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桐澤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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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林子裏貓了幾日,樂無憂終是有些貓不下去了。
一方麵是因為剛拒了蕭伯染的求娶,兩相沉默的時候著實有些尷尬;一方麵也是確實放心不下,但奈何她剛流露出一點點想要出林子的意思,便開始被蕭伯染像盯犯人一樣盯得死死的。
無論她怎麽解釋她的想法,對麵這位雲郕司戰仙君都拿出那副大公無私的模樣,卻又偏偏要苦口婆心地對她說:“什麽都可以依你,你隻要等上十日。”
十日,那是十日,不是十柱香。
短短五日,她幾乎是把能想到的理由都找了個遍。
什麽就是想去城裏吃館子;什麽聽說山下有節日一定很好看;什麽我們換個凡世生活吧。
能想到的她通通都說了一遍,回應她的還是“再等幾日”。
若是說急了發脾氣,哪位仙尊還會補上一句:“憂憂,你知道你一撒謊就會眨眼嗎?”搞得好像自己是個醜角。
就這樣鬥智鬥勇撒潑打滾了五日,終於在第六日,樂無憂終究是等不及了。
她乖巧地用樹葉編出了個茶盞,略施靈力,一個遍體通綠的翡翠式茶盞便立在手上。
眼見這個法子可行,又急急將茶壺等茶具盡數變了出來。
蕭伯染還在因為她那拙劣的找地方沐浴的理由氣得不想說話。眼見那個令人無可奈何的少女忙忙碌碌,搬著石塊,做著茶具,隻當她是在找樂子。雖然那個樂子做出來的樣式不敢恭維,但也沒再管她。
不多時,那少女竟笑嘻嘻地捧上一盞熱茶。
“知你愛茶,但眼下這個條件隻能這樣將就一下了。不過我瞧那幾株茶樹長得竟是不賴,泡出來倒也清香撲鼻。”邊說邊獻寶似的將那盞茶推到了他的麵前,“你瞧我變的這茶盞可還好看?是不是還挺像樣的。”
蕭伯染瞅了瞅那歪七扭八的茶盞以及那飄著葉子的茶湯,沒有接過。
這也不能怪他遲疑,先不說他對茶是有要求的,就說他之前在宴席上都見過樂無憂以敬茶之名使壞的模樣。說是品茶,還特意加了瓊花蜜,卻在遞過來時佯裝失手,灑了人家一身。將周圍蟲蟻盡數招了來,將那小女仙嚇得不輕。
眼見蕭伯染竟不為所動,樂無憂又道:“我知我這幾日惹得你甚是不快,但我有什麽辦法。我已經舍了樂家親人,隻是想盡最大努力護住他們,護住我們的家。若是我連個凡人都護不住。”言至於此,眼眶竟有些紅了,“我還有何顏麵說自己是雲郕女君。”
蕭伯染有些慌了,忙想伸手接過茶盞解釋道:“我不是。”
卻不料樂無憂一抽手,便將那茶盞重重地往方才用石塊幻化成的石台上一放。
她原想著有點聲音也顯得自己的不悅,增添些氣勢,卻忘了那茶盞不過是草葉所編,落地並無聲音,手便頓了一下。但她也就微微遲疑了片刻便又接著道:“我們眼下這關係,我還以為你會比別人更懂我,更理解我。可我連敬茶賠個不是你都不願接受,還說什麽隨我想做什麽便做什麽?都是你誆我的。”別過頭去,抬手輕輕擦著眼角。
蕭伯染愣了愣。
他從未見過如此矯揉做作,委曲求全的樂無憂,若是換做其他女仙估計下一瞬就讓他一個訣扇走了,可眼下樂無憂這般,他竟有些覺得可愛。他從未有過這樣的經曆,即便是之前在凡間曆劫,因心思在別處也不曾發生過類似的情況。這難道就是凡間戲本子所寫的兩廂情願的公子小姐間的親密談話嗎?一時間竟有些後悔沒有從青輝那兒多要些戲本子來學習學習,看看如何應對。
隻得在樂無憂抽泣數下後,倉皇失措道:“我喝,我喝,這就喝。”
說罷便舉起茶盞一飲而盡,至於那茶的溫度究竟是否適宜,味道幾何,是半分沒來得及嚐出來。
正想說兩聲“好茶”來哄她開心,就眼前一黑,昏過去了。
這邊聽他沒了動靜,樂無憂立刻轉身。
那小臉上光溜的,哪有半分淚水,方才的一切分明都是她裝的。
眉開眼笑地將蕭伯染輕手挪到樹邊,幫他找了個舒服的姿勢靠著,“你可別怪我。我去看看就回。哎,多年都不用這招了。你竟逼的我用小時候逃學的招數。”邊說還邊用手指點著他的鼻尖。
她雖不辨顏色,卻也看得出他眉如遠山般鬱鬱蔥蔥,而那高聳的鼻梁跟是如白雪覆蓋的山脈,蔓延而上在雙眸處形成兩攤幽深的水泊。
樂無憂知道,若是他此刻睜眼,那眼睛必然如湖泊中星子倒影,熠熠生輝。
如此俊朗得如名家筆下的水墨山水般大氣磅礴的男子,竟傾心於己,想想便覺得得意。
“水墨畫”,心中像有個弦斷掉,好像總覺得像用過這個詞,卻怎麽也摸不住那琴弦所在的方向,隻得作罷。
閉眼,抬手拈來個訣。
待到她睜眼,她以為她會看見村子安然無恙,鄉親們熱情打招呼的樣子。
但眼前所見,卻驚的她退了半步,扶住身側的樹幹才將將站穩。
這是什麽情況?
