一人。”白暮塵冷笑一聲,望了眼門外的瓢潑大雨,突然拂手,將大殿上的三座大門,六扇門頁全部打開,任憑冷風冷羽呼呼啦啦的灌進和塵殿來。
    陸雪淵和戚祝融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腿上酥酥麻麻,又夾雜著涼意,一下就被捎進來的風雨給吹了個激靈。
    “戚祝融因管束無方,到雨地裏跪上三個時辰。”白暮塵的聲音剛出,地上的兩個人就不約而同的抬頭望向他。
    戚祝融似乎難以相信,可又不得違抗命令,緊皺著眉頭,下一秒就要從地板上起來。卻被陸雪淵一把拉住,她堅毅的眸子似是盛滿怒火,望向白暮塵的目光充滿著敵意。
    “我說,是新來的弟子,樓意。”她說完這句話,便轉過頭不再看他。
    戚祝融像是受到了驚嚇,道:“瓊…瓊王?他帶你下的山?我說怎麽沒有見到他,他可是回府了?”戚祝融原本就覺得一個王爺,好端端的非跑到山上修仙,可不就是一時興起,金銀窩裏過慣了舒服日子,想體驗一把人間清貧,過幾日就打道回府,這一點他早想到了。
    陸雪淵對於他的猜想,卻沒有正麵回應,她已經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交代清楚了,這下確保師兄不會被無辜牽連就好,至於其他,她會向師尊說明,全部是她一時興起,和樓意全無半點關係,充其量也隻是半個幫凶,還是被自己恐嚇去的。
    就在她以為,所有事情都預想好了的時候,卻從門外進來一人,那人金枝玉葉,紅袍加身,光是身後伺候的奴才都站了兩派,可知來頭不小。
    她命人摒去了遮頂的雨傘,退去身上紅袍,見著白暮塵隻是一驚,接著嬌滴滴道:“我的樓意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