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們逃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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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有人帶著走,樂無憂絕對想不到,在這桃樹下竟藏著這樣的洞天。
    月老使了個術法在整個閣樓外都加了個屏障,小心翼翼帶著樂無憂進到了樹下的結界中。
    那是一片靜謐的環境,樂無憂看見周圍淨是灰蒙蒙的一片,隻有中心幾縷亮光,觸須似的根莖正在努力像四周延伸著,搖晃著。
    那是桃樹的根。
    而就在這灰蒙蒙中,月下老人那周身如月暈般溫潤的神族氣息首次出現在樂無憂眼前。
    “水神大人說你是玄霜公主?”
    樂無憂點頭。
    月下老人似卸下重擔一般舒了一口氣,“終於等到了。”但隨即卻又緊張兮兮地道:“丫頭,你沒有同他說這桃樹的事吧。”
    樂無憂搖頭,“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現在很困惑。”
    “孩子,我失去了太多的記憶,也沒有告訴事情的真相。但我可以確定,如果君戚夜說你是玄霜,那你便真的是玄霜。因為他這人雖然心思複雜,但若說這世界上有一個人可以讓他說真話,那便隻有玄霜公主了。”
    月下老人抬手,就見那桃樹的根莖慢慢蜷縮,縮小,懸浮在他掌心。
    那是一株完整的桃樹,完整的枝葉,完整的根須,還有完整的落葉。
    “這株樹本來就是替你保存的,如今給你也算是實現了我這下界走上一遭的所有目的。我終究是可以了卻心願。”
    說罷便將桃樹交給了樂無憂。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我很想告訴你一切,但是我的記憶在下來之前就已經被洗掉了。若不是提前將一些重要的片段依附在桃樹的根莖上,藏了起來,怕是你在神界所謀之事便要皆成泡影。你快把它收下,放在元神中,它會告訴你我記得的一切。”
    樂無憂收斂心神,將桃樹藏匿到元神深處,那種感覺好像溫潤的泉水流淌全身經絡,她看見了月下老人原本的部分的記憶。
    原來月下老人這個職位隻是個虛職罷了。
    因為他並沒有辦法去左右神仙的姻緣。他所牽的每一條紅線不過是為了上界統治者鞏固地位,平衡權利。也許原本二人並無交集,但是被他這樣生生硬牽,總是要扯出些關係來,雖然大多是怨偶,貌合神離。
    但就是偏偏這樣一份沒辦法按照緣法牽線的工作,卻還是讓他做出了花樣。
    他喜歡釀酒,所以常常去凡間品嚐不同的酒,去找不同的酒引。偶然機會,他去收集了凡間有情人的真情淚,想做新的酒引。卻失手打翻在樹下,誤打誤撞得了這樣一株桃樹。
    那桃樹上記載的神界與三千仙界的命定姻緣。
    自此每每天帝讓其牽線的時候,他總會控製不住自己去依照那葉脈上記載的名字來牽,因此常常拂了天帝的意,便惹得了天帝不快。
    不過一開始那株桃樹的事,他是誰也沒告訴的。
    直到有一日,天帝稱要將七重天水神第七子君戚夜選為自己剛成年的獨女玄霜公主的夫婿。
    他那忘年交的小友怒氣衝衝趕到他府邸,他才不得已告訴了她那株桃樹的事。
    好像,她也曾又哭又笑在那樹上翻找過。
    此後玄霜公主不安於神界對於聯姻的掌控,毅然反抗。
    具體是怎樣反抗,又是怎樣的一個結果,月下老人並不記得,顯然記憶是被洗掉了。
    他隻記得,玄霜公主囑咐他保護那株樹,那可能是改變神仙人三界的契機。
    他自請下界,封住記憶,偷偷藏住了那株樹。縱使後來神界知曉了那株桃樹的存在,但因他已沒了記憶並下了仙界,查不到那株樹的位置便不了了之了。
    “久夜是誰?”這是樂無憂從記憶裏出來問的第一句話。
    月下老人搖搖頭,“我沒有見過,但我知道對於玄霜而已,那人便是她沒辦法放棄的堅持吧。七重天水神共生有十一子,每一個均以排位的同音字加上夜字命名。像君戚夜便是前水神第七子。那想必久夜應是前水神第九子吧。”
    “那他人呢?”
