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梅幻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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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你可知自己為何無法開口講話?一個連紫菱痕的禁咒都解不開的人,又有什麽資格與這規矩抗衡?凡人以肉身博法的下場,明日你便會知道!」他說完便拂袖離去。
    陸雪鳶躺在石階上,蜷縮著身體,感受著透骨的寒意,她覺得自己快要死了,可是她不能死!她還有她與師尊的孩子還在,是她和師尊的骨血,她要讓白暮塵知道她們有孩子了。
    隻有咬破嘴唇,讓痛感侵襲大腦,才不會閉上眼睛,陸雪鳶死死咬著嘴唇,直到嘴裏滿是血腥味道。突然喉嚨湧上一股異味,吐出一口鮮血,血液裏有有一些靈力在與寒氣對抗。
    「孩子,我的孩子。」她竟又可以說話了,心中似有萬般委屈,低低啜泣道:「師尊…你快點回來呀…鳶兒和孩子…都需要你…」
    可是她心中卻十分憤恨地想到:凡人?凡人如何?修仙又如何?凡人的命就不是命,就可以隨意踐踏,任意淩辱了嗎?!凡人的是軟弱,遭受皮肉之苦是會暫時屈服,可是這次,她不會!不僅是她,她和肚裏的孩子,都絕不會!!!
    翌日。辰時不到,陸雪鳶就被提至青玄台。世人皆知,青崖山風景美如畫。有詩曰:
    鵝黃熠熠潤新泥,浮光翠綠遮暑避。金風拂麵雲台闊,吹落陵岑霜雪色。任他紅塵三千丈,青崖山中仙人多。可世人卻不知,青崖山上還有處地方,名為青玄台。此台乃懸千尺,高萬丈,台下積年陰風怒號,似百鬼哀戚,戾氣煞骨,撕如肉泥。凡人掉下去,必死無疑,修仙者憑他功法道行如何,隻能被萬鬼噬骨,魂飛魄散。因此,也叫做墮仙台。
    墮仙台上,陸雪鳶一身青紗被血色浸染,她脖頸的青筋血脈已經半數凝結成霜,雖是新春,可還是透骨的寒,呼吸之間盡是森白霧氣,「冷麵結青霜」用來形容現在的她,再合適不過。
    九域修仙五大派,朝暉派的赤燁師尊、滄瀾派的海明子、雲隱派的玉辭師尊、蒼穹派的風在野,全都帶著各自法器森嚴立於墮仙台上,他們四人身後是青崖山的三千弟子,整裝而束,如臨大敵。
    天空剛剛破曉,有隻飛鳥掠過,掉落一根羽毛,飄飄浮浮落於陸雪鳶眼前。
    她自認為,自己一向軟弱,吃不得苦,在青崖山的十幾年也過的富足安穩,本想聽師尊的話,做個籠中鳥又如何,可此刻不知為何,隻覺得想笑。她到底做錯了什麽?要他們這般如麵深淵,是通敵叛國,還是與魔為女幹,倘若都不是,那又為何要跪坐這墮仙台上,看眾人將她繩之以法,嗤之以鼻。
    而之後的事情便是青崖山的三十道刑法和白暮塵無情的將自己誅殺了。陸雪淵此刻抬起眼眸,並沒有注意到,原來自己的臉上已經是大片大片的淚珠滾落下來,她此刻的心情就好像又親身經曆了一遍這樣的事情一樣,難以言喻。所以她更懂得方才那個弟子的心情和擔憂,可是她此刻必須去做別的事情。
    陸雪淵此刻轉身向後,不知從哪裏飄來了一處奇異的花香,那香味似有若無,卻十分的沁入心脾,讓人明知道香味淡雅,卻還是忍不住一嗅再嗅,就在陸雪淵閉上眼睛的時候,她卻忽然身子一斜,緩緩躺在了地上,與此同時,口中喃喃的說了一句:「原來是梅花香…」便不省人事了。
    而此刻她的腦海裏卻回蕩起她年幼時無比爽朗的笑聲。一串銀鈴似的笑聲響起,十五六歲的少女一身紅衣,嬌俏靈氣,站在青崖山門前回望,對著身後人撒嬌道:「哈哈哈哈…師尊,師尊快點!你走這麽慢,我們什麽時候才能到紅梅鎮呀!」
    「鳶兒慢些,雪天路滑,你若是著急,為師帶你禦劍可好?」那人神色清冷,一襲白裝更勝雪一籌,他緩慢開口,聲色淡淡卻夾雜絲關切。
    「我才不要禦劍!禦劍多無趣呀!」她說著跑到雪地上,
    轉了個圈,喜笑道:「我就是想和師尊一起走,一起看這山上的美景。我可是最喜歡下雪的了,師尊你答應過我的!」她嘟囔著著嘴,眉眼彎彎,隨即伸手接住片雪花,可那冰涼觸感直叫她一哆嗦。
    身後白衣男子執傘而立,不易察覺的微微一笑,道:「為師答應的,自然會做到。」