他們當時明明止住了洪水又複原了大壩,為何會這樣?
眼前房屋沒有一棟完整的,樹木也盡數折斷,似遭洪水洗劫了一般。
最可怕的是,沒有一點煙火氣息,就好像這裏已經廢棄多年,從未有人來過一般。
樂無憂甚至忘了駕雲,慌忙跑向壩上。心裏期待著可以看見熟悉的人。
她是看見了。
堤壩依舊是她離開時的樣子,安安穩穩站在那兒,仿佛之前村裏的荒蕪都是她的錯覺。
而壩下,墳塋成堆。
她分明記得是沒有那麽多的。
而離壩最近的一個墳塋處,陣陣紙錢焚燒產生的煙飄起。她定睛一看,終於是見到了個熟人。
李嬸子正跪在地上,麵無表情燒著紙。那衣衫上的泥土早已板結,似乎搓一搓抖一抖就可以打理幹淨,但她就任由它們那樣,遮住她衣衫上本來的顏色。
樂無憂快步向前,“嬸子,發生了什麽?村子怎麽了?”
李嬸子沒有說話,隻是指了指麵前的三座墳塋。正對著的是當時樂無憂幫著埋葬的地瓜爹的墳,而左手邊的沒有立牌,看不出是誰的。
她將目光停在了第三座墳塋上,就見上麵赫然寫著李多福三個字,那是地瓜的大名。而那墳前的紙灰正是證明了,方才樂無憂瞧見李嬸子所燒的紙正是為了地瓜而燒的。
樂無憂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為什麽,為什麽?怎麽會這樣?”
“怎麽會這樣?還不是拜你們所賜?你們走了,沒多久就來了幾個天神,降下洪水衝毀了村子,又將大家都殺了。說什麽自有命數。我那可憐的地瓜,才幾歲,就被它們殺害了。”李嬸子跪走幾步,抱著地瓜的名牌哭了起來。
“不可能,不可能。”樂無憂撲倒在地,幾乎是以爬的姿態來到墳邊,雙手不停地扒著土堆似是要驗證地瓜的死活,又似在找她贈與那顆珠子。按理說如果地瓜出事那顆珠子會護他一命的,如果被毀自己也是有所感覺的。但是這幾日她毫無感覺,那珠子一定還在。可是無論她怎麽努力,依然感受不到自己的靈力。“為什麽沒有發應?怎麽會沒有反應?”
李嬸子左手一把握住了她正在扒土的手腕,“你可是在找這個?”右手三指撚著一顆光華流轉的珠子,正是樂無憂靈力所化的那顆。
就在無憂伸手準備結果的時候,李嬸子突然抽回了右手,左手重重的推了樂無憂一把,借勢站起,在那兒聲嘶力竭道:“他奉你若神明,你為何不救他!”
那力量隨是用盡全力,但畢竟是個凡人,樂無憂若是想躲是可以躲的。
但是她沒有。
她就這樣似懲罰自己般承下來全部力量,狼狽地側身躺在地瓜的墳塋上,低著頭沒有說話。
“自你走後,他日日跪拜你祈福,奉你為真神。可他衝上去想製止他人殺人時,你在哪兒?他握著珠子求你保佑救上一救的時候你又在哪兒?若是早知如此,你當初何必要救他。”聲嘶力竭的怒吼漸漸弱下來,她用微不可聞的聲音道:“失去一次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以為我沒有失去,結果。”隨之突然又怒吼道:“都是你,都是你,我要讓你陪葬!”隨著手上一用力,捏爆了珠子。
頓時靈力四溢,兩名青衣仙者出現在了她們麵前。
就見其中高個的仙者道:“爾便是擾亂我們桐澤仙境秩序之人?”