    月下老人搖頭。分不清是因為不知而搖頭,還是真的不記得了。
    樂無憂腳步虛浮從桃花閣走出,她不知道眼下自己的選擇究竟是對是錯。
    但她唯一知道的是,這其實不是自己的選擇。
    “丫頭!”月老追了出來,手裏捧著一壇桃花醉。
    他似還有什麽話想說,卻又止住了。隻將手裏的酒壇遞了上來,道:“帶回去喝吧。”
    樂無憂點頭接過,她看著月老那有些渾濁的眸,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然感覺他這須臾間竟老了幾百歲一般。
    那酒雖是拿了回來,但這幾日的樂無憂皆無暇飲酒。
    因為她正在蓄謀一件大事,那便是逃婚。
    她開始翻閱凡間書籍,去尋找那種鮮有人知的秘境。她計劃著躲到一個神族不會涉足的地方,呆上幾年。等君戚夜熬不住了,安穩回到神界,她便再偷偷回來。
    當然,這些準備誰也不能知道,因為無論是誰,一旦知道那便是要成為承接神族怒火的犧牲品。所以她連青輝都沒敢告訴,隻是每天都會以整理婚嫁用品為借口,將青輝打發出去。
    今天說想要南冥川的夜明珠做嫁衣,明天說想要瑤光洞的五彩石做頭飾。所以這接連幾日,招搖山都有傳聞,女君因即將嫁人而喜不自勝,總會提一些無理的要求。
    這一夜,樂無憂剛打發了青輝去冰夷川取那百年不化的寒冰,正一個人在燈光下,研著墨謄抄著剛整理出的地名。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樹枝踩斷的聲音。
    按理說這個聲音她平時應該是聽不見的。但自從見過月下老人後,她便時時注意,一直施展著大音希聲之術,特別是一個人的時候。
    遂院內那聲音就格外的清晰,“什麽人?”她忙揮手藏好東西問道。
    沒有回應。
    樂無憂小心推門走出,就見院中站著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周身漆黑,本應與四周幽暗的環境融為一體,但因在月光的照耀下卻顯現出清晰的輪廓。特別是一雙星子般的眼,就這樣微微歪著頭看著她,眼神中帶著疲憊而哀傷。
    是許久不見的蕭伯染。
    “你回來了?”樂無憂問道。
    “你答應了與水神的婚事?”蕭伯染不答反問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樂無憂微微扯了一下左邊的嘴角一頓,道,“怕是與元璣君沒什麽幹係。”
    轉身欲回房,卻在一隻腳剛邁進門時,發覺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
    她隻沒有用力地拉扯了一下,便放棄了,“你眼下是什麽意思?”
    “我剛回雲郕,就聽見了這個消息。”
    樂無憂沒有接話,似乎在等著下文。
    見樂無憂不語,蕭伯染接著道:“這一路,我想了很久,隻要能在你身邊,怎樣都好。替身什麽的我不在乎。”
    樂無憂聽見身後蕭伯染的聲音傳來,有些隱忍,有些委屈,卻又很堅定。
    她回過頭來,映入眼簾是一雙本應清冷的眸,卻那樣炙熱。
    “要娶我的是七重天上的水神大人。”
    “我知道。”
    “為了一個替身擔這麽大的風險,值得嗎?”
    “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未拿你當過替身。”蕭伯染很想說,你明明就是她啊。但他忍住了。
    “那好,我信你一次。你可願帶我離開?”
    “離開?”
    “對。當日的約定本就是形勢所逼,眾仙威脅所致。眼下我心中有個大大的疑惑沒有解開,我不能嫁給他。所以我要逃婚。當然,不是現在,需要等大婚當日。要不我怕他以為是樂家人將我藏了起來,連累家人。”
    蕭伯染沒有說話。
    樂無憂有些失望,道:“不敢就算了。”
    “不,不是不敢。隻是方才想起來個計劃。”
    樂無憂不自主地笑了,仿佛是逢賭必輸的賭徒終於拿到了心意的點數,“好巧,我也又個計劃。”
    原來蕭伯染此去不止是下了凡間,更是利用當時樂無憂的血,開啟了靈柱的結界。
    他終於知道神界是如何來往穿梭於三千凡世而不被人知曉。
    他之前還曾懷疑這三千凡世的說法,是不是隻是神族誆騙他們的借口。沒想到,竟是真的。
    那靈柱結界中的每一個洞穴便是連接其他凡世的通途,換句話說,每一個靈柱連接一個凡世,它就像門一般,隻有神族的血才能開啟。
    而樂家血脈,機緣巧合就有著神族金色的血。
    讓進屋內,蕭伯染提筆便在紙上畫了一份靈柱內洞穴的排布草圖,給她講他近日來的所見所聞。
    蕭伯染的計劃是,他們可以躲到其他凡世。畢竟他們有三千凡世可以躲,就算是一個一個找也要找上好久。
    這個想法真是直接解決了樂無憂研究了好幾天的問題。
    看著認真在紙上勾勾畫畫的蕭伯染,她竟然有些分不清自己突如其來的心裏籠罩著的這份欣喜,究竟是因為他的坦誠相待,還是他的出現解決了燃眉之急。
    也許,他的出現解決的不是藏身之處。而是她這段時間,每日每夜不願意承認的期盼吧。
    燈火之下的少女,麵帶笑意,似神遊一般心不在焉地聽著他說話。
    樂無憂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她不想再去計較那葉子上的名字了。
    她隻知道,他回來了。
    為了她回來的,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