    兩人一紅一白,在青崖山的石階上留下串長長的腳印,不一會就便大雪覆蓋。
    冬日裏的青崖山似乎格外靜謐,隻偶爾幾隻山禽野雞的「咕咕」聲,雪打在紙傘上的撲朔聲、踩在雪上的咯吱聲,以及那紅衣少女的輕笑聲。
    因茉晚尊的佩劍玉炳乃天下名劍,此劍一出必因天下禍事,此劍所斬必為天下禍患,而他手握玉炳劍斬殺斜魔妖道的英姿可謂是正氣凜然,不容侵犯,與他平日裏溫潤如玉的出塵氣質實在相差太大,是為第一美景。
    而第二第三美景便是原因相同,便是雅,過分的雅,雅到清風共振,雅到雨水同塵。
    「今日,恐怕要加上第四景了,茉晚尊踏雪!」紅衣少女心道,她看此間隻他二人,這份美景又獨屬她一份,不由的輕笑出聲,雙手撫臉醉彎了眼。
    那人見此隻以為是下雪天遊玩開心,哪懂什麽少女心思,輕搖下頭,手中的紙傘也往她身上近了近,很是寵溺。
    「暮塵,你就寵她吧!早晚給你留下禍事!你可別忘了,她究竟是何來曆!!!」
    「究竟是何來曆!」、「究竟是何來曆!」
    心念一動,道尊老人的勸告忽然襲入腦海,久久不散。白暮塵神色一凜,若有所思,望著少女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深邃。
    「師尊師尊,想什麽呢?這麽出神?」她撫掌而過。
    「無事,為師見你如此開心,便也開心。」
    少女秀眉輕挑,臉上一層緋色,轉身往雪中跑去,心想:師尊待我果真與眾不同,我今日的心願也定會達成!青崖山上,蒼茫雪天,白衣執傘,茉香繾綣。確為第四美景。卻不知在這位師尊心中,最美的乃是他麵前的弟子,陸雪鳶。
    雪鳶身披紅色鬥篷,裏麵青色的衣裙濕了半腳,烏黑長發綰成簡單的兩個發髻,銀鈴般的笑聲不斷,便知她性格活潑,喜玩愛鬧,正是十五六歲少年人該有的樣子。她臉若銀盤還有些遲遲未退的嬰兒肥,老有些師兄愛開她的玩笑,戳她圓臉,每當這時她便要同師尊撒嬌,非治一治這些壞透了的師兄們不可。她脾性驕縱,凡事都有師尊撐腰,是整個青崖山都諱莫如深的事實。因此,明麵上祥和,背地裏愛嚼她舌根的弟子們便多了。
    她卻不甚在乎。為什麽要在乎呢?她想要的都能得到。就比如,今日紅梅鎮看雪。
    紅梅鎮是青崖山腳下一方小鎮,四季富饒,民風淳樸,因為城南角那一大片梅林而得名。民間有言,若是能在大雪日與一人一同走到梅林祈願,便能與他生生世世,一路白首。
    不求生生世世,隻求此生此世。她的心願,便是此。
    弟子愛上師尊,違背綱常倫理,自古乃修仙大忌。卻也不能都怪她,畢竟,九域之境,「誰人不愛茉晚尊啊」!
    好不容易走到鎮上,雪下的將將小些。陸雪鳶看著街頭琳琅滿目的商品和絡繹不絕的人群,頓時睜大了小鹿般的雙眼。
    雖說今日大雪,可市集仍舊熱鬧非凡。有雲吞的叫賣聲,包子的熱霧氣,花草的名貴種,雜耍的,射箭的,吟誦的,說書的……陸雪鳶走馬觀花的望著,直看的眼花繚亂,她嘴裏不住地喊道:「師尊師尊,快來快來,這個好看!還有這個!」
    鬼馬精靈一樣的少女,像個跳躍的小兔子,一會蹦到這兒,一會跳到那兒。
    這時,突然有人在人群中大喊了一聲:「這不
    是茉晚尊嗎?!」
    於是,整個街市都停下動作,仿若靜止一般,霎時間又人聲鼎沸:「是他!是他!茉晚尊!真的是茉晚尊!」
    「茉晚尊,我們可算見到你了!上次你幫我們鎮平息那麽大一場禍事,我們都還沒感謝你呢!」有個上了年紀的大伯邊抹淚邊說。
    「是啊!和塵派的弟子,還替我家驅過妖邪呢!」
    「我家也是!和塵派可真厲害!不愧是修仙第一大派!」
    「不愧是茉晚尊的弟子啊!」zbr>
    一時間,人們紛紛上前向他進獻禮品,卻被他伸手止住,輕聲道:「降妖除魔本就是和塵派的職責,他們也隻是盡責。各位的心意我領了,但這些禮物還請大家收回。」
    他一襲白衣執傘,本就過分清冷,音色又如泉水般清澈甘冽,給人一種距離感。
    可正是這份距離感才能讓人望而生敬。
    「這…好吧!誒?仙尊身後這位姑娘,是新收的弟子嗎?以前從未見過,長的可真水靈,來小姑娘,吃點糕點吧!」
    「還有我的!」
    「還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